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过往已不可究,随着白岚的上位,便意味着一场新的洗牌即将开始。
姜舒靠在车窗上,耳边是他父兄关于接下来和白氏合作案的讨论,如今白家掌权的是他哥的好友,再加上今晚白岚对他家的态度来看,想必日后两家的关系会变得越发密切。
当然这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现在烦恼的是该不该趁此机会跟父母摊牌。
你们的小儿子姜舒,性别男,爱好男,目前已有暗恋对象,对方身高一米九,长腿高颜值,贼他妈酷。
……这句话说出去可能会被姜总的皮带抽死吧。
姜舒苦中作乐的想,要是这会儿已经把江老板追到手,别说抽死,就是被抽个半身不遂他也甘愿啊。
他瞪着车窗,看着上面映出自己的脸,气得鼓起双颊。
一鼓一缩,再鼓再缩。
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翻来覆去琢磨江老板和林教授的关系,把自己搞得头大如牛。
正与大儿子交谈的姜总早就发现小儿子磨皮躁痒地一直动来动去,朝大儿子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他右手握拳,抵唇大力咳嗽一声。
姜舒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移开。
“你那是什么眼神!”姜总忍不住开始挑刺了,自打小儿子迎来青春叛逆期不听话离家出走,他现在看他真是哪儿哪儿都想揪出个错来,然后狠狠教育修理一顿。
加长版的劳斯莱斯里,属他坐姿最豪放,一只脚没规没矩踩在座位上,下巴搁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
坐没坐像,不像话!
姜总逮着他小尾巴就开始开炮:“礼仪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没你侄子有个形象!”
“那真是对不起,给姜总丢人了。”
姜忠国被他噎得想抽人,这两年有点发福的身体抖了抖,偏头看大儿子。
蒋铭扭头。
他又朝妻子望去。
姜夫人连忙挽着儿媳聊最近新出了什么好看的包包。
在讨伐小儿子的路上得不到任何支持,他讨了个没趣,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以此表达不满。
明明来之前都对他挺和颜悦色的,怎么这会儿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叛逆期的孩子情绪都这么阴晴不定的?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想和小儿子缓和关系,先低了头,“几号回校?机票买好了吗?”
偌大的车内,全部人都屏住了呼吸,暗自关注着闹了一年多的别扭父子俩。
就连迷迷瞪瞪睡着,又迷迷瞪瞪醒来的姜霄也偷偷看爷爷和小叔。
“后天的飞机。”姜舒踩着他爸递过来的提坎顺势就下了。
“什么?后天?!”
“后天就要走?!”
这下不止姜总,连姜夫人都叫了出来,国庆小长假,这才回来几天就要走???
姜舒眸光一闪,突然理直气壮道:“我有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儿!”姜总气得吼,明明全家就属你最闲。
“我怎么就不能有事儿了!我兼了个职。”姜舒想起自己的另一层身份,赶紧提出来挡炮,“公司里的账还有一堆没整理清楚,我忙着呢。”
“什么公司?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蒋铭皱着眉。
“一家……不是特别大的公司,就几十员工。我磨炼呢。”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自己都想吐了,姜舒很想拉帽子把脑袋盖住,可惜他今晚穿的
是礼服,没有帽子。
没在家人面前说过谎,乍来一下,脸烫得慌。
“公司叫什么名字?主要做什么的?”姜总和蒋铭几乎同时开口。
姜舒避重就轻:“搞酒水批发的。”
父子俩还想再问,姜舒已经要扛不住了,装作不耐烦地摆手,“反正是一家正规公司,人家不嫌弃我一个没毕业毫无工作经验的学生,我当然要投桃报李,认真工作,不让老板失望。”
正儿八经算,他都快旷瞒小半个月了。
羞愧啊!太不负责了!
蒋铭虽然老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儿子要上进,夫妻俩总不能拦着。而且有安阳在前对比着,就算姜舒什么都不做天天躺床上玩游戏,都得夸他一句乖崽,更别说他是去兼职磨炼自身。
只有知道钱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啊。
安家小子那种把钱当废纸似的漫天撒的行为他们就非常看不惯!
两厢对比,他们的儿子简直太优秀了!
接下来两天姜舒任安阳把电话打爆也没出门,乖乖在家陪父母。在姜夫人的努力下,姜舒和父亲的关系缓和不少,离开当天,是姜总亲自开车送他去的机场。
姜舒下车前,姜总踌躇再三,终是满含欣慰地看着他说:“这样很好。”
姜舒在昨晚签了股权委托书,想来他哥已经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了。
很好吗?
这也是你和母亲一直期望的结局吧。
姜舒说不上这一刻涌上来的情绪是来源与哪里,其实从头到尾,他都在为他打算。
不想他未来和大哥争,非但争不过,还徒伤兄弟情分,最后落得个无法收场的结局。
他们终会老去,无法护他一生,只有和大哥一条心,他的未来才能常乐无忧一生。
一颗护犊心,百转千回。
父子俩相视一笑,这一年多的别扭在这一刻随风而散,余下的,是厚重的亲情。
姜舒带着一身轻松提前回了学校,把宿舍打扫一番后,就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九点才醒,他起床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打理好发型,就去了狼吧。
展新正和几个朋友在酒吧门口抽烟,几人或站或蹲吞云吐雾,见着漂亮小姐姐路过就吹口哨。
流氓兮兮的样子非常欠揍。
“小姐姐加个微信撒?”
小姐姐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匆匆离开。
大伙高声大笑着吹口哨,展新在那人脑袋上抽了一巴掌,笑骂:“小姐姐都他妈被你吓走了。”
“嘿嘿。”那人摸着脑袋笑。
姜舒一下车,展新就看到他了。
“过来蹲会儿。”展新朝他招手。
姜舒走过去。
展新从兜里摸出烟来递给他,扬起下巴笑,“放假没回家啊?”
“回了。”一个姜舒不认识的男生按开打火机递过来,姜舒倾身凑过去点燃烟,深吸一口,呼出一团烟雾。
真是……爽啊!
他越来越习惯这个城市,和这个酒吧带给他的愉悦感。
想起安阳在电话里嚷嚷着要过来玩儿,忍不住笑起来。
“谢了啊兄弟。”他朝那个递火的男生笑了笑。
“嗨,客气。”那人咧出一口大白牙。
展新凑过来,“上次没事儿吧?给你发微信也没回,我和你阿发叔叔都非常担心你那天的状态,简直就像个喝高
了出来发疯的神经病。”
“就当我喝高了发疯吧。”姜舒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朝那间休息室挑眉,“在不?”
“嘿。”展新乐了,“无故旷工半个月,现在还有胆问老板在不在,这么欠修理?”
“求江老板修理啊。”
江亭叼着烟刚出来就听见这句话,低头一看,小孩儿正蹲在门口,跟一群小流氓融为一体。
“哈哈,来来来,咱们老板来了,你想怎么被修理,说出来让老板满足你。”展新笑到呛烟,啪啪拍着姜舒的肩膀让他回头看。
旁边那几个也笑得东倒西歪。
姜舒就回头看见江亭的时候愣了一下,转瞬就没脸没皮任他们取笑,脸都没红一下。
江亭是出来丢垃圾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袋子,站在门口子的小弟见机,笑嘻嘻夺过他手中的垃圾,小跑着丢到垃圾桶里。
“江老板国庆节快乐。”姜舒抱拳,朝他笑嘻嘻晃了晃。
“放假没回家?”江亭走过来,问了和展新一样的话。
姜舒眨眼,“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江亭今晚心情不错,难得笑了:“口音。”
姜舒眼睛顿时一亮,如果在他心中母亲是世界上最美丽优雅的女人,那面前这人无异是世界上最迷人的男人。
盯着他看了会儿,姜舒突然一笑,“新发型很帅啊。”
江亭剃了个非常考验颜值的寸头。
非但没有减分,甚至看起来更man,更酷。
他现在叼着烟,霓虹灯光下的侧脸犹如刀凿般冷硬,微微拧起的眉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相当凶。带劲儿。
江亭笑笑。
“你什么意思啊,”展新在旁边起哄,“难道我们亭哥以前那发型不帅?”
“帅。”姜舒说。
“哪个更帅?”展新明显想要搞事儿,嬉皮笑脸地追问。
“一根烟是不是堵不住你嘴?”江亭扫了他一眼。
“哟哟哟,这就开始帮上了。”展新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捅姜舒,冲他挤眉弄眼。
姜舒的心情莫名变得雀跃起来,勾了勾嘴角。
江亭站在门口就相当于一个活招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不少人凑过来跟他打招呼。
姜舒的眼角余光全程注视着他,他对待客人的态度耐心的就像对待相交多年的朋友,明明长相气质都拒人于千里之外,偏偏性格出人意外的好。
这样的人,谁能不惦记?
“能一起喝杯酒吗?”一个漂亮的女生走过来,红着脸邀请江亭。
“今天嗓子不舒服。”江亭婉拒。
女生难掩失望,但还是笑着说没关系,一脸兴奋小跑过去和同伴低声耳语,推搡着进了酒吧。
迷妹是很容易满足的,能说说话就已经很高兴了。
姜舒肩膀一耸一耸,忍笑得厉害。
这拒绝人的借口真的毫无新意就跟闹着玩儿似的,他要是没记错,上次好像就是这么拒绝别人的?哈哈哈。
“亭哥你下次能不能换句话,”展新也吐槽,“上次就有个顾客神神秘秘把我拉角落让我多关心关心老板的身体,那表情那口气,我当时都懵了,他妈还以为你得了不治之症。”
“呸呸呸!”姜舒原本带着笑的脸立马拉了下来,瞪他。
一连串呸把展新呸懵了,他愣愣看着姜舒,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姜舒他们家比较避讳这些,用姜总的话来说这叫“口灾”,得规避。
他连连瞪了展新好几眼,“不能乱说。”
展新平时嘴贱惯了,大伙都不讲究这些,乍出来一个讲究人,他愣是有点不习惯。
“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
“这么讲究的吗?”
“讲究点好。”
姜舒一脸认真,展新在这股强大的压力下,用眼神宣布自己从此做个讲究人。
“所以亭哥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借口,你的迷弟迷妹们十二分关心你那一年到头就没好过的嗓子。”他赶紧把话题岔回去,愤怒的姜迷弟有点吓人,惹不起。
江亭靠在墙上,低垂着脑袋抽烟,一言不发。
“江亭。”
一道男声从前方传来,熟悉的温润音色让姜舒的身体明显一顿,夹着烟的手指晃了晃,有些不稳。
林因站在马路边儿,驾驶座的车门大敞着,他扶着车门,视线在姜舒身上落了两秒,对他笑了笑,然后看向江亭,询问:“现在有空吗?”
江亭把烟头丢地上,抬脚,碾熄。
姜舒眼睁睁看着那蔟火星在地上滚了两圈,在最后一秒绽放出一道明亮的色彩,然后泯灭与尘土。
江亭直起身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朝林因走去。
姜舒心脏一缩,肢体先与大脑做出反应,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死死抓住了江亭的手腕。
“我有话想跟你说,待会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