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讲座?”
“就是讲一讲常见鱼和稀有鱼的特点。谢谢奶奶。”
顾宁岫朝给自己拿果子吃的陈大生媳妇甜甜地笑了下,换来一个慈爱的摸头。
“你看看这小脸儿,是越来越红润了。就是有点瘦,得多补补,一会儿把你弟妹都叫过来,今天在这儿吃饭。”
陈大生的媳妇曹奶奶是村里有名的和气人,对小一辈都特别好。
当时顾爸顾妈刚出事的时候,她没少去接济三个人。
“那你把我今天刚打回来的螃蟹给蒸了。快去忙活,一会儿孩子们来了就直接吃饭了。”陈大生对顾宁岫说的东西很感兴趣,打发老妻去忙。
曹奶奶把手里的果子都塞给顾宁岫,瞪了他一眼,笑着出去了。
“讲那些也没什么用啊,打鱼的谁不知道?”陈大生不理解有啥可讲的。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顾宁岫说了上次鱼贩的事,然后坦白自己的小心思,“我想让镇上的人对咱们海产厂有个好眼缘儿。”
陈大生这才知道顾宁岫是来真的。
他在三山村生活了一辈子,还真没见人专门在海边养鱼的,大多数也只是把鱼打上来多养几天,喂些东西,等大一点再卖出去。
倒是听小儿子说在一些内陆,很多农户都会在种庄稼的时候把鱼养着。
不过……
陈大生看了看坦诚的顾宁岫,想起昨天她处理顾刚的过程,有种直觉,她不是在异想天开。
而他这辈子打鱼几乎没失过手,就是靠着这股子直觉。
“那陈爷爷就帮你这个忙。”
顾宁岫笑了,“不是帮忙,是聘请您做厂里的指导员,一个月30块钱,您别嫌少。”
30块钱可不少,现在镇上那些厂子工人一个月也就三十几块钱。
陈大生昨天就发现了,顾家这个大闺女对钱好像特别不在乎,就昨天那三千块钱,她说不要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心疼。
这会儿看她随口一说就是三十的工资,忍不住怀疑,难道顾家两口子留了东西?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
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散的一干二净。
过了午饭没多久,整个村子都知道顾宁岫承包了东沟那片地,还欠了村里一千块钱。
反应最大的属赵家的儿媳妇刘梅芬。
毕竟她用村里的空地开小卖铺可一分钱没给。
在她心里,顾宁岫这种自己找罪受的行为就是在跟她对着干。
“还不想占村里便宜?”刘梅芬把打好的酱油瓶子往柜台上一扔,也不管会不会洒,“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就她矫情!不还是打的欠条?”
好险接住差一点掉地上的瓶子,村民撇了撇嘴,嘴上笑着迎合,心里暗骂,起码人家不像你挣着村里的钱还跟个霸王似的。
可不管怎么说,要让人们相信一个之前病歪歪的药罐子能折腾出来什么名堂还是有难度的。
当然,不包括对姐姐盲目崇拜的顾宁峰和并不懂大家在议论什么的顾宁崊。
“姐,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个活儿干,咱们肯定能还上债。”顾宁峰一脸坚定,已经开始回忆之前在镇上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挣钱了。
顾宁岫换了件顾母年轻时候的白衬衣黑裤子,正在重新整理头发。看弟弟认真的样子,把橡皮圈缠好,推了下他的头。
“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个五年级学生?不好好上学找什么活儿?”
三山村是没有学校的,村子里的孩子要想上学就得去镇上。
虽然学费并不贵,但路程太远,加上公交车费和饭钱,那也不是什么家庭都能承受的了的。
但顾爸顾妈不许孩子不上学。
原主身体不好,但也是断断续续上到高中实在撑不住才回家自学的,顾宁崊的情况特殊,但平日里也被家里人按着学些简单的字词。
顾宁峰更别说了,是个男孩子,在顾爸眼里,健健康康的怎么可以不上学。
所以可想而知,这个家为什么会连点儿积蓄都没有。
原主在父母去世后都没想过不让弟弟上学,顾宁岫更不可能让他去干什么活儿还债。
“之前是家里事儿多,才让你在家多呆了几天。过两天你就去上学,有姐呢。”
顾宁岫边往外走边交代。
“我去趟镇上,崊崊睡了,你在家看着她。等她醒了就把焙好的小鱼干给陈支书送过去。”
顾宁峰想说他不想上学了,可他姐看了他一眼,留给他个不容反驳的背影走远了……
顾宁岫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公交车。
之前那辆报废的公交换成了一辆更大也更破的客车。
在路上颠簸的时候,她神经都绷着,新鲜感一点儿都不剩,就怕这辆全身和喇叭一样会响的车半路散架,把她给掉下去。
好在这个年代的东西还是有一定的质量保证的。
站在镇口的站牌处,顾宁岫压了压被颠出来的恶心,确定一张口不会吐出来了才慢慢往镇里走。
上水镇的信用社平日里没什么人,工作相当悠闲。
三个工作人员在工位上坐着,却没啥活儿干,而是悠闲地聊着天。
聊的太投入,以至于一个清脆的“你好”响起,她们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哎呦,大妹子。”
昨天给顾宁岫办手续的大姐姓王,是信用社的老员工,正给这些后进的员工分享这些年见的形形色色,教他们怎么应对。
看到打扮的清清爽爽,和昨天比起来更有朝气的顾宁岫,眼前一亮。
“今天这气色不错,这样就好,可得保重自己。”
顾宁岫也发现她一天比一天状态好。
除了身体因为忍饿而造成的瘦弱以外,之前原主身上的病症好像也随着她的消失不见了。
“谢谢王姐。”顾宁岫感激地笑笑,直奔她的工位,一副有悄悄话的样子,“我找您有点事儿。”
同一个地点同一句话。
不同的是顾宁岫这次有了“厂区”。
王大姐接过顾宁岫的经营许可证,一脸惊讶,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一天,这个瘦弱的姑娘就拿到了这个东西。
明明昨天还一副带着弟弟妹妹走投无路的样子。
她在信用社干了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有从山顶落到泥里的,当然也不缺从低处蹦到青云上的。
所以她从不小看任何人。
“你可真是碰上了。最近上面正好拨了一批款子下来。”
钱是批下来支持创业户发展的,但他们这里没人申请,隔壁镇的信用社正盯着想把名额抢过去。
这一个系统里的就不可能没竞争,上水镇再自给自足,这当领导的再心大也不会愿意自家被压在下面。
所以社长这两天正火大,给各个熟悉的厂子透话儿。
可无缘无故的,谁愿意没事儿背个债玩儿啊?
对自家的发展很满足的厂长们都不做声。
“那王姐您看我这能批下来吗?”
顾宁岫一脸的“我真幸运”,期待加信任一股脑地看向王大姐。
心上稍定,看来这个时间点儿是对着的,国家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转变形式了。
被人这么信任,一股子责任感油然而生。
王大姐爽快地点点头,把材料还给顾宁岫,带着她去了最里面的社长办公室。
事情果然很顺利。
这个年代还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看到那张盖着村委会公章的许可证,社长没打一个停顿地把5万块钱贷给了顾宁岫。
还对她比了个拇指。
“小姑娘有魄力。”
他和王大姐一个看法。
一个女孩子能有贷款的意识,又能拿到村里的同意,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能力。
而有能力的人,就不怕她还不上钱。
“您太高看我了。来之前我还忐忑呢。”顾宁岫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怕您觉得我不自量力。不过多亏王姐给我指了明路,让我知道社长您对咱们镇产业发展的支持,我才敢来碰碰运气。”
社长赞许地看了看王大姐。
“王艳同志可是我们这里的老人了,对社里是最了解的,我正要把贷款这块儿的业务全权交给她,以后每个月的还款你就和她交接。”
王艳一脸受宠若惊。
要知道她在这儿干了十几年,见惯了人员往来,可没怎么见过社长放权。
直到和顾宁岫一起出来还有些回不过神。
“恭喜了王姐,这算升职了吧?”顾宁岫小声打趣般的拉了拉她的手。
“还得多谢你。”王大姐紧了紧她的手,清楚要不是顾宁岫那句进言,社长也不会做这个决定。
“跟我可没关系,我就是个欠债的。”顾宁岫笑嘻嘻,说的真心,“王姐放心,我以后每个月肯定按时还上,不让你为难。”
王大姐可真是喜欢死了这个进退有度的姑娘了。
满脑子想着怎么才能给她多争取点儿好处……
报了个小恩,顾宁岫提着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巨款,大大方方地去了食街。
“姚氏海鲜面”的老板姚平依旧在柜台后面算着依旧惨淡的营销额。
听到动静看到进门的顾宁岫,胡子一翘。
“哎呦,闺女,上次说好的那批大黄鱼这么快就到了?”
“还没,还没,”要交的货还没个影子,但顾宁岫也不心虚,说得煞有其事,“快了,快了。”
“那你今天这是……来吃面?行,你快坐,”放下手里的算盘,姚平就往后厨走,“我去给你做一碗,叔请客,谢谢你上次帮的大忙。”
顾宁岫笑着叫住他:“您别忙活,我不吃。我还要赶车,马上得走。”
没等姚平再问,说了目的。
“我是来给您送广告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