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假课当然没有上成。
对上当受骗竟然出现在一位记者身上而格外愤怒的胡甜甜成功被带跑,哪还记得一丁点儿之前的话题。
跟正好回来的胡兵告状,一心要做正义使者拆穿无良商家。
顾宁岫倒还坐的住。
收到那盒护手霜的时候她就看了,应该是蛤蜊油和其他动物油脂的混合物,味道不太美妙,但护手霜的基本功能还是有的。
而且,盒子和他们厂的“小白盒”也不一样,他们的盒子是圆润的瓷制,这种却是铝制。
就算找过去,人家一句“我也叫‘小白盒’”,就算再有理也说不清。
胡兵和她想的一样,直接镇压妹妹的正义之心,询问顾宁岫什么时候走。
小白楼和佳佳那里已经告了别,刘文进上午就离开了省城。
虽说有“小白盒”的仿制品出来,但她其实早有预料,已经和陈国生谈好了联名的合作,回去就准备量产。
这个空档期,仿制品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宣传。
数来数去就剩下一件事。
顾宁岫去找了孙晶。
孙晶已经从父母和高达那里知道了上午发生的事,打开门看到顾宁岫先是惊讶,然后满脸歉意。
“对——”
“孙姐,”顾宁岫笑着打断她要出口的道歉,指了指门里,“可以进去吗?”
“哦,哦,”孙晶立马把她拉进来,手依旧是暖的,“快进来!”
知道她是为了陈森白来的,眼里的愧疚更深,却不知道除了道歉该说些什么。
听到动静,里屋的孙大爷出来了,看见顾宁岫竟然在院子里,眉毛一竖,指着他就要说话。
顾宁岫随手拿起小推车上的一根擀面杖,在手里敲了两下。
对她那顿骂还心有余悸的孙大爷立马往后退了两步。
“你想干什么!”
孙晶也一脸紧张的看着她,想上前。
“孙姐,我赶时间,”顾宁岫对明理的孙晶态度还算缓和,笑眯眯的,“就是想拿点儿东西。”
“拿什么东西?这儿没你的东西!”孙大爷身后,几个老人都现了身。
顾宁岫嘴角的笑意没落,从头到尾只是看着孙晶,征求着她的同意。
孙晶也看出来了,这个姑娘是为了她公公那句话来的。
看着她认真的双眼,身上没了力气似的,有些虚弱地笑了下,但头点得坚定。
顾宁岫的笑真了些,道了声谢,抬脚就朝里屋走。
站在门口的几个老人都见识过这个姑娘的历害,尤其是两个大爷,被骂的晕头转向的感觉还在,这会儿看她一手拿棍子朝他们过来,立马挤作一团,色厉内荏得喝了几声“干什么!”。
顾宁岫就跟没听见似的,面含冷色地和他们越走越近。
然后在他们紧张地注视下,嘴角弧度讽刺,轻轻越过了他们。
“……”
已经要举手防挡的几人立马放下手,看着她径直走向被堆在角落的那几把有些粗糙的凳子。
邓大爷愣了,那是他当时随口说了句之前家里的椅凳都是儿子亲手做的后,陈森白就找了木料和工具,亲手做出来的。
顾宁岫扫开随手扔在凳子上的杂物,拿出准备好的绳子,给四把椅子来了个五花大绑。
一手提着,一手仍然掂着那根擀面杖,走向门口,在经过他们的时候,停下脚步,一个转身面向他们,把前面的两个大爷吓得一激灵。
邓大爷还没回过神,手里就被怼了一个东西。
是那根擀面杖。
上午整场骂战都黑着脸的姑娘,笑得平静。
“拿好。”
说完脚步不停,经过孙晶的时候点了个头,在几个老人的注视下,背影消失在门口……
对于顾宁岫出去一趟,行李中就一下子多出四把凳子的事儿,胡兵疑惑却没多在意。
虽说做工不咋地,但也许就是符合人家眼光呢。
一股脑地把绑得结实的凳子和那一大包红日打好的包裹挤进了上面的行李架。
也来送行的高达看了出来,什么也没说,只是让顾宁岫一路小心,帮他和森白哥问好。
胡甜甜想的就多了。
从对象的态度里看出些端倪,再辅助一双浸满了热恋期看谁都是粉红色的眼睛,眼珠子一转,就要旧话重提。
顾宁岫看出来了,抱着妹妹转身上了车。
“你别说话了,再见!”
“你就自欺欺人吧!”胡甜甜边挥手道别,边大声喊。
火车驶离车站的轰鸣声中,那句话被消减了些音量,还是传进了顾宁岫的耳朵。
抱着妹妹终于挤到座位上坐下来的顾宁岫松了口气,摸了摸小姑娘被羽绒服的热意烘得红扑扑的脸,轻声嘟囔:
我就要。
换来一个疑惑的视线,紧接着就是大大的笑容。
“回家见哥哥。”
顾宁岫的笑脸也灿烂起来。
“你哥哥说不准会吓一跳!”
可被吓了一跳的却是姐妹俩。
看着远处跟着缓缓停下的火车跑着的顾宁峰,顾宁岫心脏都要停了。
两边都是高台,弟弟那一蹦一跳的样子,一个不好是要掉下去的。
火车一停,让妹妹拉着她的衣服,拖着行李下了车,朝跑到跟前的顾宁峰后脑勺上轻拍了一记。
“不要命了!”
顾宁峰才不怕,狠狠抱了抱妹妹,对他姐呲牙。
“我都来好几次了,闭着眼都能走!”
看他抱着妹妹不停说话的样子,顾宁岫也收了故意摆出来的教训架势,上前笑着狠揉了揉弟弟的寸头。
“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的?”
“森白哥说的。”
顾宁峰去拿行李,惊讶他姐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一看顾宁崊身上的红色衣服,有些兴奋。
“姐,你是不是给我买羽绒服了!”拖着行李就要走,“快,咱们快回家,我要穿!”
看他不管不顾就往前走的样子,顾宁岫连忙一手提着凳子,一手拉着妹妹跟了上去。
却不是去公交站牌的方向。
刚要叫住弟弟问的顾宁岫一抬头,就看到火车站口,陈森白正在跟一个带着毛线帽的男人说话。
顾宁峰劈里啪啦得往前蹿的声音引起了谈话两人的注意,看了过来。
看他身后颇为庞大的包裹,陈森白连忙上前两步接住,然后把视线朝顾宁峰身后扫了过去。
看见姐妹俩正在慢慢走过来,笑了笑,朝戴帽子的男人喊了声,“老钱,帮忙把东西先放到车上。”
“哎!”笑呵呵上前帮忙的老钱暗里咋舌,猜着里面得有多少东西。
整个村子里的都在说顾家那个大丫头靠着海产厂挣了大钱了,看来是不假。
省城东西多贵啊!这都按这么大袋子买?!
被猜测家里的钱都是按麻袋装的顾宁岫累了一路,看到有人来接,索性站在原地等。
看着那个在脑子里异常清晰的面孔一点点在眼前放大,有些失神,杂七杂八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等人走到跟前站定,带笑的声音在头顶问她怎么了,顾宁岫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缓缓抬眼,对上那双重新多了层阻挡的眼眸。
透过闪过惊讶和疑惑的那双细长双眼,顾宁岫看见了她脸上的笑。
心里忽然就静了下来。
“没事儿啊。”她眼睛弯了弯,一把将手里的凳子怼了过去,“就是给你提了一路的东西,累着了。”
陈森白低着头,把四把凳子捆在一起的那根绿色绳子像条活着的、还在生长着的藤蔓,一路缠上了他的心。
眨了眨眼,抬头,脸上的笑有些轻软。
“那我得报答。”
“那当然。”顾宁岫扬起眉眼,话里竟然透着股霸道。
注意到杏眼弯起的姑娘态度有了变化,陈森白推了下眼镜,挡住眼里快要漫出来的笑,温和点头。
“陈支书,走吗?”坐在司机位置的老钱看他们还不过来,探出窗外喊。
顾宁岫早就注意到那辆看起来虽老弥坚的公交车,“你包了公交车来接我们?”
这么大手笔吗?
“我可没那个本事。”公家的车可不许接私活儿。
陈森白上前抱起看着有些困了的顾宁崊,带着她往回走。
“就是辆要置换掉的车,我看状态还可以,就和公交公司签了协议,租了下来,以后当咱们村的校车,接送孩子们上学。”
这起码能解决掉三分之一不想孩子上学的家长们的顾虑。
毕竟不说路费,这在学校住可是要掏住宿费的,虽说不多,但也是一笔花销。
对三山村的大多数家庭来说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承担好几年的。
现在有了校车,孩子可以每天往返。
顾宁岫相信,在上次动员大会的加持下,村里适龄孩子的教育问题也算初步解决了。
“还有个事儿得跟你坦白,”到了车前,陈森白停下脚步,让她先上,“租车的钱和雇司机的钱,用的都是你上次供应特制海参的货款,村里人都知道。”
顾宁岫顿住,转头看他。
她站在台阶上,比站在地上的他微微高了些。
第一次用这个角度看陈森白,她有些新奇地多看了会儿。
陈森白气定神闲地任她看,手轻拍着已经趴他肩上睡着的小姑娘。
看他们还不上来的顾宁峰站起来,疑惑,“姐,你干嘛挡着森白哥?”
撇了下嘴,顾宁岫收回视线,踏上最后一个台阶。
“干的漂亮!回去有奖励!”
陈森白笑着跟上。
“那就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