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进被陆威和单星回一人架着一个胳膊,几乎是被绑到了舞台的幕后。
室外冷,沈岁进的外套还在化妆间,怕自己回去拿外套的功夫沈岁进开溜了,单星回干脆就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给她披着。
班主任木如洁今晚总算逮到了沈岁进的身影,气喘吁吁的小碎步跑到她跟前,问:“岁进,你瞧瞧待会钢琴摆在台上哪个位置。”
沈岁进悄悄拉开金丝绒的幕布,躲在幕布的后面往舞台上瞥了一眼。
台上已经是这次校园歌手大赛的第三位演唱者登台了,之前沈岁进抽到了七号,眼见着快轮到沈岁进,班主任一早就派人去化妆间催了,可回来的学生总是回复说沈岁进还在化妆,弄得木如洁是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
好在这位大小姐总算提早到场,能把千辛万苦从音乐教室抬来的钢琴,给指点指点放在哪块能合心意。
沈岁进说:“放在舞台左上角就行,不用放在正中央。”
听了这话单星回算是把悬着的心收回肚子里了,沈岁进是真愿意上台唱了。
趁着沈岁进上台还有一会功夫,单星回打算回主席台的地下室帮沈岁进取外套,一会下了台她能穿上。
天实在冷,单星回的外套给了沈岁进,上衣最外一层就只剩高领羊毛毛衣。毛衣适合内穿发热保暖,外穿那简直是在十二月的冬天作死,风刀子直往看不见的毛衣眼里钻,一下就把人身上热气全给吸走了。
陆威被对节目单的老师叫走了,单星回一个人回到化妆间,刚推了门进去,不想正好撞上薛岑,她正捡起沙发上沈岁进的羽绒服。
薛岑脸上的神情明显慌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单星回?”薛岑的招呼显得不冷不热。
单星回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从她手里拿走了沈岁进的衣服。
薛岑尴尬地解释说:“我看这里有件外套谁忘这了,准备拿给老师做失物招领。”
单星回不戳破她的谎言,淡淡的问:“你不知道这衣服是谁的吗?”
薛岑目光躲闪,把视线转到化妆台前的椅子上,试图用疑问的语气说:“沈岁进的?”
单星回玩味的笑了一下,和她擦肩而过准备离开,低沉说:“下回,你对沈岁进有什么不满,可以冲着我来,但别欺负她。她不是玩不过你们,只不过不想陪你们玩这些手段。”
薛岑讥笑了一声:“她不争,总有人替她争,最讨厌她那种装作接地气的样子了,什么都不开口,却有的是人替她摘星星摘月亮。”
单星回停下脚步,皱起眉,拧头郑重问:“你是不是对沈岁进有误解?”
薛岑面对班级里这位自带气场的学霸,不知不觉气焰矮了三分,可出言却依旧愤懑不平:“这次歌手大赛一个班级出两个名额去预选,本来我预选已经上了,结果沈岁进半途兴起说要参加大赛,班主任就找我谈话,让我把名额让给沈岁进……那时候开始,我的脑子就总是不断浮现出沈岁进那副无论何时何地都神采奕奕的样子……整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谁不捧着她,她的世界大概永远都只有高兴的事,永远没有‘得不到’这三个字。”
单星回面对女孩突如其来的剖白,陷入了沉思,很久不作声。
沉寂了半晌,他锁眉道:“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发生,而是身在那个环境那个位置,身边的人只想让她看到万事万物美好的那一面。”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就只配看到丑陋的一面?”薛岑逼仄反问。
“别想岔了,人生能自己决定的事很少,出生在哪,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大部分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你们出生在北京已经比我们这些非京籍的普通人享受了太多的资源倾斜,按照你说的,那我们这些十八线小县城出身的,岂不是不配活着了?人比人气死人,薛岑你真要这么想,除非你回到封建帝国当皇帝,统领天下、万人之上。可当皇帝也有不痛快的时候,还得受臣子掣肘。既然很多事情不能自己决定,那么注重过程的享受,会比一味计较得失更让人释然。既然唱歌这条赛道太拥挤,换去跳舞也不错,没必要在一条道上争得头破血流,人得学会跟自己和解。”
在班上一向话少的单星回,除了每学期开学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薛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多话。
薛岑沉吟道:“单星回希望有一天你被迫失去拥有的时候,也能心平气和地为自己开解同样的话。你就偏心沈岁进吧!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插班来的好成一个人?”
单星回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专注做我自己的事儿,尽量不碍着别人,别人嫌我碍眼,我识趣就是了。偏心是有,你说我和你不熟,沈岁进算我发小,我这人脑子没毛病啊,干什么偏心你?人之常情吧。”
“你们男的都爱捧沈岁进的臭脚,长得好看了不起!”
“长得好看是了不起啊,丑八怪演电视剧主角你爱看?再说我住沈岁进隔壁,她脚臭不臭我最清楚,人家每天洗脚呢!”
“你!——”薛岑被呛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单星回玩世不恭的说:“都是同学,也别计较那么多了,这事儿怪不到沈岁进头上。真要怪,得怪老师,是老师把你换下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把火撒在沈岁进身上也不对。这事儿咱们老班办得不地道,没道理让沈岁进背了黑锅。而且沈岁进之前还觉得你俩关系挺不错的,想不明白怎么你突然背后给她捅刀子。要不这样,你有什么科目菜的,我免费人肉帮你辅导?沈岁进的数学可是我一手辅导起来的,这回月考分数都快赶上我了。权当给你赔罪了?”
薛岑奇道:“我说沈岁进怎么数学成绩突飞猛进,上个学期期末考我和她还是一样的分数,这个学期她就跟自行车换跑车一样,数学这科都快奔满分去了。”
单星回昂起骄傲的下巴,没给她透底之前自己英语菜,还得靠沈岁进帮忙补习的事儿,拍板钉钉道:“这事儿那可就算翻篇了,老师整出来的一个乌龙,咱们谁也别往心里去。”
年轻气盛,这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薛岑也不知道着了单星回的什么道,眼下还真就不计较被沈岁进挤掉名额的事,反而有闲心追问起:“沈岁进今晚唱什么曲子啊?”
“《飘雪》。”
“下课铃声那个《飘雪》?”
“对。”
“靠,服了!”
还嫌他们这群苦逼的学生没听够呢。
两人一起走出化妆间——
单星回:“你刚刚想对沈岁进的外套做什么来着?”
薛岑:“画点东西。”
单星回:“画什么?”
薛岑:“画臭脚啊。”
单星回:“你还有这能耐?”
薛岑:“不知道了吧,我爸打小就送我去上国画班,咱们班的黑板报一直就是我出的呀!”
两人刚从主席台的地下室出来,迎头就撞上了来找单星回的陆威。
陆威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吓得不轻,愣了好半会才缓过神来:“沈岁进已经开唱了……”
“听见了。”熟悉的下课铃声前奏已经在操场的音箱里播放而起,意味着此时已经轮到沈岁进登台。
“你们忙,我回自己的位置上看晚会。”薛岑微笑开溜。
陆威见人稍微走远了点,才惊魂未定地盯着单星回追问:“你没事儿吧,和她搅和到一起?你不刚才还说她在化妆间外头,挖坑整沈岁进吗?要死……!”
被沈岁进知道单星回和她的仇家一起有说有笑,姑奶奶还不把单星回当柴火给劈了。
单星回搭搭他的肩,“招安听过没有?”
“招安?!”
“敌在暗处我在明,暗亏吃了一回,防得住第二回,难免防不住第三回。化敌为友,转干戈为玉帛,咱们沈公主才能把这日子给过踏实太平了。我这是为沈岁进铲除道路障碍,铺就康庄大道呢。”
陆威听得云里雾里,文绉绉是想气死他这个没文化的啊?
将信将疑啐骂道:“妈的,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背着沈岁进泡妞?!”
好好的元旦汇演,轮到陆威的街舞,一下子画风全变,变成了陆威的个人大型表白现场。
“谁给他配麦克风的?”校长在台下第一排的正□□席上急的直擦汗。
“快快,快把他的麦给摘了!”教导主任发虚的瞟了校长一眼,已经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陈珍妮,我的舞献给你,我能把自己也献给你吗!?”陆威在台上跳的酣畅淋漓,结尾动作以一个丘比特拉弓开箭的姿势结束。
底下的学生已经开始躁动起哄,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陈珍妮”这三个字,于是“陈珍妮、陈珍妮”的口号在舞台下面的人浪里排山倒海一般,起来一波又一波。
陆威还想再说两句,可惜教导主任已经气势汹汹地杀到舞台上,犹如猎鹰把陆威身上别着的小话筒精准定位,再一个眼疾手快抢摘了下来。
“安静、安静!”教导主任一看台下黑压压按不住的人头,脑壳隐隐作痛。
底下哪是一群学生,那是一群祖宗啊!
话说重了不行,说轻了又没人听。
教导主任在台上悄悄钳住陆威的胳膊,暗地里捣了捣陆威的后腰,求爷爷告白奶奶地低声哀求:“威威,别惹事儿,给你丁叔叔一点儿面子,咱们学校不允许谈恋爱的风气四处散播!”
陆威笑嘻嘻地贴着丁主任的耳根说:“丁叔叔,我下去也行,但今晚的事儿你得保证不跟我爸我妈他们打小报告。”
死崽子,众目睽睽之下还敢讨价还价,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他让他上台跳街舞。
心里这么想,教导主任老丁嘴上却爽快地答应:“成,你快下去,别耽误后头的节目,马上要公布今晚歌手大赛的名次了。”
陆威下台之前,还跟山大王巡山似的,冲台下频频挥手,摆出一副领导视察的派头,教导主任跟在他身边,倒像极了替他在前面开道的小兵。
陆威一下来,还没来得及去找陈珍妮邀功,就被在台下等着的沈岁进叫住。
“陈珍妮被你吓跑了。”
“我擦,不会吧……”
沈岁进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跳舞的时候,我一直替你观察陈珍妮。”
陆威慌了,眼睛也往初三的座位席那边瞟,“她跑哪儿去了?”
沈岁进指了指操场的西门。
陆威拔腿就跑:“一会散场我要是没回来,你和星回就先走,我去芝麻巷找你们。”
沈岁进臊他:“你今晚还惦记羊肉串呢!陈珍妮都跑了,你能追回来算我输。”
好好一个惊喜变成了惊吓,全校所有人都在底下瞎起哄,声嘶力竭地大喊“陈珍妮”,也不事先问问当事人觉得臊不臊。
沈岁进好笑地看着陆威活宝一样追出去,这时台上主持人已经开始播报——
“本次校园歌手大赛二等奖:沈岁进、吴佳辉、邓小超,有请获得二等奖的同学上台领奖……”
这个结果似乎有些令人大跌眼镜,学生们的掌声仿佛都带着一丝丝犹疑,好像不太相信沈岁进才拿了二等奖。
说好的内定一等奖是沈岁进呢?
一早就有流言传出来,这次的歌手大赛冠军,除了沈岁进绝不会是其他人。
这样的结果,打破了大家的对谣言的迷信。
风向开始倒头,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在底下悄悄议论——
“第一名谁啊?今晚也没觉得谁比沈岁进唱的好啊!”
“瞎说什么大实话,我还以为大家都聋了,听不出今晚沈岁进唱的最好。”
“沈岁进唱的也就还行吧,决赛那首英文歌还抢调了。”
“抢调也唱的比别人好啊,别人唱的更歪瓜裂枣!”
“这第一名牛x啊,连沈岁进都敢踩,在附中还想混下去吗?”
“听说这次歌手大赛,第一名有保送附高的加分项……”
“校长胆子真大,有加分项还敢给沈岁进小鞋穿……”
大家议论到后面,居然已经开始破天荒的为沈岁进鸣不平了。
顶着众人探究疑惑的目光,沈岁进一派清明地走上舞台领奖。
校领导为沈岁进颁奖的时,颇为心虚的不敢和沈岁进对视,水晶奖杯握在手里,跟烫手山芋一般,战战兢兢地双手递给了沈岁进。
校领导的笑容里带着丝丝入扣的尴尬。
底下谁也没瞧出校长给沈岁进颁发奖金时的别扭。
单星回一早就等在舞台侧边,等校领导们串珠一样走下舞台,他就见缝插针地上去给沈岁进献花。
“不错啊,五十串羊肉串到手!”单星回簇拥着庞大的粉玫瑰,借花献佛,为沈公主献上今晚最拉风的鲜花。
沈岁进骄傲地接过花,舞台的灯光打得尤其亮,像她的笑容一样璀璨明目。
这个二等奖,她拿的比一等奖还要高兴。
两人一起下了舞台,这时舞台上的主持人已经播报起了冠军的获奖情况。
沈岁进回到台下自己的位置坐好,单星回给她拧了一瓶矿泉水,又把巧克力的包装纸撕开了一个口子递过去给她。
“游一鸣,冠军是他?”人群中爆发出不小的惊呼。
今晚的赛况堪称冷门频出。
先是综合实力最佳的沈岁进只拿了二等奖,再是冠军居然被一个平时腼腆得不像话的男生拿了。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听见游一鸣的大名,因为平时这号人物从来没有在附中各大八卦中出现过。
大约是游一鸣平时低调腼腆得过头了,导致学生们对他刚刚在台上的表演,也没多大的印象了。
于是有人问:“他刚刚唱了什么啊?”
“没印象了,估计唱的不怎么样吧,好听我肯定记住了。”
“评委没事儿吧?游一鸣是不是有什么大背景啊?”
“他好像是三班的吧……家里是拆迁户,京大之前有一大块地征的是他家的。他爷爷在古玩圈挺有名的,有一年收了个青花瓷在苏富比拍卖一鸣惊人,那一年刚好他出生,所以他爷爷给他取名叫一鸣。可惜后来他爷爷死了,他爸赌博,家里的家当也赔得差不多了。之前已经从京大家属院搬去了二环的大别墅,最近好像又准备搬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爷爷生前跟我爷爷经常一起玩古玩儿啊!两个老头是潘家园那块儿的常客。”
“你说他爷爷是男高音我还觉得有点谱儿,祖传的好嗓子……所以他刚刚唱了什么,能拿冠军?”
“他唱的《水手》,郑智化的《水手》。”沈岁进仰脖子喝了一口冰冷的矿泉水,不动声色地说。
这学期期末考总结那天,沈岁进打算上午领完成绩单和奖状,下午就约单星回和陆威去后海公园滑冰。
一早起来,她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就跟徐慧兰汇报:“徐阿姨,我们学校今天上午期末总结,下午我约了星回和班上同学去后海。”
徐慧兰想起来她前几天鼓捣了一双冰刀鞋回来,马上反应过来说:“这会后海公园湖面的冰已经冻瓷实了吗?户外危险,你想玩滑冰,还是和同学们上室内滑冰场玩。”
沈海森听了也觉得有风险,每年后海游客掉冰窟窿出事故的新闻,总有那么几篇。
“进进,你徐阿姨说的对,今年入冬,雪花都没见过葡萄干儿那么大的,万一冰面不踏实,你要出事儿的。”
沈岁进把干毛巾往湿漉漉的脸上怼,印干了脸上的水渍,说:“前阵子我们班上早有人去过了,他们期末考考完那天就去玩了,鞋刀子蹬在那上头邦邦响。”
沈海森仍然不放心地说:“你这榔头砸玻璃啊?还邦邦响!唉……爸爸这辈子不图你功成名就,只图你平平安安,你别让我操心。”
徐慧兰觉得他这话说重了,孩子爱玩是天性,总不能因为做父母的怕孩子磕着碰着,就什么都不让孩子干了吧?
孩子想干点什么,别总拿自己的苦说事儿来绑架孩子。
于是徐慧兰婉转兜回来说:“反正今天公休,一会我和你爸替你开车上后海考察考察去,要是冰面真冻得瓷实了,我们就开车去你学校门口等着你,到时候干脆就送你们去那块滑冰。”
沈岁进马上说:“不用送我,我和同学搭公交,学校门口就有直达后海的线路。”
沈海森经过这几个月和徐慧兰相处下来,觉得徐慧兰这人简直就是亡妻派来给沈岁进助纣为虐的。
宠孩子也得有个度啊?
闺女想去滑冰,也值得她一大早开车单独去考察考察冰面冻实了没?
沈海森忽然感到自己这个亲爹,对比起徐慧兰这个后妈,很多细节方面,多多少少是自愧不如了。
这边刚搞定自己亲爹和徐慧兰,好不容易他们达成一致,松口肯让自己去滑冰了,结果沈岁进出门和单星回把这事儿一说,没想到单星回还推辞了。
沈岁进气鼓鼓地说:“下午的事儿你就不能推了,改天再去?”
单星回想了想,拒绝说:“不成,答应了别人的。”
“答应谁了啊?”
“……”
“我都不能说?”
还真是除了你谁都能说。
单星回抿紧嘴巴,沈岁进见他不肯漏嘴风,也就不继续追问了。
不死心,酸酸的贫他:“那你可别后悔,我玩滑冰可厉害了,在美国我妈还专门请了奥运冠军教过我。”
单星回不为所动:“你和陆威去吧,我下午真有事儿。”
沈岁进盯着他淡然的脸,像颗瘪了气的气球,“没劲儿!”
上午领完成绩单,沈岁进和陆威还有陈珍妮,去后海公园附近的东北小饭馆马马虎虎吃了一顿午饭,就去结冰的湖面上玩了。
公园里来玩的人还真不少,加上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放寒假,整个冰面扎满了人。
看着陆威他们成双成对,沈岁进多少觉得自己落了单,沦落成了一枚大电灯泡,便全程心不在焉的。
陆威牵着陈珍妮滑到她面前:“你期末考也没考砸啊,怎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陈珍妮瞪了他一眼,没见过情商这么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不咱们早点回去吧,冬天太阳下山早,我们回家倒公交还得一个小时。”陈珍妮说。
陆威还没尽兴呢,不肯回去:“别呀,晚上我都想好去大董吃烤鸭了,咱们滑到四点半,坐公交车去,刚好赶上晚饭的点儿。”
陈珍妮狠狠白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就看不懂她的眼色呢!
陈珍妮使劲挤眼色:“还是早点回吧……”
陆威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天!别是因为星回不在,沈岁进你就没劲儿了吧?”
沈岁进猛一抬起脚,又克制地放了下来。
要不是穿的鞋下面是铁刀子,沈岁进可能真就一脚招呼上去了。
“给他美的,少往他脸上贴金,我没他不行啊?”
陆威总算领会过来,今天下午沈岁进浑身上下,为什么哪哪都犯着别扭劲儿了。
陆威:“妈的,早知道老子五花大绑也给他绑过来了,害的我们下午这么扫兴!”
陈珍妮:“嘴欠的,不是说过在我面前不许说脏字儿吗?”
陆威:“那……母亲的?”
陈珍妮:“陆——威——!”
陆威:“好好好,下回不说了。”
沈岁进挤在他俩中间,就差发出“救命”的哀嚎了,这狗粮她不想吃还硬塞,沈岁进一下就滑到岸边,准备收拾收拾上岸回家。
午后的公交车颠呀颠,把人的瞌睡虫都颠出来了。
沈岁进起先还顾着把一双用塑料袋装好的冰刀鞋,拢到自己的脚边放着。
可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眼前的重影好不容易消退了,把目光调去自己的脚边,结果自己刚买没多久的那双滑冰鞋却不翼而飞了!
“谁拿我冰鞋了?!”沈岁进又气又急,眼珠子在公交车上所有人的脸上都扫了一遍。
刚上车的时候,后海那站人特别多,她站了四五站才有空位置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午后的太阳就晒得她犯起了困。
等她这会醒来,车上所剩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从后海上车,一直在这车上没下去过啊?”司机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这季节去后海滑冰的人多,售票员不是一直在车上喊,让大家注意自己的财物吗?”
言下之意,这趟车上丢东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沈岁进简直无语,这冰鞋还是表哥从纽约出差带回来的,本来是准备送给他女朋友的,结果沈岁进瞧上了,被她截了胡。
这小偷可真有眼光,七百多块一双的冰鞋,才穿了第一回,就把它给顺走了!
肉疼之余,沈岁进不忘在心里问候那个小偷的祖宗十八代,顺便迁怒单星回,要不是他下午没来,这冰鞋没准还丢不了呢!
下了公交,沈岁进就气冲冲地杀回家属院。
也不知道单星回在家没有。
徐慧兰原本窝在沙发上抱着一筐提子看电视剧,听到门口的动静还以为是风把门带响了,扭头一看,沈岁进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慧兰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两点还差十分。
“午饭吃了吗小进?”
闺女脸色不大好,不知道在外头碰上什么不痛快的事了,可能是期末考没考好?
多大点事儿啊,考不好有什么关系,她读书那会成绩就一般,可参加工作后,还不是凭实力一路做到了副处?
“吃了。”
哟,夹枪带棒的,口气像吞了火药。
徐慧兰调小了电视的音量,上身从沙发上支起来,轻声细语地问:“滑冰好玩儿吗?”
沈岁进踏进门,在客厅门口的脚垫上跺了跺脚,屋内暖气十足,她一进屋就急着脱羽绒外套。
“别提了,人太多,滑都滑不开。”
“这样啊?早上我和你爸去看场地的时候,那会还没什么人。对了,你不是说约了星回吗?他下午没去滑冰啊?”
沈岁进刚把外套挂在客厅衣架上,转过身子问:“单星回在家?”
徐慧兰:“在啊,中午我和你爸回来,还问他怎么不和你们一道去滑冰,明明上午你和我说有约他的。”
沈岁进:“他怎么说?”
徐慧兰:“没怎么说,好像家里来客人了,我看见他手上还揣着两瓶北冰洋,提了一袋子的零食。”
一天下来,昏昏恹恹的,沈岁进这会总算觉得来劲了。
既然他在家,沈岁进可就不客气了。
徐慧兰打量着她进门时候脸色不好,心里估摸可能这回期末考闺女考砸了,可自己这个后妈也不好意思多问。
见她刚进门没多久,才脱了外套,又往衣架上伸手,徐慧兰小声问了句:“又出去吗?”
沈岁进:“就去隔壁,我找单星回去。”
徐慧兰稍稍放了心,“晚饭在家吃吧?”
“在家。”沈岁进换下鞋,趿了拖鞋就准备往单家去。
“你段阿姨他们不知道在不在家,没听见那院的动静,要是你玩的晚,他们留你吃晚饭,你就说徐阿姨在家,不叨扰他们了。”
徐慧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闺女今天心情不好,一会等她出了门,就给沈海森的办公室挂个电话过去,夫妻俩商量商量晚上一家三口去哪吃大餐,算是庆祝闺女这学期顺利结束。
电视剧的剧情太吊人胃口,一集电视剧,电视台恨不得一集塞进去几十个广告,徐慧兰趁着又是电视广告的无聊空档,正准备给沈海森打电话,就瞧见沈岁进铁黑着一张脸踹了门回来。
“砰”的一声,还径直钻进房间,甩上了门——
“小进?”徐慧兰耳朵贴着沈岁进房门的玻璃,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小进?”徐慧兰又叫了一声。
“徐阿姨,一会单星回找我,你就说我不在!”
“你这孩子,怎么了这是?”
说曹操曹操到,单星回在院子里已经听到了沈岁进刚刚说的话,和徐慧兰隔着门窗的玻璃对视一眼,明知故问地说:“徐阿姨,沈岁进说她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徐慧兰敲门的手还没再次捶下去,沈岁进就呼哧一下拉开了房门——
“你不打算解释了?”沈岁进问。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单星回平静的说。
“那你找我干什么?叛徒!”
“那你出来,我们上外头说。”
“……”
“不出来,我真走了。”
可恶,威胁谁?
“你必须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沈岁进一边往外走,一边鄙夷地朝单家院子的方向丢了个白眼,“薛岑已经走了?”
“没走。”
沈岁进闻言,扭头就要重新钻回房间:“你这人有病吧!”
气死她了!
薛岑那次在元旦晚会给她挖的坑,他这么快就忘了???
瞎了她的狗眼,徐慧兰和她说单星回在家,亏她还兴致冲冲地跑去隔壁,结果看到了什么?——
单星回居然和薛岑在书房有说有笑!
狗东西,见色忘友的狗东西!
亏那次他还在她面前,说薛岑是条看门狗,原来他才是真的狗!
不仅狗,还是两头倒的狗尾巴草!
单星回被她磨的彻底没了脾气,也不打算和她继续这么僵持,直截了当说:“还不是替你偿人情债,薛岑的数学比你还差,一个勾股定理教得我都快被套了进去,我都快疯了。”
沈岁进耳朵一凛。
他说——他帮她偿人情债?
她也没欠薛岑什么啊!
“元旦汇演,歌手大赛名额,你不是后来才要参加的么,人家预选都选完了。”单星回淡淡的瞟了她一眼。
沈岁进的脑子“嗡”的一下,这会全明白了。
她的参赛名额,是薛岑让给她的……
然而她自己压根都不知道这回事,也就是说,这件事,应该是班里老师施压的结果。
“你要不要去薛岑那报个道?”单星回提议,“我这教了两三个钟头的勾股定理了,回头题型一变,阿兹海默症都没她能忘事儿,教的我快疯魔了,要不……你去给她辅导辅导?”
沈岁进咬着下唇还在犹豫。
徐慧兰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听了个囫囵明白。
孩子们之间的事儿,还得靠孩子们自己解决。
她劝说:“都是同学,小进你就去玩儿吧,回头徐阿姨给你爸打电话,晚饭点儿等你爸从实验室回来,咱们娘俩领他去外头吃饭。”
说的她们娘俩才是cp,领个巨婴孩子上外头撒欢似的。
单星回也给沈岁进比了个“请”的手势。
沈岁进这才磨磨唧唧、扭扭捏捏,大姑娘上花轿一般,不是很好意思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