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陆地上若雨、蔡罡、梧桐三人却也斗得轰轰烈烈。除却二名五虎弟子站于陷坑旁将殷胜拉上,及五人遭蔡罡和若雨抢得先机制住躺在地上之外,剩下十七人已慢慢朝中间围拢。蔡罡担心小綪落单,一面斗一面朝金色大车靠近,不料斗不过多久,十七敌已将五人连同金车围在垓心。
出手三人之中,梧桐用武时间最少,幸得文之隐调教一会,此时已能招架住二名五虎弟子的招式,但也几要自顾不暇;蔡罡在湖畔作拉车闲差已久,荒疏武艺,同时年逾古稀,要非顾念小綪及复帮心切,武力只怕还要再掉个三成;是以三月来经文之隐等人密集调教的若雨反而是三人中武艺最高者,尤其知道文之隐一时无法出手帮助自己,转起旗来加倍得心应手,一人独对八敌,虽是守势远多于攻势,居然也乘隙点倒二敌。
若雨心道:“幸好这些人武功其实不及虔州边境与我对敌之人,看样子还能再支持一会,不过以阿隐哥此时功夫,独斗殷胜一人是稳操胜算,怎么到这时都还没上来?”朝陷坑方向急瞥一眼,不料尚不及看见甚么,围攻敌人的招数已经递向眼前,只好还手招架,却已抢不回先手。
若雨不敢再分心神,又出数招,眼看左首第二敌露出破绽,正待取下,却忽然一阵暴响打破天际,一股啸声威猛响亮地穿地而出,若雨等三人一听,只觉一阵头昏脑胀,颇不好受,均不自觉伸手捂住双耳,围攻十五人却乘此隙进攻。若雨一惊,暗道:“他们怎么全然不受影响?”连忙回手招架,却忽然黄影一闪,一人飞落圈中,手一挥,虎爪飞出,便朝梧桐木棍击去,正是地啸虎殷胜到了。梧桐斜趋一步,急避敌招,本来以他武功是决计躲不过殷胜的突袭,然而他趋退的方向却恰是那金色大车的后方,殷胜眼看招式要打上金车,不由得一缓,转向才向他追去。但就是这么缓得一缓,蔡罡已经靠上帮手,转成以一敌二。
围攻众五虎弟子见殷胜以一敌二犹在上风,便转而全部围向若雨,本来帮忙把殷胜吊上的二人也已靠了上来,又成了十七人围攻之局。这许多人要是围攻文之隐那还罢了,以若雨此时武功却是难敌,攻势一瞬间掉到一成,又随即转为只守不攻,若不是多练了几日雪华经多长内力,此时必然已经受伤。
若雨心念一动,摸向怀中一颗铁蒺藜,向上一扬,叫道:“那是甚么?”五虎众弟子抬头一望,若雨旗子倏出,乘隙取下三人,但听“嘭、嘭、嘭”三人倒地,余下十四人这才知晓中计,更是急切而攻。
若雨暗道:“可惜只制服三人,下次他们可不会这么容易中计了,这下该如何是好?”正当此时,突听二声轻响,若雨大惊,回头一望,蔡罡和梧桐均已倒地,殷胜笑道:“这小娇娃功夫倒是厉害,可惜没戏唱了。”若雨一惊,知道他就要对付自己,不料这次他竟没有跃入圈中,而是在一旁负手而望,若雨心道:“他必要乘隙而攻,合众人之力欺我一人,真是不要脸至极。”知道再斗下去绝无胜算,旗子向背后一插,道:“且慢。”
殷胜手一扬,制住手下,道:“怎么。”若雨道:“你们人多势众,算我栽了,你是不是要把我擒给此间教主?我跟你去。但你可以点我穴道让我使不出武功,却不能让我失去意识,好让我死得瞑目,可以么?”殷胜毫没料到她会提出条件,但想这许多人围攻她一个少女的确是己方理亏,便跃入圈中,道:“好罢,就让你自己走进去。”说着虎爪就点了她二臂“曲池穴”,又道:“但只有你一人可以。”若雨笑道:“谢谢你!”殷胜见她笑靥如花,倒真似打从心底的感激自己,脱口道:“不客气。”
若雨一笑道:“你居然能够收下我功夫最高的师哥,看来这次就属你功劳最大,你是怎么制住他的?”殷胜不欲多言细节,道:“是教主的主意,与我无关。”若雨笑道:“但是执行的人是你啊!”殷胜道:“真没甚么,我只是把他逼入坑中,让瀑布把他冲下去罢了。”若雨心中一惊,却又一喜,暗思:“这样听来,他似乎根本没将阿隐哥点中穴道或将他打昏,而从方才看来,潜水游水似乎也难不倒阿隐哥,只盼他尽快出现,毕竟惟有他及时出手,我们才能反败为胜。”有意在原地拖延时间,便道:“你只用瀑布之力,只怕奈何不了我师哥,你怎地也不派人去看看他究竟到了哪里去?要是他突然出手,你这次的功劳不保。”
殷胜微一沉吟,心道:“这话也有道理。”但又不便公然采纳若雨意见,心念一动,喝道:“你便去帮我看看好了!”举足一踢,直将若雨踢向土坑,车上小綪一见大惊,叫道:“姊姊!”殷胜一见,一挥手,命徒弟制住小綪和张实二人,便点了二名徒弟下山探寻文之隐踪迹。
若雨亦料不到变故突生,飞起之间,只想取旗架于坑上,偏偏先前话又说得满了,让殷胜点了自己手上穴道,此时想要从背后取旗,竟是一点力气也无,一瞥眼又见自己落下之处映出一片白光,竟然似是水面,连忙在即将入水之际又用鼻子吐了一口气防水进入。若雨沉入水中,心道:“不好,这一下弄巧成拙,只有在这里找到阿隐哥再同他一起救人。”于是更努力吐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沉得更深。
然而文之隐推落金板,打通水道之后,这土坑势必要维持与一旁大湖相同的水位高度,若雨虽想下沉,却又不能如愿,感受水势将自己缓缓上推,只好改为放松全身上下,再将自己浮上。这一下果然收效,不多时,她一颗头已经探出水面。
若雨一瞥眼而望,却见五虎门诸人连同蔡罡、小綪等人均已无影无踪,徒留金色大车犹在原地。若雨大奇,心道:“这次也走得这么快?”想撑持着从坑中爬出,不料双手无力,竟然落入了进退两难之境。若雨暗道:“不知殷胜会不会留埋伏在此。”睁着一双大眼朝四周望望,不见一点人影,心道:“除非阿隐哥自己昏晕过去,不然他一定会想法回到这里援手,眼下也只能赖他助我了。”不料待了片刻不闻声息,只觉腹间疼痛渐增,知道是方才给殷胜踢了一脚所致,自忖五虎门诸人当已进宫,提声叫道:“阿隐哥!你在哪里?”
一言方落,却听“哗啦”一声响,文之隐竟从湖面破水而出,一跃跃到若雨身边,急问道:“雨儿妹!你怎么了?”若雨一见他大喜,恼道:“一定要人家喊你,你才肯出来,是不是?”文之隐道:“没……没有。就是你没喊,我也马上要出来了。”若雨道:“你在下面到底发生甚么事了?害我担心这么久。”文之隐一面伸手将她从坑中提起,一面微笑说道:“抱歉。只是其他人怎么都不见了?”一句话说完,立时发现若雨双手给点了穴道,连忙帮她解开了。
若雨道:“谁教你都不出来,我们打不赢他们了。你还好罢?没受伤罢?”文之隐略带亏欠的一笑,道:“没有。我好得很。只是方才和激流搏斗,有点累而已。”若雨一听,不由得大是怜惜,道:“你坐着歇一会罢,把经过说给我听。”文之隐依言坐下,道:“等会再说。我问你,你说话怎么较之前有些中气不足?”若雨奇道:“有么?唔,我方才没有受伤,只有在最后给殷胜踢了一脚,直直打入这坑中。”
文之隐忙问:“踢在哪里?”若雨道:“小腹。”文之隐脸上一红,道:“那就只好得罪了。”说着伸掌就按在若雨小腹之上,将内力缓缓运去,口中问道:“这样有好一些么?”若雨脸上一红,道:“你不是累么?少耗费功力了,我又没甚么。”文之隐不应,只是继续输送内力。
若雨知他向来只有体惜自己,只好据实以告道:“很舒服,谢谢你。”文之隐微微一笑,继续专心运功,却不回答。过了半炷香时分,若雨道:“我想应该是好了,你快歇歇罢。”文之隐收回手掌,微一吐纳,笑道:“看你好好的,我就感觉不到任何疲惫了。”若雨又喜又怜,道:“你就不顾我的感受。”
文之隐笑道:“知道了,我便先跟你说说方才的事。”见若雨欢喜的点了点头,续道:“祁夏清当真是个天才,居然有办法挖出一个完全干燥的坑洞是能通到水里的。他在下面放了一块金属板,我一松开,水就瞬间全涌了进来,我怎么料到下面竟然有这种机关,给灌了一大口水后,就被一股强劲的水流向下冲去。我不知道这水流要把我带到哪里,只知道它的方向是一路往下,要是我随波逐流,只会离你们愈来愈远,想到这里,脑中突然一片清明,连忙将口中的湖水吞落,拿出单刀,朝一旁水道土壁插去,却没想到,地底土壤经年遭湖水冲刷,单刀一插,细碎的土壤反而一团团掉了下来,我那时正借力于它,因此反而又给更往下冲了一大段距离。”
若雨惊道:“那你怎么办?”文之隐道:“我知道没办法借力于旁边之后,就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凭我自己的力气游上去。”若雨一听更惊,道:“那怎么可能?那水流如此之急,就是因为瀑布向下冲击的力道,你这跟在瀑布中逆流而上有甚么分别?”文之隐笑道:“是没有分别。但也不是不可能,我这可不是游上来了么?”
若雨大惊,道:“你真的凭空游上来?”文之隐笑道:“不然我现在怎么能在这里和你说话?”若雨一听,险险要晕了过去,叹道:“我……我简直无法想象……你真的完全没有借助身上兵器,是自己游上来的?”文之隐道:“是啊!只恨我力气还不够大,害你们等了这么久,完全没法子帮上你们的忙。”若雨叹道:“怪不得你把自己弄成这种狼狈模样。”文之隐笑道:“不说这个了,怎么只有你在这里?你们刚刚战况如何?其他人没受伤罢?”若雨道:“幸好看起来是没有。”说着便将刚刚的经过简略说了。
文之隐听毕,道:“原来如此,这下可不好了,我们得赶快去救蔡伯伯他们才行。”若雨叹道:“阿隐哥,你现在这样能救人么?”说着双眼再次从上到下将他扫视了一番,只见他原本盘成的髻子早已脱落,发丝凌乱不堪的黏在他的额上和颈上;一张清秀的脸庞挂满了水滴,有如大汗淋漓,同时眼睛略现红丝,双唇则似是因疲惫和河水的冰冷浸透而微微发白;身上披着的青色外袍已几要变成黑色,染得土地也是一大摊水渍,同时袍下的诸多兵器形状也因衣袍湿黏在他身上而略显;最后看到他一双湿漉漉的腿,以及本来应该被一双草鞋包裹的湿淋淋双脚,真的只能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他此时景状。
文之隐一拂额上的发丝和水滴,微笑道:“我们闲话许久,我已经休息够了,不过是全身湿透,这又算不上甚么。蔡伯伯、梧桐兄弟他们现在身处险境,我难道要坐在这里发呆?”若雨忽然想起腊八之时,自己也是执意上山闯宫,只给徐宁苦口婆心的劝了二遍,心道:“阿隐哥做事素来不顾自己性命,血性又重,我只怕难以劝动。”便伸手抓住他外袍右襟,道:“你把它脱下来,我帮你弄干一些,然后我们马上出发。”文之隐道:“好。”
若雨接过青袍,确认其间没有藏过甚么纸片之类,便将它整件又泡入湖中,缓缓搓洗。文之隐见状,如何不知其意,劝也不是,责备也不是,只好叹了一口气。若雨笑道:“阿隐哥,你躺着歇一会,我不会让你误事的。只有你养好力气,我们才有胜算。”文之隐道:“好罢,不如我练练内功好了。”若雨微笑道:“好!”
文之隐将内息在体内转了二个周天,只觉精力充沛,睁开眼来,却见若雨正坐在湖边拧着他的衣裳,连忙走过去道:“你肩上有伤,如何还帮我拧衣服?”伸手取过,一个扭转,青袍几要全干了。
若雨笑道:“居然被你发现了,我就是一直拧不干。你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文之隐道:“休息一会也就好了,走罢。”若雨又朝他身上看了一会,见他果然已经养好力气,身上里衣也给他运功的热力蒸干了八成,笑道:“好!”文之隐一笑,伸手将她拉起,披上青袍,二人齐向足赤宫而去。
步到宫前,二人俱是一奇,却原来宫门大大方方的打开,门前又立一金牌,上书道:“在下心悦诚服,二位这就请进。”文之隐笑道:“都怪我在下面休息了这么久,祁夏清倒有余裕搞这些把戏。”若雨跟着一笑,随即脸色却转谨慎,道:“不过他居然能将我们的行踪掌控的如此一清二楚,实在令人害怕。”文之隐握住她的手,道:“我在这里,别害怕。”若雨喜道:“好!”二人携手昂首直入。
一入宫中,但听“咿呀”声响,大门旋即关上。文之隐暗吃一惊,若雨道:“他把门打开,就是要将我们困在里面,自然会关门。”文之隐道:“说的也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若雨四下望了一望,见厅堂宽敞明亮,道:“看来也只能打了。”一言方落,只闻齿轮转动声响,金台斜后方的门缓缓向上打开,一人身着红衣,腰悬金斧,大步而出,正是赤铜使冯牛,在他身后,却又有着一长串人众跟着鱼贯而出,文之隐心中计算,待见众人在大厅上一字排开,除却冯牛,一共尚有三十六名高手。
文之隐心中一震,低声道:“一会儿无论如何不要出手,知道么?”若雨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可难说。”这时冯牛却已步上金台,说道:“文少侠、龙姑娘请了,敝教教主有意见识见识文少侠的武功,特地邀请江湖上三十六名江湖同道会会,只是敝教绝非以众击寡之辈,是以我们将请诸位高手轮番上阵,以一敌一,要是文少侠能够赢过在场所有人,我们第一归还同你们一起进宫的几位朋友,第二让你得以亲手诛杀你一生最大的仇人,第三教主亲自跟你道过先前于龙姑娘的非礼之过,在这之后,便请文少侠与龙姑娘等人不得再侵扰敝教,敢问少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