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来是不行。
“朝我瞪什么?”冯师傅提着个铝制饭盒,急着走,“就这样说定了,什么时候有鲍鱼珠了再来找我。”
“……冯师傅,”顾宁岫收起在爷爷那边无往不利的撒娇祈求眼神,无奈,“您昨天可没说这个条件。”
那昨天我家老婆子也没在啊!
锁上门,摆手,“我要去送饭了,你自己走。”
又是这句。
顾宁岫好笑地看着他骑着自行车飞快离开的背影。
她之所以用鲍鱼珠来当饵演给冯师傅,是因为在红日柜台看了那些珠子的品种。
发现大多数都是淡水珠,有些圆润的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海水珠的数量少但还算名贵,有几颗海螺珠,但没有后世被捧得很高的鲍珠。
凡是有专精的人就不会放过见识新东西的机会,吕一亮是,这个会在门上雕珠花首饰当花纹的冯师傅肯定也是。
可人家吕工是自己动手,这冯师傅是直接伸手要啊!
因为养殖方式和鲍鱼的习性问题,顾宁岫目前还没有计划,想等厂里各方面上了轨道再好好琢磨一下品种的问题。
而且鲍鱼产珠这个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
那池子珍珠可等不了。
不过,面对冯师傅的要求,她无奈但不发愁。
既然直路走不通,那就绕着走呗。
笑眯眯地走向在巷口下棋的几个大爷。
就在顾宁岫借着爷爷教出来的棋艺震惊大爷们,顺便套消息的时候,她妹妹终于等到了她哥。
可她在睡,看不到。
“崊崊还得再睡一个小时。”值午班的李护士看陈森白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就左右张望找人的样子,告诉他,“宁岫出门了,一般在崊崊睡醒前回来。”
陈森白温和点头道谢,问起了顾宁崊的情况。
“治疗很顺利,陈主任说这次新进的那种药对崊崊的病情减轻效果很好,崊崊的情绪反应这几天比之前明显多了,”看着他笑得有些揶揄,若有所指,“就是天天跟宁岫要哥,说要跟你吃饭。”
陈森白愣了愣,想起那天中午的“快去快回”,笑了。
“厨房可以借我用用吗?”
很明显李护士同意了,所以等顾宁岫卡着时间回来的时候,满走廊都是熟悉的甜香。
顿了一下,又看到那几个笑得意味深长的护士们,有了答案。
上次陈森白就呆了一小会儿,留下的影响可不小。
除了顾宁崊的每日一折腾,几个以李护士为首的小护士,时不时就要悄咪咪地在她面前八卦一下。
顾宁岫这才知道李护士那天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奇怪,还推她一把。
有些啼笑皆非。
可她知道这种冒着粉红泡泡的事儿,就不能解释,越解释人家越觉得这里头有故事。
想着陈森白应该只是来省城办事,也来不了医院几趟。
明打明的事情,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慢慢她们就该淡了。
所以否认过一次后,就没再管。
可现在不行了。
把手里买来给妹妹甜嘴的果子直接放到了李护士面前,顾宁岫调侃里带着正经。
“喏,给你们堵堵嘴,以后可不能再乱说了,小心人家陈支书的媳妇儿闹到咱们楼里!”
李护士的意味深长一下可散了。
“啊?”先是惊讶地大声了一下,立马低下来,“他有老婆了?!”
顾宁岫看她的横眉的样子好玩儿,笑着点头,“可不是,所以啊,”好笑地轻点那些小护士,“眼神收起来吧!这下信我了吧?”
人家都成了家了,那还有什么可八卦的。
一个个都正常起来,聊起来其他八卦。
“哎,还想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小护士还是有些感慨,多说了几句,瞄了眼顾宁岫,有些不甘心,“没想到人家还真的只是爱民如子!”
几个人都被她的总结逗笑了。
“姐?”
听到她姐的声音,但没看见人的顾宁崊站在门口张望。
陈森白站在后面,手里端着碗,也看着她们。
“来了,来了。”
顾宁岫朝护士们使了眼色,大家点头后,几步跨到妹妹身边把她抱起来。
“你吃着好吃的,还能想起你姐啊!”
小姑娘缓了缓,笑,看向陈森白。
“给姐留了。”
半碗拔丝地瓜递了过来,声音带笑,“吃的时候还数着,正好留一半。”
顾宁岫把妹妹放在床上,道着谢接过碗,顿了一下,又抬头看他,笑了。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有些奇怪。这是想通了,不自找罪受了?”
陈森白没戴眼镜。
没了眼镜的男人,整个人的气质有一点点变化,但总的说来还是温和无争的样子。
就是脸上变得光秃秃的,让人有些不习惯。
顾宁岫低头吃地瓜,满嘴香甜。
“你这手艺有进步啊,以前做这个都得糊两块儿不是。”
“这得谢谢你。”陈森白看着面前的发旋儿,白生生的,弯了嘴,“帮我见到了最想见的人。”
想了想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顾宁岫有些惊讶。
原来藏着这个秘密?
感觉信息量好大的样子。
不过好像跟她关系不是很大。
好奇心可以压下去,但这送上门的帮手却不能放过!
她抬头,嘴里还在嚼着裹着糖的软糯,眼睛在笑。
“那你是不是得报答我?”
从初见起就记住的那股子狡黠再现,陈森白心里了然,笑着应是。
果然戴不戴眼镜都一样好说话。
咽下最后一口地瓜的顾宁岫满意点头,笑眯眯地去挎包里拿纸笔。
“找个人配合我演场戏,我把剧本和台词写给你。”
“……什么戏?”
陈森白看着她在本子上挥斥方遒,被转瞬间密密麻麻起来的字句惊了一下。
顾宁岫在最后一个字上重重点了一下。
“夫妻街头吵架,惹得众人围观!”
陈森白挑眉,盯着她,“要找什么人?”
“男的,个子高一点,”顾宁岫想了想,觉得这个剧本比较激烈,可别对方演上瘾真动手,连忙补充,“脾气好一点,不会急了就打人,嗯,这样就行。”
本来她回来的路上是准备让李护士的弟弟来帮忙的,李弟弟她见过,形象很合适。
可刚才聊天的时候听李护士说她弟弟明天要相亲,只好换人。
提完要求,却没得到反馈,顾宁岫纳闷儿地看着他。
“一个人?不是夫妻吵架?”
顾宁岫眼神一挑,理所应当的样子,点了点自己。
“这可是关乎咱们厂能不能拿下重要编外人员的戏,我要亲身上阵的!”
陈森白的笑还是很温和,也点了点自己,“男,个子高,脾气好。”
顾宁岫先是笑了,然后挥挥手,“你不合适。”
想到陈支书这么久从来没说过私事,应该挺忌讳别人知道,所以也没说原因。
把手里的纸塞给他,示意他快点儿去。
“靠你了啊,让他明天中午前把台词背好,到仓水巷等,我等崊崊睡了就过去。崊崊,跟你哥再见。”
小姑娘看过来,慢慢抬手挥了挥。
顾宁岫看她可爱的样子,吧唧亲了她一下。
“我妹妹真是可爱!”看陈森白还站着,疑惑地催促,“报恩的时刻啊陈支书,麻利点儿!”
说完就拿着纸笔和之前一直盯着她写字的妹妹开始了“你写我猜”的学习小课堂。
陈森白看着认真学习的姐妹,失笑,被她催出了门。
站在门口看了看手里的剧本,笑意缓了下来。
边往外走,边慢慢把纸折起来,路过导诊台的时候朝帮他和厨房打招呼的李护士礼貌点头示意告别。
却发现刚才还很热情的护士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低头和其他护士低声讨论起来。
陈森白直觉她们说的绝对和他有关,但没太在意,把被折得不能再折的一团纸扔进口袋,推门出去了。
他不在意,可有人在意。
开完病情讨论会的一大群医生陆续从会议室出来。
陈国生边和王平还在讨论着顾宁崊最近的药物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那款新药里面有针对崊崊这种病症的因子,她的确是所有吃这种药的病人里见效最快最好的。”
王平拿着顾宁崊最近几次的检查报告,有些激动。
“我们初步想的是用这个药里消血加阔的功能,可崊崊脑部那个阴影并没有变化,而她的反应时间却在缩短。主任,我想——”
王平话没说完,可陈国生懂他的意思。
都是想治好更多病人的医生,哪会不懂。
“你去和宁岫谈谈吧。”
王平点头,有些疑惑地问:“主任,你是不是在躲着宁岫啊?”
以往这种事陈主任都是亲自和家属聊的,毕竟涉及到很多专业解释,怕其他医生年轻,让家属误会。
可这次却直接让他去。
他们这些跟着陈主任出来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挺喜欢那对姐妹。平时也很照顾她们。
而顾宁岫脾气好,但是个吃不得亏的。
当时她一个人把省一院那群医生赶回去的事儿,他们虽没在现场,但也知道。
上次治疗期间,两个人有那么点儿忘年交的意思,他们几个好几次都看见两个人像朋友似的聊天。
可最近几次除了不得不和家属一起讨论的时候,陈主任从不主动和顾宁岫碰面。
他们就猜陈主任是在躲。
可为什么?
陈国生没承认,只是让他不要多想,就朝办公室走。
没错,他是在躲那个姑娘。
因为没脸。
上次和陈森白坦白之后,他更羞愧了。
活了一辈子,他自认是个无愧于心的。
可在涉及陈国苹的时候还是想把事情藏起来。
不想承认他从小教育的妹妹真的变成了一个为了钱财地位不择手段的害人精。
哪怕害的是他口口声声地说会照顾弥补的陈森白。
想起他道歉时,那个孩子笑了笑,说没关系他从来没信过的样子。
陈国生叹了口气,原来自己和那些把他逼走的人没什么两样。
以后还是少往两个人跟前儿凑吧,惹人家烦。
陈国生想到这儿,就觉得有些凄凉,他是真喜欢这两个孩子。
“你说那个陈支书也是可笑,都有妻有子了,还对宁岫那么好,这不是让人误会嘛!”
几个护士自陈森白走后就没换过话题,连连点头。
李护士准备着3床的注射,手里忙着,嘴里接着话,“就是说啊,幸亏宁岫不喜欢他,这要是真有点儿意思,还不伤心死!”
正要走过导诊台的陈国生愣了,缓缓看过去。
那个孩子原来早就成家了?是为了不让他们知道才瞒着吗?
想到陈森白那句“从没信过”。
陈国生老泪纵横。
那可是陈家的骨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