非罪也立刻拉住了普宗,不过普宗此刻却出乎意外的克制,即使双手紧握成了拳头,也没有再对赵燕说什么。
也许是赵燕的发言实在太令普宗厌恶,也或许是普宗怕克制不住自己,总之普宗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赵燕,反对着萧问之道:“此番我们对战契丹兵小有胜利,还不足以换取广元师兄的下落吗?”
方才是迫于无奈,萧问之才提起了广元之事,如今普宗却真追问起这件事情,这下便让萧问之十分尴尬,不知该怎么回应。
毕竟方才普宗并不在帐篷中,不知道少林刺客之事,而萧问之也不想向他提起这事。
但是来不及等他想好一个好的答案,赵燕又先一步开口了。
“那个主持护国法会的和尚是你师兄啊?你还找什么?他早死了!”
赵燕此话一出口,普宗的脑海中便象是有把火突然烧起了般,轰的一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向前走去,伸出了一只手象是想去抓赵燕,却被萧问之与赵章挡了下来。
“普宗!别冲动!”两人皆是惊骇的大喊。
只听得普宗嘴里喃喃着:“妳说什么?妳再说一次……妳说广元师兄怎么了?”
赵燕见他这样,吓得不敢说话。而非罪拉着普宗的手也被甩脱,只听他连续问了几次都没有得到赵燕的回答,突然之间大吼一声。
“我问妳广元师兄怎么了!快说!”
他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军营,现场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纷纷观望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下变故来的突然,赵章跟萧问之纷纷转过头去错愕的看着赵燕,连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广元大师早已经死了,更不知晓为何赵燕会得到这个消息。
赵燕见他们纷纷看着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可她一向不曾向人低头,此刻即使发现了自己有错,也拉不下脸来说些安抚的言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我又没有说错!那个叫做广元的和尚是死了啊!朝廷派兵剿灭少林那天就死了。”
冲击之中,还是萧问之最先回过神来,他狠狠的推了一把赵燕,说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回去帐篷里面等着!”
赵章眼见普宗双眼发出红光,心想不好,只能试着附和道:“就是,整天胡乱听些什么小道消息,真假都不知道就乱说。”
赵燕张嘴还想反驳,可在看见了萧问之可怕的眼神之后,饶是她再不懂得察言观色,也明白了此时不能再多说了,于是首度从善如流的,转身钻进了帐篷之中。
非罪对赵燕无意之间吐出的真相其实并不意外,现下广元的生死终于确定,心中虽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却又制造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普宗绝对难以接受这样的答案。
果不其然,萧问之堆起笑脸,才说道:“普宗兄弟你可别放在心上,赵燕那丫头一向就是这样……说话没个谱的。”
原本普宗的目光紧追着消失在营帐入口处的赵燕,听见萧问之说话,便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并且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朝他走去。
此时所有人都防备着普宗动手,所以萧问之与赵章两人一见他向这方向走来,纷纷左右闪避,就怕他毫无预兆的动起手来。
非罪也叫道:“普宗!不要冲动!”
“非罪师兄,你肯定早就知道,广元师兄死了吧?”
普宗的脚步因为非罪的喊声而停住,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浓浓的失望,象是对这一切摊开在面前事实感到无力。
“我先前虽有所怀疑,但也是今日听了赵姑娘所言才确认。”
“既然你有所怀疑,却还愿意跟这帮人合作?”普宗的头低低的垂着,从神态看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可脱口而出的语调却显得平缓。
“如若不跟他们合作,连知晓广元大师的生死都不可行。”
非罪说的这席话其实是他的真心话,并不是因为偏袒谁,而是如今情势考量,的确是这么做对他们最有利。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可普宗却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自从非罪决定要与赵章一行人合作开始,他与非罪的矛盾便种下了。他不能理解非罪为什么可以轻易原谅这一群残杀少林僧人的帮凶,更做不到在几乎天天见面的情况下,与他们平和的对话。
非罪与如海却做到了,对他来说这无疑就是一种分隔,象征着他与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个体,象征了如海与非罪对少林寺的背叛。
过去虽然他曾经努力的尝试,尝试不去在乎这些,尝试去相信如海与非罪的心意跟自己是一致的,甚至他也尝试去相信,他们合作的赵章兴许不是所有罪名的背负者。
可是这一剎那间,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象是镜花水月一般,显得既没有意义也无须存在。
普宗重新抬起头来,那凶狠的目光直盯着萧问之与赵章,压得低低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的说着:“骗子。你们就是合伙起来欺骗我的骗子,叛徒。”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非罪,“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
普宗撂下话的同时,不知他是否想要将自己从前被欺骗的情感找回公道,还是只是为了给自己现今的情感找到一个合适的宣泄。总之他冲向了萧问之,虽然手中没有拿任何武器,萧问之确知道饶是这样,中他一拳也不是开玩笑的。
于他冲向萧问之的同时,赵章早就暗中堤防着他了,只听他大声一喝,立刻便喊:“快来人将此人拿下。”
赵章的本意也并非是要置普宗于死地。可还未碰到萧问之一根寒毛,就听见一旁喊着要捉拿自己的普宗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全当是这伙人露出了马尾,本就打算陷害自己。
只见原本双眼就微微发红的普宗,此时更红得彷彿要滴下血一般,在那对让人恐惧的双眼中,也不再看得见属于人类的情感,彷彿眼前的普宗化为了一头野兽,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都是只是任他宰杀的动物般。
非罪明白事情演变如此,一切都已经晚了。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有想出任何一个可以在这个情况下控制住情势的方法。
同时赵章招来的士兵们已经团团将普宗围在了中央,萧问之也藉着普宗分神观察四周情势的瞬间,拔出了他一直别在腰上的刀。
“好啊!你们就一起上吧!最好杀死我,要不然我必定会要你们付出代价!”
普宗环顾一圈,忽然呵呵地笑出了声来,接着他周身发出的真气扬起旋风,将风沙吹起,顿时罩上了一层沙雾。
非罪与萧问之心中都对普宗的武功究竟如何有所知晓,可却不想今日他受到刺激之后,武功却比之前要进步了一大截,与先前的普宗相比,完全象是两个人般。
而依照萧问之的了解,若要练成普宗现在这种程度的武功,没有练个四五十年是决计无法达到的,可却不知为何普宗会在这一夕之间达成。
电光石火之间,萧问之脑中闪过了一丝灵光,彷彿将什么东西连接到了一起,可他还来不及细思,当即,就见普宗那对有着鲜红双眼的脸庞逐渐变得扭曲,额间浮起了青筋,那一剎那,没有人会怀疑,普宗就是地狱来的恶鬼。
萧问之甚至认为即使今天在这杀死了普宗,他也一定会化作厉鬼,前来找他们报仇。
一时间虽然赵章的人将普宗团团的围了起来,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找普宗单挑,就连萧问之与赵章都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时,被人群排挤在外头的非罪,终于说话了。
“普宗,不要一错再错,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再继续运功可会丧命。”
普宗此时身上出现的怪异征状还不仅如此,只见他原本光秃秃的脑袋竟然开始长出了一点点黑色的发根,那些线头大小的发根逐渐越来越长,到最后原本剃了度的普宗,竟然长出了一头过肩的长发,发丝之中掺杂的几点白色,被气旋带着飘扬起来。
“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任何人。从今天开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随着话音落下,没有人看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见那些普宗团团围住的士兵们,忽然便通通向后倒去,当众人定睛看清普宗的身形时,他手上竟然拿着数颗活跳跳的心脏。那些鲜红的心脏有些还兀自从断裂的血管中随着收缩喷着血,彷彿不知道自己已经死被摘除了一般。
躺在地上的那些兵卒却与他们被活生生惋出的心脏相反,皆是脸色发青的躺倒在地,在一瞬间便已经断气。
这种匪夷所思的武功简直令萧问之与赵章目瞪口呆,他们从未看过有人使用过如此邪门的功法。随之萧问之心中的疑问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不过普宗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他将手中的心脏丢到了地上,脸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笑容,那神情与其说是笑,更象是因为面部肌肉抽动而不具任何意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