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侠客隐（155）

若雨轻轻帮他拂去身上尘土，却看远远一个小小身影靠近，似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忽然忆起与文之隐初见景况，笑道：“你瞧这孩子，打扮得如此整洁，哪像你十岁那时故意弄得脏兮兮的。”

文之隐微微一愕，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

若雨笑道：“第一次是还好，看起来就是刚打扫完，沾了不少尘土，第二次却不太自然，好像有意隐藏自己面貌，但最夸张的还是第三次在狱中见你，蓬头垢面，一副邋遢模样，你是因为知道要见我，才故意弄成那样，对罢？”

文之隐低声道：“那时你就这么注意我面貌？”

若雨掩嘴一笑，道：“不行么？”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会知道你是故意的，主要还是因为那日出宫之后，你明明说着自己先走，却又因顾王霸攻击我忽然出现时，全身上下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我才知道你原本还是喜欢干净的。”

文之隐低声道：“你那时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若雨微笑道：“我那时只道你是名急人之难的侠客，所以有意暗中保护我们，但……但后来明白你的心意，这用意就不言而喻了。”

文之隐大羞，道：“我……”

若雨低声笑道：“不必解释啦！”说着提高声音，挥手笑道：“小朋友，你在找我们么？”

那小童望见，连忙快步奔近，道：“大哥哥，大姊姊，那白色信号是否你们所放？”

若雨道：“是啊。”

那小童道：“有一个身受重伤的乞丐要我赶快找到信号来源，希望你们能去找他。”

二人大惊，文之隐忙问：“在哪里？”

那小童道：“我记得怎么走。”便迈开小步奔行，文之隐道：“小兄弟，不介意的话，我助你奔得快些，好么？”

那小童道：“好，谢谢大哥哥！”

文之隐微微一笑，提起他身子放在肩上，道：“麻烦你帮我们指点路径。”

那小童道：“没问题！”于是文龙二人运起轻功，携着那小童，片刻间果然抵达莫虔羲身边。

文之隐一望之间，见莫虔羲委顿墙角，浑身血污，急叫道：“莫大哥！”连忙取了自己水壶，缓缓倒了一些水到他嘴里，又伸手到他后心灵台穴，将内力源源不绝的运去。

莫虔羲一受他这股强劲内力，登时甦醒，微微睁开双眼，喃喃道：“文兄弟……对不起……”

文之隐急道：“莫大哥，你先不要说话，我等会把你带到一个地方养伤，不会有事的。”说话之间，又仔细朝他打量了一番，惊道：“莫大哥，你给人打断手和腿了？是谁？是足赤宫的人干的么？”

若雨道：“阿隐哥，你冷静些，这些话等他复原好些之后再问。”心道：“除了祁夏清还能有谁？不过祁夏清要是知道丐帮也要帮助我们，又为何会留下莫叔叔性命？以他个性，绝无这等道理。”见一旁那小童居然还未离开，反而是极为关切的望著文之隐拯救莫虔羲的背影，微觉有异，道：“弟弟，你是怎么遇到他的？”

那小童道：“我和家人来这附近拜访一名亲戚，看父母哥哥无暇顾我，我便出来蹓躂蹓躂。没想到走了一阵，看到一群蒙面人拿棍棒一直打这个叔叔，我看了很不高兴，大骂他们不仁不义，本来还道他们也会打我，却没想到他们低声说几句“必死无疑”之类的话就一哄而散了。我搬不动这叔叔，不能把他带回亲戚家里，只好把他扶到路边。方才姊姊你们的信号响起时，这叔叔忽然醒了，看我在他身边，就让我去寻姊姊你们帮手。”这时不仅若雨，连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的文之隐也是啧啧称奇，心道：“这孩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侠义之心，当真难得。”

莫虔羲这时意识已经渐渐恢复，道：“小弟弟，真是谢谢你。”

那小童笑道：“叔叔没事就好，我差不多该回家了。”

文之隐道：“等等！小兄弟，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千里共婵娟，道：“我们方才的信号，就是用这个发的。它叫作“千里共婵娟”，意指就算相距千里，我们也能因为它而聚首。我们虽是初识，但我很佩服你的侠义之行，这个就送给你，如果你哪天有甚么危急之事，只消把它发上天际，我会立刻到你身边帮你。”他日前听得给若雨做的那枚千里共婵娟稍有瑕疵，闲时又多做了几次练习，此时也都带在身边。

若雨笑道：“阿隐哥，看他装束明显是名读书人，步伐之间也没练过武功，你要他怎么发？”

文之隐微一沉吟，道：“那你便请身有武功的人帮你发罢。”

那小童笑道：“大哥哥，我也想和你交朋友，但你不用帮我，我留着它，能够看着它，想起你们就够了。”

文之隐喜道：“好！真不愧是有志气的小兄弟！”说着便将千里共婵娟递给了他。

那小童收下，道：“谢谢大哥哥！能否请教大哥哥高姓大名？”

文之隐笑道：“敝姓文，名之隐，便是难言之隐的之隐二字。我……我未婚妻姓龙。你呢？”

若雨脸上一红，那小童道：“敝姓苏，单名一个字洵。文哥哥、龙姊姊、乞丐叔叔再见！”

三人笑与他道别，便见他小小的影子消失在黑夜之中。

文之隐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莫大哥，让我负你回去罢。”

莫虔羲道：“好。文兄弟，你也是少年啊！”

文之隐道：“不敢当。唉！这次害莫大哥遇险，我们才是过意不去。”

三人到得神木之下，文之隐惊道：“我们居然忘记买食物了，雨儿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安顿好莫大哥立刻下来。”

若雨奇道：“你这样上得去么？我帮你罢！”

文之隐道：“你要怎么帮我？”若雨道：“用我妈妈的方法，拿绳索绕过上面一个枝条，我就能在下面把你吊上去。”

文之隐道：“不好罢！我直接从树干上奔过去……”

莫虔羲道：“你要上树？”

文之隐道：“是啊。雨儿妹的家人在上面，莫大哥就一起住罢，否则又要给祁夏清发觉了。”

莫虔羲脸色斗然一沉，道：“别上去。带我到客店去。”

文之隐奇道：“为甚么？”

莫虔羲道：“我想住店。”

文之隐一奇，但也不便拂他之意，便道：“好罢！”于是三人入了客店，文之隐道：“雨儿妹，那你先买些食物好了。”

若雨道：“好。”文之隐迳背了莫虔羲进入客房。

莫虔羲低声道：“既然有人与我杠上，你把我送去与她家人同住，岂不是引狼入室？我在这里，他们要来就尽管来罢。”文之隐一怔，道：“莫大哥！你又何必如此？有我在，不会出事的！”莫虔羲道：“那三天后呢？我是不能跟你们去了，难不成你要叫她家人照料我？更何况我一上去，沈弟势必也要上来，一堆臭化子上上下下，岂不是引人注目？”

文之隐大是感动，道：“莫大哥，对不起，这次真是委屈你了！”莫虔羲道：“这算甚么？倒是你，快走罢，我没甚么好照顾了。”文之隐道：“你伤得如此之重，我如何能一走了之？”莫虔羲道：“我自有办法知会沈弟我在此处，剩下的事他处理就好，你去照顾龙姑娘罢。”文之隐微一沉吟，道：“我知道了。”便轻轻关上房门离开。

莫虔羲独处房中，回忆起方才遇敌情景：二名蒙面人忽从道边闪出，自己长刀才方出鞘，便给来人一棍在前，一棍在后牢牢夹住，一股极大扭力袭来，长刀突然脱手，同时手腕也即脱臼，空手与敌切过几招后，却忽然涌来一大群同是蒙面、同持木棍之人围攻自己，最后终于寡不敌众，给群敌掀翻在地，挨了一顿乱棒，折了手脚肋骨。

莫虔羲心道：“那群人当是路上混混，但化子身上无财可劫，为甚么一意置我死地？要不是有那孩子，又有文兄弟及时给我内力，只怕真要送在他们手里。我命已不长，最先出手二人似是五虎门功夫，记得知会沈弟提防就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似乎望见自己空活二十六年的种种经历流过，又彷彿悠游糊里糊涂的梦中，忽然，门“呀”的一声开了，莫虔羲怵地回入现实，喝道：“甚么人？”

却听文之隐声音说道：“莫大哥，别担心，是我。”莫虔羲道：“甚么？你回来作甚？”文之隐脸上一红，道：“我……我和雨儿妹成了未婚夫妻，要避嫌。你陪我吃饭罢。”莫虔羲如何不知他用意，道：“好罢。”

文之隐迳从一个竹篮取出饭菜，道：“莫大哥，你这次为我们受伤，你先吃罢。”莫虔羲道：“不必了，你自己吃罢，我手足都不方便移动。”文之隐眼眶一红，道：“莫大哥，我一个朋友曾经告诉我，要为了自己身边的人，好好活下去，让我帮你罢！”莫虔羲叹道：“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