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降临之前,季明诚身边的亲卫便来请温如瑾过去。
彼时的温如瑾正在擦拭着自己的方天画戟,这玩意儿是真的好啊,耍起来虎虎生威,它在应敌之时,可如枪刺敌,可如刀劈敌,可如棍砸敌,十八般武器的功能,它基本都已兼具,关键时刻还可锁拿敌方兵刃。
抚摸过这金属的画戟长杆,温如瑾有些唏嘘:“这方天画戟实在太好了,我都舍不得偕良骏死了。”
“那就不杀人家啊?”520觉得他莫名其妙。
温如瑾却笑:“攻下长安,便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了。”
520:“……那你想办法把他招揽过来啊。”
“他对齐王,是愚忠,”温如瑾将方天画戟放回了武器架上,“所以,我也只能在明年的清明,给他多烧点纸了。”
520也跟着伤感了:“谁叫你不能认两个爹呢?”
温如瑾是笑着出营帐的,傻乎乎的系统果然是解愁的良药。
他抵达主帅大营的时候,薛青掣及其帐下的大将都到齐了,温如瑾没想到的是,就连李峰隆都秘密过来了,如此看来,季明诚和云珠子是很有把握了。
关键时刻,一向傲气凛然的云珠子却没有争夺季明诚身为军师的光芒,她抱着金毛犼,略微退让了那么一小步。
给了那么一点点谦让,同时却又格外的强硬占据主要的位置。
温如瑾笑着向大家介绍她,得知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兰陵云珠子”,璇玑老人开山弟子,棋谷第三十三代谷主,谋士中或多或少都曾听说过这些十分唬人的名头,便肃然起敬,受到他们的影响,武将们也不敢轻易小看了云珠子。
至于她是个女子……哦,大家都看出来了,但是有必要提出来吗?没有!身份最尊贵的公子没说话,两员大将薛青掣和李峰隆都不说话,就连军师季明诚都在默许,那他们能说什么?
他们不仅不能说点什么,倘若后边与河南军合并进攻之时,河南那边的人张口了,他们还得让对方闭嘴!
季明诚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眉眼官司一样,只是指着粗糙的舆图上的三个红色圈圈的其中一个:“公子请看,我与云珠子商议许久,一致认为,虚连题坚的粮草,三处都有放置,但唯有一处才是真正的粮仓,其他皆是故意布置的疑云,而那真正的粮仓,应在此处——幽冥谷。”
话音刚落,众人便面面厮觑,窃窃私语了起来。
季明诚也耐心地等待着他们私下商议,倒是云珠子不阴不阳地翘了翘嘴角,挠着金毛犼的下巴不说话。她倒不是说是故意想要嘲讽或者讥诮某些人,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某些时候孤傲的她笑起来会显得意味格外深长。
守静可喜欢这位云珠子了,身上干干净净不说,衣服还有熏特质的沉水檀香,那味道,太绝了,若有若无、若隐若现,不会过于浓郁而熏鼻子,又不会过于清浅而无处可闻。
她又香又干净,手法还特别温柔,摸摸的时候不会刺挠它,一点也不像某只稳如鸡抚摸的时候不自觉化身无情铁手,而且她给它挠下巴格外舒服,那简直了!
守静单方面宣布,它和这位云珠子绑死了。要搁在蛮荒里头,它都恨不得把人绑回来天天给自己顺毛。
季明诚说完,众人各自商量了几句,先开口的是薛青掣:“先生有几分把握?”
“八分!”原本季明诚也属意是这个点,但是虚连题坚深谙如何迷惑敌人,手段颇多,这搞得季明诚一开始有点不敢下定决心,不过云珠子的到来很好的解决了这一切,使他原本只有五分的确切,直接飙升到了八分。
说八分其实还是保守了,倘若此时的军师是云珠子,她会傲然地给出十拿九稳的答案。
李峰隆颔首:“既如此,谁能负责此次奇袭之计?”
两位大将军尚且不知道温如瑾已经私下与季明诚商议了些什么,故而有此问。
“自然是我。”温如瑾含笑上前一步,“我的画戟都擦干净了。”
“不可!”
但是,李峰隆却和薛青掣一起同时否决了温如瑾的话。
薛青掣慎重地冲温如瑾摇头:“此处幽冥谷,之所以称之为幽冥谷,是因其背靠天险悬崖,深不可测,愚民跌落,无一生还,目睹者恐称其下有鬼,故而名曰幽冥谷。”
“幽冥谷入口处只有一处,且极为狭长,是天然的御敌屏障,”李峰隆指着地图给温如瑾看,“大冀前大将军左丘狄,坚守长安之时,也曾在幽冥谷积粮,就是因为它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正面强冲是冲不进去的,而倘若付出几倍的伤亡,又难以估量是否值得,因此我等只能绕道其背后,从那处悬崖峭壁的另一头,飞过去……”
越说,李峰隆就觉得这他妈越扯淡了。
人怎么可能飞过去?就算公子再如何生而不凡,那也没有多长一双翅膀啊!
当年的左丘狄,就是凭借这样的优势,死扛了一年又三个月,最后还是因为大冀那些该死的乱七八糟的皇室,导致长安失守,左丘狄也被问罪自杀。
绝就一个字。
他们在说话的同时,大脑也在急速地思考着,温如瑾并不打算打断他们的思考,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张口,反而是静静地站着。
这时,薛青掣倏地看向了云珠子:“是你?你有办法?”
薛青掣是百万军中厮杀出来的悍将,只一个眼神,便是铺天盖地的尸山血海,足以令任何一个人胆寒退怯。
但云珠子却微微一笑,丝毫不曾受到其气势的压迫:“两位大将军,为何不相信公子呢?倘若是相信公子,此时应该准备绳索才是。”
薛青掣:“……”他忍得很辛苦,这他娘的是在说屁话吗?
“两位将军稍安勿躁,”关键时刻,温如瑾终于说话了,“此处虽险绝,但家师曾授绝世神功梯云纵,越过此悬,我有把握,届时以绳索沟通两侧,后来者随绳索至,我等火烧其粮仓,便及时从来路撤回,大功可成。”
对不起了和光君,有锅还得你背!温如瑾淡定极了,自己给自己背锅,可没有心理压力。
此般解释后,众人陷入了沉默,温如瑾有个梦中的仙人师父,是众所周知的,但却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这事,现在看温如瑾这样信誓旦旦的模样,难不成……这还是真的?
唉,神兽都出来了,拜一个神仙当师父怎么了。
“那公子可还需什么?”
“充足的绳索,火油,火折子,还要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我再如何轻功过人,那也还是凡夫俗子一个,此悬崖相隔甚远,我运功也只能越过一半,届时需要有人及时放箭,我踏箭矢而过。”
薛向明一看这场景,这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他赶紧出列,抱拳,朗声道:“末将愿随公子前往。”
温如瑾笑他:“杀鸡焉用牛刀?不过估算时间及时放箭罢了,哪能叫薛小将军大材小用?我那威虎营,随意抓一个人便可。”
再说了,他身边还跟着阿贞阿旗,哪一个不是拔尖的高手。
薛向明瘪了瘪嘴,那这样的话,按照他还在受罚期间,那他是没法子上阵了,只能待在营地里给大家伙煮煮饭。
“我囊夜前行,三日后便可抵达此处,当夜纵火,天明便有消息。”
云珠子颔首:“既如此,我便也早些准备,出发前往丰饶关,十日后可抵达,恰好便是兰额图在为粮草之事焦头烂额之时,我手中有能影响他根基的把柄,他不敢不见我,届时,我必定不叫公子失望。”
温如瑾便拍了拍薛向明的肩膀:“先生只身涉险,我心甚忧,为保证先生安危,还请我们薛小将军一路跟从了。”
咦!?还有这等好事!
峰回路转呀!
薛向明的眼睛倏地就亮了。
倒是一直跟在云珠子身后的那个叫做齐七的,易容术和缩骨功都格外过人的中年男人,闻言冷哼了一声,瞥了薛向明一眼,满脸的“哪用得着你?”
薛向明倒是不在意了,不是说好了要尊敬云珠子先生,像是尊敬公子吗?他就当做是阿旗阿贞什么的哼了他一下,诶嘿~不痛不痒。
云珠子再三嘱咐:“二十二日后月圆夜,丰饶关必定关门大启,公子应如约带兵而至!”
温如瑾有些好奇,云珠子手里头到底是抓住了兰额图的什么把柄,叫她自信如此?
临走的时候,温如瑾揉了揉金毛犼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静静,要保护好先生。”
守静不耐烦地冲他呲牙:“吼!”小爷晓得了。
夜黑风高,寒风萧瑟,深渊峡谷处,一行人马背着火油,潜行而至。
温如瑾的夜视能力很好,加上520的配合,他第一时间就确定了悬崖对岸的那头,把守的人不多,看来谨慎如虚连题坚,也十分相信天险的作用。
打了几个手势,身后的威虎营精锐们便暗自排开,手中弩箭,箭在弦上。
温如瑾的手往下一挥,经过特意改良的箭矢无声无息地飞向了对面,一下子就放倒了早已暴露位置的匈奴士兵。
又潜伏了一阵,确认对面无人,温如瑾倏地站了起来,动作迅速地将好几根绳索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阿旗和阿贞都有点紧张:“公子……”
“贞叔,旗叔,”温如瑾回头给了他们一个坚定的眼神,安抚他们,“我相信你们的判断。”
语毕,一切准备妥当,温如瑾气沉丹田,急冲到悬崖边上,脚尖用力一跺,一个借力,双臂急振而开,如同雄鹰展翅一般越过了悬崖大半。
阿贞阿旗算准时间于与位置,连发三箭,腾空的温如瑾身形一落,脚尖恰好点在横穿而过的飞箭上,身体跟着又上窜丈余,如此连踏三箭,他终于成功落在了对岸。
落地瞬间,温如瑾没有片刻的休憩,立刻将腰上的绳索解下,分别绑在了此岸的巨木之上……
紧接着,对岸的精锐们调高了那边的绳索捆绑处,阿旗阿贞率先就着木滑轮滑了过来。
这边正紧张而密切地进行着火烧粮仓的计划。
另一头的丰饶关。
守将兰额图深夜下值,挑灯夜读之际,忽然有窗枢传来了三声细微的敲击声。
他倏地提刀出门,却发现原地唯有一个小纸团。
他接到了一封密信,上面只有三个字——
“崔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