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不道程澄的表情为什么变得古怪。
自己明明说那句话想让他不要内疚, 怎么方听了之后反而像更难受了?
他有时候觉得程澄很容易看清,有时候又不能。
谢洵回想这两个月的相处,似乎的确如此。
领证以前的面目谢洵心里渐渐模糊了——毕竟方用妹妹胁迫自己之前, 他根本没有把这个人的追求放心上过。
但既然威胁, 程澄为什么又要这么关心自己的妹妹?
而且他这人虽然喜怒无常,但很多时候实完全能看透。
喜欢就喜欢,心情好就开开心心给笑脸, 讨厌就讨厌, 该怎么怼就怎么怼, 一情面也不留。
——自己时除外。
跟自己相处时才变得怪异起来, 有时候两人明明话说得好好的,程澄会突然发脾气, 但要自己一段时回家晚了或者两人交流少,他又会黏糊糊地微信上叫他宝贝,如果自己不回应, 就会一直一直发消息过来。
这种从未经历过的心情甚至让谢洵有些费解。
无论怎么说, 至少自己他这里总特别的。
程澄不屑于他人面前遮遮掩掩,面自己却总不肯表『露』心。
但谢洵不一个『性』急的人, 也无意动表达什么。
至少现的程澄还会因为一次撞击而耿耿于怀一整晚,既然都这么明显了, 一时不说也没什么关系。
“那个……”不道此时谢洵正想什么的程澄抓了抓发,尴尬地移开视线,“饿了,叫个早。”
他刚说完, 又觉得两人昨晚才吵过架谢洵会不会干脆不理他,心里憋得慌,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只得找了个借口想自己:“……算了算了,我怕的东西我吃了想吐,我自己来。”
边说边要去拿电话。
结果谢洵轻轻一抬手,把听筒移开了没让程澄碰,平静地说:“不说了出来这些天让我安排?”
程澄皱着眉看他,一没弄明白谢洵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都不给找事做了,减负还不要?
不过刚才的那些想法还脑子里盘桓着,程澄没多争执,别过去。
他总觉得现跟谢洵处着怪怪的。
要一想到那件事……
不行,不能想。
一想血压就要升高。
众所周,不想和不行,两码事。
但要只一个人行,就另外的意思了。
只现这种事实没办法立刻考证或者实践,他又不可能现冲上去把谢洵扒了,说,来,宝贝,我们再试试。
虽然根据系统的bug,程澄笃定自己就算的这么做了,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离了大谱。
程澄一边想着,一边还偷偷往谢洵那边看。
方正拿着电话跟餐厅沟通,程澄一个字也听不懂,但看着谢洵微垂着,不急不躁耐心跟别人沟通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人脾气实挺好。
毕竟要昨晚的事放自己身上,好心当成驴肝肺,他醒来后说不定要把方的皮都给扒一层来。
他正想着,忽然看见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一袋『药』。
因为上面印着的都陌生的文字,程澄每一样都都不认识,正要拆开包装找一说明书,就听见谢洵挂了电话,朝自己这里走过来。
“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用的。”方的语气很平淡,好像也不打算解释这些『
药』的来源,只还他说了一每一种『药』应的适应症。
程澄背脊一紧,没来由觉得脸有烫。
可如果说谢谢或者再温和一也许又有危险,他看着谢洵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宝贝,我说了我没有病,这些『药』都不需要。”
谢洵无动于衷:“回国以后做个全面体检吧。”
“我不做——”程澄不道这人如此自然的语气怎么说出来的,喉咙紧了紧,才开口:“到时候再说。不过……”
他扯起嘴角无所谓地笑笑:“不过要这些『药』一起吃了能让我早死,说不定就可以早脱身,我结婚的时候又没跟公证财产,这样还能拿不少。”
谢洵听见他这话皱起眉,似乎有不悦。
“到时候妹妹也自由了,我外婆估计也不会找麻烦,不很好?”程澄说着,“而且到时候我们还配偶关系,公司的还落不到程厉那个傻『逼』手上,这么一想还更舒服些。”
谢洵仍未开口,只表情更难看了,沉默不语地盯着他。
程澄被他看得心虚,刚把手举过顶想随便一挥,只刚伸出去,手腕就被谢洵抓住了。
方的手很大,程澄的手腕被他轻易包进掌心里,他不满地想要扭看他:“不有病——”
“程澄,”谢洵的声音比起刚才冷了不少,握着他手腕的五指微微用力,“……”
然而谢洵话到嘴边,却停了来。
“放开,”程澄也觉得谢洵的火气来得有些莫名,虽然不生气,但还甩开了他的手,把被他捏出来的红痕凑到他前,“不还得寸进尺?”
谢洵看见面前的指痕,也愣了一。
只很快他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两人就这么面面僵持着。
程澄还想怎么样才能打破尴尬,没理清绪,就听见谢洵先自己一步开了口。
“……很恨的父亲和哥哥?”
程澄没想到谢洵会突然说这个。
他怔了怔才勾起一个嘲弄的笑:“不然?难道我还要喜欢他们?谢谢程焱施舍给我的东西?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吗?”
“我不那个意思。”
“我管什么意思。”程澄单纯觉得聊这种炮灰的剧情太浪费时,“反正我不想跟傻『逼』扯上关系。”
他想起原着剧情里,那时候原还跟他的这些亲人保持着如履薄冰的关系,那时候谢洵便从挑拨坐收渔利。
虽然原一开始拿到的公司的确程焱给的,但程焱本来就他不上心,给的三家经营状况不好、盈利负增长的公司,最后祁蓉不放心,干涉一众管理层,最后才重新稳定来,开始走上正轨——这也让原虽然没什么本领,但也足够一辈子吃穿无忧。
而且如果要算起来,程厉才算整本书里最废的,只不过毕竟反派的支线没详罢了。
从程澄穿进来起,程厉开始来找他,一个为了找茬,另一个原本自己手里经营着的已经快被他的无能造干净了,这才想要抢“程澄”的东西。
说到这里,程澄觉得虽然自己管不着谢洵以后做什么,但一些事情还要强调的,他想了想还很认地看着他说:“,刚刚说了,我就特别讨厌他们,所以,就算把公司败了我也不管,但……”
“但不能让程厉占了便宜,一定!”
他心里打着算盘想。
毕竟现的谢洵总归站他这一边的,因此现重要的不能让讨厌的人好过。
“听到了没有?!”
程澄凶巴巴补完最后一句话,客房服务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谢洵走过去开门,但目光还放他身上。
程澄被他看得有懵,也不道自己刚刚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什么表情,估计一副睚眦必报的模样。
他神躲闪了一,刚侧过脸,就听见谢洵经过自己的时候说:“道了。”
-
昨晚的矛盾暂时告一段落,两人都不约而同没再提起这件事,坐一起吃完了早饭。
程澄有些惊喜,他没想到谢洵居然的能把握住他的口味,的菜他几乎都喜欢,原本还以为自己只能随便吃一,到最后居然还有些撑。
现时还早,程澄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做作模样,开始跟谢洵商量着今天的行程。
“我想去看建筑。”程澄刚『露』出一兴奋的表情,又很快补了一句,“但不准酒店偷懒睡觉。”
“……”谢洵抬眸无言地看他一。
这不之前就说好的么。
“看什么看,有意见也没用。”程澄用手指了指角落里被自己搬出来的画具,“,替我背上。”
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倒发自内心的愉悦,毕竟这才他把谢洵找来陪自己的终极理由。
“……”不道自己实个苦力工具人的谢洵又看了他一。
发觉自己快要笑得翘上天了,程澄立刻转过身掩着面,用自己的拇指跟食指把两边嘴角手动往一拉,然后才勉强板着个脸重新转过来。
出来玩可快乐啊。
“好了,”程澄哼着歌,满意地往浴室走,“我去收拾一洗个澡,等换,然后一小时以后准时出发。”
等浴室门关上,谢洵收回视线。
听见里面传来水声,他才走到靠近阳台的办公桌前。
实昨晚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文件的网签也没批完,只后来程澄闹成那样,自己才不得不打断计划,抱着他睡了一晚。
不太想回忆昨晚的前半段怎么过的,谢洵眉跳了跳。
他不道程澄怎么喝完酒站不起来这件事如此意,但他本人倒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站起来却不能动的煎熬。
直到现谢洵才有空看手机,发现上面多了不少未读消息。
有两条谢聆的,一条梁凡的,谢聆发的自己打卡上课的照片,梁凡则再一次想要说服他跟自己一起合作。
除了现,还有一个未号码的来电,剩的基本都工作消息。
秘书还打过他一个电话,不过应该很快挂断了所以他没听见。
因为他走之前交代过,说不什么大事就少打电话,谢洵算了一现国内的时,回拨了过去。
“什么事?”
“谢总打扰您了,昨天傍晚快班的时候,那个程……程董的哥哥程先生来过公司一次,说要找您。”秘书跟他汇报着,毕竟她不太清楚谢洵跟程家人的关系,尽量说得详细,“他一个人来的,看上去也没穿得太正式,说就想跟随便聊聊,没想到您不。我跟他说了您出门的事情以后,他也没立刻走,公司里晃悠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听楼的同事说,另一公司他也去看过了。”
“他还说过什么吗?”谢洵问。
“没有了。我问他要不要重新跟您约个时,他说不用,他过些天等您回来了会再来的。”
“好,我道了。”
谢洵又跟秘书聊了一些他工作,差不多交接完了才挂断电话。
很显然,秘书口的人就程厉。而结合她所说的时和自己手机上未接来电的时,估计那个陌生号码也他打来的。
谢洵记得程厉第一次来找他们的时候就被气走了,婚礼上还吃了瘪,就算自己跟他没什么直接的关系,这人动找过来这件事
,还相当诡异。
他意识看了一浴室。
除了水流声,还隐隐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歌声。
谢洵努力分辨了一,发现这人现哼的还昨晚那首被他唱得支离破碎的“贵妃醉酒”。
想起刚才两人的话,谢洵思索片刻,干脆直接回拨了那个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有些久,谢洵刚准备挂断,就听见面传来一个粗粝而不耐烦的声音,像没睡醒:“他妈的谁啊。”
还没等谢洵说话,方好像才看到来电,立刻换了一副语气,试探着问:“谢先生?”
语气虽不能说平和,但可比程澄说话时好多了。
听得出来程厉想直接越过程澄来找他的。
谢洵不动声『色』:“我。”
“哎不好意思,昨天不道谢先生已经出了门……”看得出来程厉实想客套两句,无奈这人胸无墨,说了一半就卡住。
“程先生找我有什么事?”谢洵打断他。
不过也基本能猜得到,有什么事想要他做。
“谢先生,之前第一次见的时候气氛不特别好,后来婚礼上也没什么交流,我跟我弟弟有些误会,所以就直接来找了。”两人都道这就伪善的客套,“不过我觉得我跟之没什么误会的。”
“有什么事直说吧。”
“行,谢先生很痛快,”程厉也懒得绕弯子,“我听说现我弟弟手上的东西都管。虽然婚礼的时候他闹了一通,但毕竟一家人,也没必要一直斤斤计较……”
程厉话说得很啰嗦,不过谢洵听懂了:“如果您来打这个意的话,也没必要继续聊去。”
“哎等等先别挂!”程厉一急了说话就显得更凶,不过很快还解释道,“不那个意思,因为最近总部推了一个新项目,想着不管怎么说都一家人的企业,肥水不流外人田——”
程厉说了许多,大意就程焱那边的总部有个很大的项目,子公司也正好有可以合作的地方,因此他过来想说服谢洵,跟他一起合作。
谢洵意识就想拒绝。
他没想过还有人能蠢不自至此,尽管话已经编得很好了,但意图实过于明显——借着跟自己合作的名义,要么合并要么打垮,总之就自己没用,惦记上了别人的东西。
程厉还搬出了总部,这一上的确很有诚意。
谢洵意兴阑珊地准备挂断,忽然想到什么,沉『吟』了片刻。
“这件事。”他没否定也没立刻答应,“我会好好考虑,过几天再答复,怎么样?”
“也好,毕竟大事。”从程厉的语气能听得出他最近估计的缺钱,没准资金链早就断掉了,不然也不会过来找他,“有什么答复,谢先生直接联系我就行。”
“那,我就不打扰们两人蜜月了。”
程厉最后勉强说了句人话。
谢洵背着窗台,坐办公椅上。
仅思考了两分钟,他就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重新解锁了手机。
看着梁凡昨天的消息,谢洵听着浴室那渐渐奔放的歌声,一字一句地回道。
“好。”
“我答应之前说的一部分合作。”
梁凡收到消息,回复得很快:“终于想通了!!程家本来就没什么好留恋的!!”
刚发完这条,认为老友终于『迷』途返的梁凡立刻就拨通了电话。
不过刚接通就被谢洵挂断了。
方只回了一条:“这几天不便电话交流。不过有个条件,计划要更改,按我说的做。”
发完这一条消
息,浴室的门开了,程澄裹着条浴巾就溜进了衣帽找衣服。
路过谢洵的时候还怔了一:不吧,这么争分夺秒工作的吗。
而谢洵也短暂地跟他打了个照面。
这个人的心情好像又好了起来。
他想起半小时前两人短暂的交流。
谢洵实程厉这样的人毫无兴趣,但现,他总会偶尔想起程澄之前说过的话。
以及祁蓉提到的,他被父兄忽视敷衍的童年。
他不觉得自己现谋划的事多么光彩,不过,既然程澄说过他如此讨厌程厉,那替他训训一个欺凌他许久的草包,也不什么过分的事。
谢洵本就不认为自己个多么伟光正的人,因此计划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想起昨晚两人闹起来之前,这人自己『露』出的笑。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不不会那么阴晴不定、敏感多疑,也不会说那些听上去令人不太舒服的话?
也许,等程澄的脱离了这些曾经令他不堪扰的过去……
谢洵觉得,他就一定会慢慢变好。
更何况自己也没做什么,只不过顺手帮个忙罢了。
-
两人一小时后准时出门。
他们都穿得很简单,谢洵还的背着程澄的一套画具,跟后面。
了车,程澄这人还怪讲究,说这里的太阳过于毒辣,为了避免晒黑还带了把伞。
虽然谢洵肤『色』并不意,也不打算跟程澄同打一把伞。
程澄也没勉强他,自己大喇喇撑伞走着。
只由于跟谢洵并排,程澄的身高又相矮了一些,基本上走几步,谢洵就要被程澄遮阳伞末端的尖戳几。
关键这人走路还很随意,一会儿戳到他脖子,一会儿又好像举高了些,然后戳到他的发。
谢洵:“……”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程澄感觉自己手上的伞柄忽然一空。
他顺着看过去,发现谢洵面无表情地把他的伞抢了,干脆自己把伞举两人:“行了,别戳。”
“哦。”
程澄好像不太服气,随意地应了一声。
谢洵比他高,撑伞时就没了刚才的尴尬情况,程澄心里暗喜。
终于不用自己打伞了。
他忙着得意没有察觉,原本打得平均的遮阳伞,默不作声往他那边挪了一些。
很快两人就到了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也就程澄昨天说好一定要来看的堂。
从他们靠近堂,能看到远处的塔尖起,程澄好像就安静了许多。
毕竟看再多图片听过再多典故,也没有自己亲临一次的触动大。
程澄也顾不上跟谢洵扯什么了,有些迫不及待地往前走。
艺术共通的,他越走近,心就跳得越快,属于这座堂的故事也一一他展开。
这座闻名遐迩的堂还未完工,但光走到第一面外墙时,程澄的表情就已经有了变。
周围的一切开始显得渺小,自然与神明好像才这里的角,巨大的浮雕则凝视着想要进入的每一个人。
程澄并不信,但依然感到一股直击心灵的震撼。
他一步一步仰着走进去,等正式踏进门后,才正被这一所建筑击。
高悬的穹顶上反『射』着各『色』的光,时正逢午后,一天日光最为鼎盛,灼热的烈阳透过花窗玻璃,共同拼接出这所建筑的故事。
而日光被这些玻璃分割成光怪陆离的颜『色』,有蓝绿交织的诡谲
,也有刺目明艳的血红,既斑斓又圣洁。
他通过每一个细节感受堂的故事,专注而认。
谢洵则跟程澄身后。
他看着走进来以后的程澄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确觉得这一所伟大的建筑,但也许他没什么艺术细胞,即使有冲击,但也仅止于此。
可程澄不一样。
他好像的这一切有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共鸣,他会仔细仰看着每一处玻璃,激动到几乎颤抖。
而他的睛里又有一层他从未见过的、名为热爱和挚的光。
程澄看着穹顶,而谢洵看着他。
蓦地,原本还观赏着的青年忽然回,像找着什么,焦急而匆忙,但自己跟他的神交汇时停住了。
程澄似乎想『露』出一个笑,但又好像没有。
于只跟他视了许久,但眸光却亮得惊人。
方没开口,这一次的视好像想要表达他这一刻的激动。
或者说,分享现的心情。
谢洵觉得心猛地一动。
他听见唱诗班的歌声了。
也这一刻,谢洵笃定地认为,程澄并非不爱自己。
他只口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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