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回家,可有人却一想到要回家就皱眉。
秦莹把手里的咖啡杯放下,砰的一声,惹得对面正在嘱咐服务员打包蛋糕的秦婉瞥了她一眼,语速如常地说完,等人走了才开口。
“又怎么了?”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要是找我出来是看你的脸色,以后就别叫我了,我忙着呢。”
“还能怎么?还不是你姐夫!”
秦莹心里憋着气,可也不敢跟这个腰板儿硬的妹妹撒,只好压了压声调,尽量柔和。
“他肯定又去找那个女人了!之前跟我说去淮市开会,我想着确实到了年底整兵的时候,就没怀疑。要不是昨天碰到隔壁刘连长,我以为会还开着呢!”
秦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低下泛着嘲讽的视线,“这都多少年了,你不该早就习惯了?你嫁给他的时候就该知道有这一天。”
就算看不到她的表情,秦莹也知道这个妹妹又在鄙视她了。
丈夫好几天不回家,儿子也不在身边,回家面对了几天空屋子的怨气被激了起来,心里的火就有些压不住,扬着声音。
“是啊,谁有你历害,那么耐着住性子,硬是熬死了人家老婆才登堂入室!”
啪的碎裂声中,秦婉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个从小跟她不对付的二姐。
要不是为了看她巴结自己的样子,她哪会给她一个眼神?现在竟然还敢讽刺她?
服务员听到杯子碎了的声音要走过来,秦婉摆了下手,对方有眼色地退了回去。
秦莹说完也有些后悔,看着秦婉狠厉的眼神,往后缩了缩,软了下来。
“小婉,你别生二姐的气。我就是太难受了,”低声哭了起来,“我又没你聪明,你姐夫跟我一示好,我哪还能想那么全面啊!谁知道他竟然还跟之前那个老婆联系!”
那是你傻,一眼就能看出来别有用心的男人,非得上赶着让人利用。
秦婉厌恶地看着哽咽的秦莹,想站起来就走,不管她死活。
可最近她家里也不顺,这个二姐又知道她那么多事儿,要是真放手,惹得这个蠢货闹起来,她也不好过。
只好边擦溅了几滴咖啡的手指,边耐着性子问:“确定顾硕已经回来了?你去那个女人那里看了没?”
没有。
但秦莹觉得丈夫肯定在那个前妻那里,不然他还能去哪儿?
想到以前他还收敛些,最近却连人都见不着,她哪还忍得住,斩钉截铁地点头表示肯定。
秦婉把手绢扔在桌上那片狼藉里,暗示,“立平不是在报社?虽说是个小地方的,但不是说带他的那个谁挺有名气?”
秦莹听不懂,用手帕擦眼泪,反问,“什么意思?怎么跟大姐家的立平扯上了?”
看她发蠢,秦婉更加嫌恶,“那个女人不是又生了个女儿,上次你去闹的时候,不是说看见那个女儿大着肚子?”看秦莹还是不懂的样子,咬牙点明,“她前面可是有个孩子的!”
秦莹终于晃过神,想到最近刚发的号召信,懂了,“你是说要举报她?”
秦婉站了起来,盯着她语气轻柔,“跟立平说一声,让他写篇稿子发出来。”
说完从包里拿出张五十扔在桌上,跟服务员示意买单,没再搭理秦莹,接过打包好的蛋糕转身走了。
秦莹也不介意,心里暗讽秦婉装模作样,把那张五十收进包里,换了两张十块的递给服务员后,满脸兴奋地离开了咖啡厅……
最近本来就心情不佳,还要应付这种鸡毛蒜皮,秦婉整个人都有些阴沉,尤其是刚到门口就和陈国青的秘书走了个对头。
“小成来了。”立马换上平时的温婉,她看了看他手里的信,“老陈要寄信?”
“哎,”于成借着给她开门的动作,把手里的信翻了个面儿,“秦老师又给部长买蛋糕啊?”
“跟你说多少次了,叫秦姨就行!你爸妈可是老陈的好朋友,你和我们家森白还是好兄弟,不用这么见外的。”
于成笑笑,一板一眼的样子,“在公论公的好。”往旁边又让了让,“秦老师我就先走了。”
“哎行!好孩子,等森白回来了让他找你喝酒去!”秦婉长辈的架子摆得很足。
“那敢情好,”于成笑容大了点儿,“我等着呢。”
秦婉心里一咯噔,脸上的慈爱滞了一下,立马恢复正常。
“哪还能跑了你!行,你快忙去吧,我也该给老陈准备晚饭了。”
于成走了,可秦婉还站在门口没进去。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于成没为兄弟回不来而变表情,也就是说,陈森白要回来了?
她的脸上彻底没了表情。
“你站那儿干什么呢?”陈国青拿着报纸看着她,因为皱着眉,显得更严肃和不近人情了。
“没事啊,就是看见小成想到了咱们家森白,有些伤感。”秦婉眼眶湿湿的样子,好像在赌气,“你和靳姐工作忙,也没怎么关心孩子,他能长大就不错了。你还对他要求那么严!不就是没看好图纸嘛,那个邓什么的兵,就是个乡下人,死了就死了,哪有咱们森白金贵!”
陈国青的脸越来越黑,怒斥,“说的什么话!什么金贵不金贵!大家都是兵!怎么,因为他是我陈国青的儿子,就不一样了?他就是个普通军人,犯了错就得罚!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也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我知道你也就嘴上说说,刚我看见小成拿的信了。你这是又给森白写信了吧?”秦婉又变得温婉起来,感叹,“这父子哪有隔夜仇?你多跟他说说好话,他说不定就回来了,哪能一直在那个穷乡僻壤呆着?”
陈国青脸上有些不自在,把报纸一叠。
“谁跟他说好话!我是他老子!那封信是因为他之前做了点儿小贡献,人家军团领导打电话过来感谢我。我就是写信告诉他一声,不要到处说他是我儿子,要正正经经脚踏实地!”
“那就是个破渔村,要是不靠你,他得干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政绩调回来啊!你怎么那么狠心!”
“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顶天立地,一个唾沫一个钉!”不耐地摆摆手,“你个女人家,不用管,他要是干不出来名堂,就在那呆着!”
说完就进了书房,“饭别做了,我不吃!”
“还有蛋糕呢!”秦婉笑了起来,举了举手里的小盒子。
“不吃!”
看陈国青进了书房,放下心的秦婉把蛋糕往桌上一搁,心情变好。
自从知道陈国苹进去之后,她心里一直在打鼓,就怕陈森白知道她也在里面参了一脚,向陈国青告状。
看来陈国苹进去只是意外。
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的还有终于送走老邵的顾宁岫。
这个人果然是个多疑的,去取变种海参的时候,还专门跑到这里再次确定她的身份。
直接敲了门,要当面把货钱交给她。
幸亏她多想了一步,留下来住了一夜,否则说不定就要惹上怀疑。
也幸亏有了这栋院子。
过了两天,确定东西已经被老邵带走,而胡兵那里也没了状况,终于可以放下心。
剩下的就是等着看变种海参会以什么形式出现了。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的顾宁岫准备回家等。
而回家就要备好装备,她直奔红日,去了羽绒服区。
在给弟弟妹妹和自己添置全乎之后,又给厂子里的顶梁柱们各准备了一件。
再转战各种副食,备下几式点心和糖来当员工福利。
脚步停在了上次曾经落荒而逃的手表区。
视线扫过那块儿被摆在柜台里的黑色腕表,顿了顿,走了进去。
售货员很热情,尤其是看见她手里挂着的那个楼里会送货上门的牌子时,笑容更大了。
看到她指的款,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姑娘可真有眼光!这是京市那边来的新款,整个省城就这一块儿!”想了想之前没卖出去的原因,又低声加了句,“这款是特定款,可以不要票的。这要是错过了,可再找不到做工款式这么有范儿的表了!”
顾宁岫看她夸张营销,也没在意,掏了钱。
两个月的营业额都拿到了,女售货员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就给您包起来!”
心情太激动,觉得不说点儿什么对不起这么利索的顾客。边给手里这款男表包装,边估了估顾宁岫的年龄,话里含着深意。
“收到这块表的人肯定会记在心里一辈子的!”
可深意压根儿没被接收到,把钱花的差不多的顾宁岫轻嗤一下,点头。
“对,得让他记住时间是金钱,不能浪费在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儿上。”
被眼前的顾客买块表买出的戾气扫到,售货员忙低头,收起原先的暧昧深意,安安静静地包装起来……
交代红日的员工直接把东西打包好送到火车站,顾宁岫去胡家接妹妹。
胡甜甜正在和小姑娘玩儿,看到她连忙站了起来,眼里带着好奇和担心。
看她这副样子,抱着一天没见的妹妹任她撒娇的顾宁岫笑了。
“干嘛这个眼神看我?”
“看看平时这么温柔冷静的人怎么就能把人怼的话都说不出来!”
胡甜甜看她笑了,也没了顾及,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真是长见识了!”
看她这副夸张的样子,顾宁岫哭笑不得,“行了,这是没什么可担心了,就又开始皮了是吧?”
“那还不是多亏了你!”胡甜甜很兴奋,“真没想到我哥这么好说话!”
“跟我没关系。”顾宁岫笑了笑,“是你把胡记者想的太严厉了。他虽然在工作上不讲情面,可你是他妹妹,他只有盼你好的份儿,哪会真的为难你。况且,高达人不错,他又不是看不出来。”
对于帮他们两个的事儿,顾宁岫没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很直接地找上了胡兵。
把她撞见两人的事儿全盘托出,说了胡甜甜的担心和高达的情况。
而胡兵也果然没让她失望,很干脆利落的表示知道后,就用他的方法确定了想知道的事。
第二天就把高达约了出来,两人谈了很久,就直接同意了。
把胡甜甜惊喜得不行。
“我还以为我哥就喜欢秦立平那样的。”胡甜甜感慨。
“他确实喜欢,可他也知道,重要的是你喜欢。”顾宁岫轻声说,“你很幸运,不是谁都能被家人摆在第一位的。”
胡甜甜看她的神色有些不好,“你是不是在说那个陈支书。”好奇,“上午你那么生气是因为他被骂了?”
因为顾宁岫要走,胡甜甜和高达感激之下就想准备些东西给她带上。
女孩子想的是女孩子的东西。
胡甜甜百般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个最近在省城很出名的护肤品送给了她,花了好多零花钱。
而男人就可能脑回路比较奇怪。
高达竟然带着孙晶的几个孩子给她准备了一场话剧,让胡甜甜带她去了电影院后面的一个临时舞台。
不管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心意,顾宁岫很领情,不仅带着妹妹去看了,还给几个小朋友带了些衣服和零嘴。
话剧很好看,小朋友们也很可爱,可偷偷跟着过来的孙家和邓家的大爷就不那么友善了。
跟抓到什么把柄似的,指着桑骂着槐。
明面上指责高达拐带自家孩子不学好,可话里句句说着近墨者黑,暗指陈森白不是好人,就会迷惑人心。
被迷的有高达,也有顾宁岫,最苦的就是他们儿子,被坑到死。
只觉得讽刺的顾宁岫连跟这群眼瞎心瞎的人说话的欲望都没,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
可还是被邓大爷的一句话给点着了。
他说:“就是个害人精!要不然为啥他爹妈不要他,刚生出来就走了,把他扔到遂海自生自灭!”
胡甜甜还在回忆当时的情况,心有余悸,“我都怕那两个老大爷上不来气,直接过去了!”
他们精神着呢!
顾宁岫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陈支书啊?”胡甜甜有些八卦地凑近。
“……说什么呢!”
顾宁岫的眼皮差点儿没翻过来,猛眨了眨眼睛,瞪她。
“本来就是啊!”胡甜甜觉得作为一个过来人,很有发言权,“你看那个大爷说了陈支书几句,你跟要怼死他似的。这么维护,还不是喜欢?!”
顾宁岫面无表情,“那是你不知道我们陈支书有多好多可怜!帮了我们家多少忙!”
“可是——”
“你送我的那个‘小白盒’护手霜是假的!”顾宁岫打断她。
东西虽然是假的,但情谊是真的,她本来不想说出来的,可现在顾不上了。
胡甜甜果然炸了,“什么!假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它的盒子侧边没有我们三山海产厂的名字。”
顾宁岫缓缓吐了口气,看着她微笑。
“来,提前给你上一堂打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