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三人行到宫门之前,文之隐急道:“怎样,大师,要如何进去?”
杨少恒一笑,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了,且让我观察一会。”心道:“据之隐说法,那玄铁使入宫之时是有人特地前来开门,总不可能他们每个教众要进去都是如此。”执了铁枪在手,绕在宫门附近四处走看。
文之隐虽是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打断他思路,一转念间,悄声对徐宁问道:“徐姑娘,你们上次是如何进去的?”
徐宁嗯了一声,却不答话。
文之隐见她眼神空洞,似有所思,又似是闷闷不乐,大觉奇怪,复低声问了一遍,见徐宁仍是犹如灵魂出窍一般呆呆不答,心下甚恼,又发作不得,只得踱步走了开去。
杨少恒将他动静听得清楚,说道:“之隐,你别急,我包你进去就是。”
文之隐无奈,只得道:“好罢。”
杨少恒淡淡一笑,道:“你过来。”
文之隐快步走过,道:“怎么?”
杨少恒道:“你闲着没事,去帮我看看这建物究竟多宽。正面进不得,好歹有侧面及背面。”
文之隐道:“好!”运起轻功,飞也似一般的去了。
杨少恒兀自打量着大门,见这大门显是由五色金属所拼成,顺手沿着金属纹路抚摸了一会,却瞧不出甚么机括,亦随着文之隐离去方向缓步右行,手上仍不时抚摸按压着宫墙大小金属砖。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摸不出一点头绪,却亦不见文之隐回转,大是奇怪,心道:“这足赤宫再宽,也不可能如此长时间还走不完,莫非之隐是遇上了敌人?”虽觉文之隐武功应当已经足以应付教中诸人,至再不济也该当晓得回转,不明其因,心下暗暗担忧,想追下去察看,又不知该不该唤徐宁同行,正自栗六,忽听得文之隐遥遥叫道:“大师!我回来了!”
耳听他声音竟是由自己背后发出,暗吃一惊,回身一望,转眼间,文之隐已奔到跟前。
杨少恒见他呼吸急促,道:“别急,你先调匀气息。”
文之隐随便理了一次气息,说道:“大师……这足赤宫……环山一圈……没有侧面……也没有背面。”一句话说完,终于约略调匀气息。
杨少恒大惊,奇道:“环山一圈?”
文之隐道:“是啊!我方才一直沿着这面墙行走,不想竟然绕了一圈。”
杨少恒想他奔跑如此之急,尚且去了一盏茶时分,心中暗叹:“这足赤宫的规模竟是如此之大。”说道:“既是如此,除了这大门以外当另有其他方法进宫,据我猜测,那便是给一般教众平时使用的,你在此等我一会,我去找找,不要心急,知道么?”
文之隐道:“大师,我也去!”
杨少恒低声道:“帮我看着徐姑娘。”
文之隐一听,知他是要自己负责保护,只得道:“好罢。”
杨少恒道:“我必见机行事,你千万不可心急,也不必为我担心,只管在这里等我,听到没有?”
文之隐如何能够不急,但见杨少恒神色郑重,也只得应道:“好。”
杨少恒微微一笑,道:“你若有事,便用千里共婵娟召我好了,但别乱发。”
文之隐道:“好。”
杨少恒笑道:“好孩子。”说着便径自向前去了。
文之隐闲着无聊,在地下来回踱步,见徐宁神情仍是奇怪无比,左思右想,终于忍不住,走去问道:“徐姑娘,你怎么了?”
徐宁二眼发直,神色愀然,喃喃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他居然做了这样的事……那我该怎么办?”
文之隐微觉害怕,又觉奇怪,全然不知该说甚么话才是,心道:“大师显然清楚徐姑娘为何变成这样,却又为何任她如此?”想起方才自己急步上山查看以前,徐宁尚未显得神思不属,那定是自己离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甚么事情,又想:“方才我问大师,为何徐姑娘走在他身后,他却叫我别管,该不会徐姑娘变得如此奇怪,其实是大师所致?”心中诸多念头转来转去,却始终弄不明白,烦恼了好一会儿,又忽然想起了若雨,摸出身上半截竹竿轻轻拂拭,暗想:“不知你现在在里面做甚么呢?”他这次为了对付祁夏清,在腊月初七傍晚齐备了所有兵器于一身,才到若雨窗下守御,此际不仅将与她旗杆同形的竹竿全备在身上,更带上了若雨昔时所用,却在与上官飓拚斗时折断的二段竹竿,并将里头的金属棍拿出后另外携带,此时所抚,正是其中半截竹竿。
他轻轻拂着拂着,将旗杆放在手上团团旋转,回思起腊月初七二人兵器铺共话的情景,一颗心甜滋滋的喜不自胜,忽然,随着他舞动竹竿渐急,一物从竹竿断截之处落下,文之隐一奇,俯身捡起,却看是一张折叠后的纸片,文之隐大奇,心道:“我怎么从不知道这里头有甚么纸片?莫非是……她留给我的讯息?”当下也没多想,便将纸片展了开来,不想摊开之后竟也有手掌大小,上头一片黑压压的写满了蝇头小楷,还绘了十几个风炉模样的东西与几十个小小人形。
文之隐大奇,一看之下,却见第一个风炉右侧写着:“锻刀之法”,左侧则有一个小小的人形,看模样是正拿着一对铁钳,夹着一小块金属放入风炉,其下书:“赤焰,铸粗胚,出炉垒打而沥杂质。落手用劲七分,留劲三分,次次均力,往复十七次揉其韧性。”
文之隐一奇,心道:“原来这小人是将金属拿出,而非放入。”又见下面另有数张小图说明如何淬火冷却,如何分辨粗胚良莠等等,连如何锉磨开锋种种细节也尽数齐备。
文之隐年幼时即自开兵器铺的父亲习得锻造兵刃之法,一看之下,幼时与父亲到邻居家中炼铁锻刀的回忆一一浮上心头,几个图片看过读过,已经全然明白锻刀的诸多关窍之处,心道:“记得幼时爹爹见我年小,只略略将过程顺序讲给我听,却不曾作过这般详细的说明,有了这张纸片,想我日后要再锻出好刀,亦不为难。”又见锻刀方法之侧书明了锻剑之法,一读之下,见刀剑的最大差别不过在一面开锋或是二面开锋而已,前头步骤其实多数相似,略略读过一遍,便已通晓。而后也注明了打造铁枪、钢鞭等其他兵器的法门。
文之隐愈看愈喜,直以终能克绍箕裘为荣,不知不觉竟全部读过了一遍,在脑中细细思索一番,直至无一丝疑惑,才渐渐回过神来,望着手上半截竹竿,心道:“这纸片自然而然不可能是她藏的了……莫非……莫非这其实是爹爹留给我的?”想到此处,大吃一惊,心道:“是了!是了!先前爹爹告诉我这竹竿是十分贵重之物,其实重点并非竹竿本身,而是里头留下来的这份手书!”他自幼给武芷珮在山上养大,书画武功俱是由她所传,一生根本从不曾见过父亲写字,是以阅读之时完全无法自笔迹辨出是否为父亲所遗,然而这念头一起,一想即透,心知此必父亲留给自己所看,以让自己继承祖业之用,心头大喜,又再将那张小小纸片重读了好几次,感受着父亲遗爱,心头一阵温暖满足。
又读一会,文之隐忽想:“不过既然这竹竿之中藏了这等重要的讯息,不知余下四根是否也有?”想起此际一根正在若雨手里,便将身上所备三根取出,在地下一字排开,又将那已断成二截的那根拼好了,一并摆在一旁。审视一会,见四根外观几乎全然相同,亦不见有何异状,心中又想:“记得眼下给她用作旗杆的那根较这根折断的重些,却不知其它重量是否不同?”将地上竹竿逐一拿起,细细感受了一会重量,果然根根重量不同,文之隐心中大奇,暗道:“莫非这重量也是爹爹留给我的讯息么?”
想手上这张书满锻造兵刃法门的纸片竟是由最轻一根所跌出,心中又想:“按理来说,最轻一根理当是最为不重要的才对,却如何这其中反而是爹爹留给我这锻造兵器的法子?要是另外这三根也各藏有讯息,又能写些甚么比这事来得更重要之事?”细细将纸片放在手心端详许久,亦不觉有甚么兵器遗漏,直如丈二金刚般摸不着头脑,虽是极想探知里头讯息,又觉不好将竹竿一一锯断察看,拿起地上最重的那只竹竿细细抚摸审视,在手上转得二转,不觉有异,又想:“这也当真巧得很了,要不是她与上官飓拚斗而折断旗杆,也不知我要何年方知这其中的奥秘……爹爹生前可有对我说过甚么话,暗示这纸片的存在么?我向来只记得他说这竹竿贵重,却也从来不知它究竟是如何贵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