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响鼓声早已消散,帝国所有的子民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天际。
帝国的鼓声已经千年多没有响起了,人们听着说起最多的地方,也是在茶楼说书先生的传唱中,偶尔听起过。
然而现在听见后,多数人没有惊恐,没有意外。
早在帝国传来皇室血脉传承断绝的时候已经预料到的结果,现在只是明确了而已。
好多相邻的好友,相视一笑,然后高声说道:“马大牛,今晚不醉不归敢不敢?”
马大牛叫骂道:“你个怕婆娘的憨货都不怕,老子怕个鸟。”
韩二娃吼道:“那是老子心疼她,今天她敢多嘴,老子睡马棚,让她一个人睡,吓不死她。走国华楼老子请客,顺便带上一家老小让他们也尝一尝。”
马大牛楞道:“你个憨货脑子进水了,国华楼吃一顿,你娃子婆娘不养了?”
韩二娃得意道:“没见过世面吧,老子有钱,带你见见世面。老子先去抢座位了,今天人肯定多,你快去叫人把我那一家子也叫上。”
国华楼前韩二娃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口等人,马大牛带着吵吵嚷嚷的一群人赶了过来,七个孩子两个妇人,两个老人。见韩二娃站在门口,小声说道:“是不是没钱让赶出来了,我就说你个憨货不动脑子,我们去买点吃食回家自己做。”
韩二娃笑骂道:“滚蛋,老子和他们说了三倍价钱留的位子,狗日的赶我一个试试。”
马大牛惊道:“你疯了不成。”刚要反身离去就感觉一双铁臂架着自己的脖子就往里走。
韩二娃:“胆子太小,上了战场就是个怂货。”然后大声喊道:“小二给我上好酒好菜,最好的,敢糊弄爷爷,砸了你店。”
小二一听,哪来的愣头青,刚才说三倍价钱留座位还以为捡到钱了要显摆一下,这下倒好,原来是个傻子。
刚要叫骂,只见韩二娃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啪的放到柜台上。:“叫你们掌柜出来。”
马大牛现在也不敢说什么话,而一帮孩子也不敢吵闹,只觉的现在的韩二娃大不一样。
小二也不敢再说什么,虽然不知道布包里是什么,看这汉子如此神态,怕不是有传家宝贝,赶忙去喊掌柜的。
随着掌柜不紧不慢的走来,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布包看了一下,然后一个激灵,赶忙躬身道:“国士恕罪,怠慢了,楼上雅间请。”
然后对小二说道:“最高级的待遇,赶快去准备。”
随着韩二娃被跑堂的引领上了二楼,小二和一楼在座的客人都疑惑的看着掌柜。
掌柜想想还是打算告诉小二,避免以后小二不长眼怠慢了有功之人。
捧起布包里的一块青色玉牌神情恭敬的说道:“帝国功勋牌,对帝国有功者颁发以示奖励,三级功勋可得铜牌,二级功勋得银牌,一级功勋授金牌,而得三次一级功勋者帝国赐玉牌上留‘特’字,可世代传承。对所有持牌者不得有任何不敬行为,违者严惩不贷。而所有花费银钱事后可去城主府领取。”
在座众人一听肃然起敬,纷纷起身掏出身上银两说道:“掌柜先收下,如果不够,某事后再送来。”
掌柜连忙推辞道:“众位不要打本人的脸,这事百年难遇。如果收了众位的银钱,本人怕百年后入不了祖坟,小桌子。”
小二小桌子赶忙道:“掌柜的你说。”
掌柜说道:“今日鼓声三响,想来一会以前隐姓埋名的诸位功臣,都会响应要去战场了,你给我看着,不管是谁都给我招待好了,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记住了,他们以前为帝国流过血,这次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能为他们服务是我等的荣耀。”
小桌子:“掌柜的你放心,小桌子绝不敢怠慢。”
众人一听纷纷结账道:“小二快收拾好桌子,我等吃饱了。”
掌柜一看结账的银两忙说道:“诸位,多了多了,用不着这么多。”
而此时众人也不管他都起身走出楼外站在一边等着。
远处传来了车轮磨着车轴的声音“咯吱咯吱”由远及近,一位缺了一只手的推垃圾的老汉慢慢的停到门口,看着众人疑惑的问道:“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
有认出这位老汉的人说道:“刘老汉你忙完了?”
刘老汉嘿嘿一笑有点脸红的说:“今天就不忙了,我想请隔壁的王嫂子吃个饭,帮衬了我这么多年,有点不好意思了,怕今后没机会说谢谢了,带着遗憾不好。”
众人看着这个衣着朴素的老汉,心里一阵敬佩,同时也听出来,这是要和他隔壁老王家的寡妇告别了。
刘老汉看看自己穿的脏衣服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掌柜的,有位子吗?”
众人这时看着刘老汉因为衣袖破烂,而露出的断手伤口,那明显是刀口砍断的。
以前也听刘老汉说过是打猎时不小心断的,现在哪里还不明白打猎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上战场战斗时断的啊!
掌柜和小二眼睛红润的说道:“有的,您老里面请。”
刘老汉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是回去换一身衣服,把王嫂子叫上再来。”
只是众人哪会让他离开,那个认识他的人说道:“刘老汉,这身衣服真干净不用换了,我去帮你请王家嫂子。”
说完不等刘老汉回话就跑去叫人了。
刘老汉想了想就说:“把她家人也叫上。”
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柜台前,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铿锵有力的说道:“帝国历2937年、前镇北军刘国安。”
一股如猛虎的气势刹那间扑向众人,震荡心魂。
:“帝国历2899年、前征西军项西真。”一个满身横肉屠夫打扮的人朗声说道。
:“帝国历2909年、前戍边踏浪军江庆天。”一个身穿治安服的内城治安卫大声说道。
:“帝国历2949年、前威武歼东军齐二狗。”一个流里流气看着就是富家少爷的人喊道。
全城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个牵狗遛鸟无所事事的败家子,因为家里有钱,人们只有羡慕嫉妒恨。
在他之前消失的二十年里,人们以为他出门招惹到什么大人物被打死了,甚至有人给神灵上过香,还过愿。
此时听到这一声前威武歼东军,震撼的表情全都挂在脸上。
那可是快把东面的国家灭完的军队,因为灭国太多,所以改名歼东军,又因为歼东军的将军娶了皇室公主这层身份,让他打滚撒泼的要到了威武二字前缀,所以有了威武歼东军。
齐二狗喊出的身份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尤其是这货家里有钱却来这里吃饭,铁定的是得过功勋得,这货是真的狗啊。
人群突然传出声音问道:“二狗哥,东面的国家你歼灭了几个?”
却听齐二狗大声骂道:“哪里来的没文化的狗贼,问这么粗俗的问题,那是歼灭吗?那是接纳心向我青雷帝国的子民。没文化,羞于尔等讲话。”
然后贱兮兮的摇摆着两个手指走到柜台前,对着项西真和江庆天说的到:“但求一醉?”
项西真和江庆天共同说道:“不服就干。”
三人同向刘国安说道:“老刘你有娇娘要陪,我们就不打扰了,一会去向你敬酒。”挤眉眨眼的贱样让人好笑。
刘国安脸红的骂道:“滚粗。”
而接着就响起了源源不绝的喊声:“帝国历2939年、帝国历2936年、帝国历2931年前征西军何大牙、张富贵、张福贵但求一醉。”
就听着里面的几人哈哈笑道:“不服就干。”
“帝国历2969年、帝国历2976年、帝国历2993年、帝国历2939年、帝国历2936年、帝国历2931年
这一天从来没有向世人炫耀的人们,身穿形形色色的衣服,第一次向众人讲述了他们的不被人知的过去,只怕也是最后一次走进人们的视眼之内,这一次他们将带着荣耀奔赴战场。
也许今天的人们会把他们记在心里讲给后人听吧,告诉后人:在之前的某一年某一天有一个倒垃圾的刘国安、有一个屠夫项西真、有一个治安卫江庆天还有那个牵狗遛鸟富二代齐二狗和所有看着生活窘迫,但是喊出自己在军中的名号时,确如猛虎出山,蛟龙出海一样气势如虹铁骨铮铮。
这一夜灯火灿烂,不是一家酒楼。这一夜歌舞不断,琴声不绝。满城红粉之地,没有一丝靡靡之音。
不知是谁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怎么之前不见你拿出来说给人听呢,那样你也不会如此窘迫了。”满城的声音悄然安静了下来。
悲伤的声音缓缓由一人说出,紧接着满城响起哭中带着哀嚎的声音:“我等不配,我等有什么资格拿出来炫耀,真正该炫耀的是那些已经死在战场的人啊,我等不配啊。”
那哀嚎声像是离群的孤狼嘶哑的呼喊着同伴,碎人心魂,催人眼泪。
满城的孤寂,满城的压抑。
就在这时,城头方向,一位满头白发神情威严的将军看不惯这压抑的情绪,大喝道:“你们这群娘们唧唧的成何体统。将士百战无畏生死、国安家和吾魂归乡。青雷、战!”
:“将士百战无畏生死、国安家和吾魂归乡。青雷、战!”
:“将士百战无畏生死、国安家和吾魂归乡。青雷、战!”
:“青雷、战、战、战。”
满城人人如虎,满城气势如龙。
国华楼二楼,韩二娃看着刚才还吃的满嘴流油的孩子转眼就被吓的神情惶恐的样子哈哈大笑。说道:“瞧这一个个的熊样,怕个鸟,赶紧吃你们的。”
几个孩子才缓缓回过神来低头大吃。
韩二娃端起酒壶为在座的两位老人、马大牛两口子和自己的妻子各倒了一杯,然后对着两位老人说的:“二娃感谢二老这些年对几个孩子的照顾,平时我夫妻二人忙于打点田间地头的活,都是您二老帮着照看孩子,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二娃没有其他亲人,就当您二老是亲人了。以后如有精力还求多帮着照看一二。”说完一饮而尽。
二位老人眼眶红润的看着他,都听出来什么意思,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憨厚老实的种地汉子,会是一位荣耀加身的人。
帝国的功勋牌,上了岁数的人多少都知道点,‘特’字玉牌是什么概念他们想都不敢想,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深藏了一身荣耀,安然的过着甘于平凡的日子。
:“二娃,不再想想吗,思恩和报国都还小,四妮子才三岁,而且护军外出游学还没回来,你、、、唉!”看着韩二娃淡然又坚定的眼神二老没再说什么,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韩二娃又倒一杯对着马大牛说道:“落户在这座城遇到大牛你也是缘分,不嫌弃的话你我二人认个兄弟,以后家你帮看着点。”
马大牛大声吼道:“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没说完就被韩二娃拦了下来。
韩二娃走到他身边扶着他肩膀说:“认不认我这个兄长?”
马大牛眼泪再也崩不住流着泪说道:“大哥。”
韩二娃说道:“家就交给你了,答应我。”
马大牛仰头一口喝干酒:“好,有我在就不让他们受半分委屈。”然后坐下低头痛哭。
韩二娃又对马大牛的媳妇说:“弟妹,以后麻烦了。”
马大牛的媳妇神情紧张的:“哎、哎。”应了两声,这时孩子们也被大人弄的不知所措,都乖乖的坐在那里。
韩二娃最后来到自己媳妇身边,神情溺爱的拉着她的手说道:“从你嫁进门都没让你过过好日子,这辈子欠你多了,下辈子如果还愿意跟着我,我们一起过好日到白头。”
韩二娃的媳妇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环抱着他的双手死命的拍打着韩二娃的背部,好像要把愿意和他下辈子在一起的决心拍进他的身体一样,让他下辈子一定要记住。
她没有劝说自己的男人,因为他知道在这件事上已经无法劝阻了,既然这样就不要让他心里添堵,委屈、自己来承受。
岁数稍微大的几个孩子手足无措的看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岁数小的直接跟着哭了起来。
韩二娃的媳妇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转身抱起了自己的女儿四妮子,轻声的哄着。然后对着自己的男人说道:“活着回来,一家人都等着你。”然后就再没说话。
韩二娃看着大家说道:“家交给你们,外面的仗我来打,我打完了,就不用小一辈的人去打了。”高声喝道:“大牛。”
马大牛站起说道:“大哥你说。”
韩二娃:“柜台上的玉牌现在是我们两家的传家之物,如果我们两家有遇到过不去的难处,你可拿着去城主府让他们帮忙,两家以后的小崽子如果修行有出息,需要用到修行资源家里没有的可去城主府去要,但是吃喝享乐,作奸犯科的话,如果敢用玉牌为非作歹想都不要想。那是十几万兄弟的命换来的,我们没资格给玉牌抹黑,否则我死都不会再登家门,记住了没?”
马大牛:“大哥不要瞧不起人,谁敢抹黑玉牌我打断他双手双腿。”
韩二娃:“好,今日但求一醉。”
马大牛想起在楼下听到的喊道:“不服就干。”
今夜的城、是不眠的城;今夜的城、是醉人的城;今夜的城、是肝肠寸断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