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姜舒空了就会去狼吧,把这段时间被展新堆起来的各种单子入账,再把账目捋一遍。他虽然没有会计证,这个工作却难不倒他,毕竟家里是做生意的,多少还是略有涉及,而他本身又喜欢数学,核算更是手到擒来。
他做的小程序自己用着不错,想教展新,展新偷懒不愿意学。
因为这段时间基本从早到晚待在酒吧,他对江老板的行程也有了一定了解。无论多晚,江亭从来不会宿在酒吧,有时早上很早就来了,一待就是一整天,如果白天没来,晚上七点会准时出现在酒吧,吃饭是展新给他点外卖,烟酒更是整日不离手,阿发叔叔是整个酒吧里唯一会限制他酒量的人。
姜舒就如自己所说那样,开始追江亭。
以前大伙顶多私下里谈论这事儿,现在已经搁面上来,都逮着姜舒竖大拇指,在旁边看戏凑热闹。
他们都挺喜欢姜舒,也愿意帮他制造机会。
姜舒每天都会在五星级酒店订餐,他出手大方,除了单独给江亭开的小灶带私心,对酒吧里的兄弟们也一视同仁,大家都有。
而每天的玫瑰花更是少不了,酒吧现在随处可见新鲜娇艳的红玫瑰,全都是江亭的休息间装不下或和被阿发他们抢过来的。
吧台,门口,处处都放着玫瑰,深得女顾客喜爱。
怎么追人,恋爱都没谈过一次的姜舒经验为零,送玫瑰花是承袭他父亲讨好爱人的传统,每日订餐是实在看不过眼江老板整天吃些无甚营养的外卖,他母亲信佛,逢年过节都要上山为家人祈愿身体健康,姜舒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希望江亭能拥有一个好身体。
总之,他打心底里认为,江亭早晚是他的人。
既然早晚都是自己的人,自然要从现在开始关心他的一切,然后他便加入了阿发叔叔的劝戒烟酒大队伍。
江亭烟瘾很重,酒瘾也差不多少,姜舒自己也抽,但也实在有些怕了江亭烟酒不离手的状态
姜舒在放飞自我,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的种种行为,让江亭都产生了那晚他其实是接受了对方表白的幻觉。
“款爷,您是真款爷!”老鼠把大门关了,挂上休息的牌子,提着酒店送过来的午餐,过来朝姜舒鞠了一躬,“我代兄弟们谢谢姜哥了。”
感谢亭哥吃快餐,让他们这群鸡犬跟着沾光,竟都开始忧心长胖的问题了。
姜舒对他笑了笑,去敲江老板的门,“江老板,出来吃饭了。”
门打开,江亭从里面出来,欲言又止。
姜舒赶紧伸手,“什么都别说,总之我有钱我愿意我家里有矿不止一个。”
“太破费了。”江亭第无数次重复这话。
姜舒摇头,他从小吃穿住行无一不精致,他承认自己是在用自己的生活习性来标准他人了,道理他都明白,干涉别人的生活这样不好,可他宁可违背一次自己的行事标准也要强行插手进来。
小餐馆的菜品是否卫生他不能断言,但这家酒店他却是能拍胸脯打包票卫生达标,食物新鲜,营养丰富,他根本做不到把江亭一日三餐随便敷衍的行为视而不见。
“自家的东西,哪里就破费了,而且我也是要吃的。”
江亭脚步一顿。
姜舒本意是不希望他把这件小事儿放在心上,有意无意透露一下自己的经济情况,表示这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希望他别放在心上,可他却发现!江亭!居然!开始!躲他了!
这他妈。
为什么!!!
姜舒想不明白!
吃完饭,他把阿发叔叔拽到一边儿
,恨恨地问:“江老板是不是对开酒店的有什么误解?”
“干嘛这么问?你家开酒店的?”阿发解开头发,咬着皮筋,小心翼翼顺着自己的宝贝长发,“最后掉发有点严重,愁。”
“你先替我愁愁!江老板在躲我,他居然躲我!”姜舒抓着他胳膊晃,急得抓耳挠腮,“吃饭的时候宁可站着也不挨着我坐,跟他说话一开始居然还装没听到!操啊,那稀烂的演技以为能骗过我吗,他为什么突然不待见我了?啊?我哪里得罪他了?你快帮我参谋参谋,展新说你是看着江老板长大的,你一定知道原因!”
“屁看着他长大,我明明是跟他一块儿长大的。”阿发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他跟江亭是同龄人儿。
姜舒赶紧哄他,阿发被哄高兴了,才笑道:“他不是对开酒店的有误解,就是单纯的不想跟有钱人扯上关系。这里的有钱人指……”他看着姜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超级有钱那种,俗称豪门。”
姜舒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双眼瞪得快凸出来。
他居然有一天会因为家境而被想追求的人避之不及。
呕血!
“哎,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面前站着的居然还是个豪门小少爷。”阿发双手抱胸,一脸趣味。
“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姜舒抱头,不愿意接受这个奇幻理由。
“大概……”阿发托下巴,轻笑,“被坑出心理阴影了吧。”
谁能坑到江老板?
五指在发间穿梭,阿发笑,“你以为以前开个酒吧和现在一样容易?十年前这片乱得很,出门不带刀都怕走不到路口,那时候缺人又缺钱,又没什么经验,被人坑不过分分钟的事。”
姜舒突然想起林教授那晚说的话,十年前的酒吧一条街连电视台的记者在没有警察的陪同下都不敢单独前来,如今又听他这么说,想来当年这条街是真的很乱。虽然现在网络上已经搜不到关于当年的种种事迹,可如果有心想知道……他们班上也挺多本地人,或许下次可以问问。
这条街如今只剩下繁华,而繁华前的满目疮痍他却无从得知。
姜舒皱着两条小眉毛,一脸藏不住的紧张,难受,和无力。
能把江老板坑出心理阴影,当时应该是糟了大罪。
他即便能参与江老板的未来,却是穷尽毕生也无法回到过去,他对阿发叔叔接下来的话期待又紧张,他能在只言片语中描绘出江亭年少的模样,却也遗憾自己无法亲眼所言,并心疼那段艰难过往。
“有些有钱人啊,真的坏得很。”阿发忆起过往来啧声不止,“当年你的江老板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屁孩,天生就有股不怕死的横劲儿,这股狠只要不是反社会人格,放今天是屁用没有,可当年吃香啊,我们这条街当时开了个地下拳馆,打死拳的,那会儿不是缺钱么,他就被一个经常来酒吧喝酒的二世祖唬去打拳了,最后差点把命玩儿没,钱还没拿到。”
姜舒听出了一脑门冷汗,“然后呢!”
阿发叹息,“然后他就在床上躺了半年……等能下床了,第一件事就是提刀去把那个二世祖砍了。”
姜舒腿一软,扶住一旁的椅子。
姜舒觉得人类的直觉是一件非常牛逼的东西,难怪他第一次见到江亭,迷恋他这个人,产生了想法时,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我防卫确实有那么一两秒阻止过他想要追求这人的心思。
这个高大沉默,充满魅力的男人,确实十分危险。
“后来还有几次被二世祖坑的经历,例如搭桥牵线帮忙从国外进货,从中抽利,那时候洋酒还不是很普及,兄弟们对这方面一知
半解,又全他妈是文盲,英文就会念个ABC,傻逼兮兮满脸都写着求坑,人家不坑你都不好意思,最后花了大价钱进货搞来一堆狗屁不如的垃圾,全用来冲厕所了。”他伸手在姜舒身上搜烟,搜到后抽出一根叼嘴里,笑了起来。
“当时过得难,不过大伙都挺开心,谁也没抱怨,打架都冲最前头,江亭尤胜,根本不把命当命,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那些年治安乱,打架流血事件数不胜数,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如今的日子安稳得简直像个梦。
江亭不喜欢豪门圈的二世祖们,除了早年被坑出心理阴影,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只是阿发没有告诉姜舒。
这件事是一个触既痛的伤,对他,对江亭,都是。
姜舒五味杂陈,既被十七岁锋芒毕露的江亭所吸引,又心疼阿发叔叔口中那个人生经历曲折,受尽磨难才有今天的江老板。
阿发陷入了某个回忆里,面色柔和,时不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是姜舒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
姜舒不愿打扰他,他靠在一旁,也陷入某种沉思。
可就在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场景,这让他瞬间兴奋得满脸通红,蹦了起来,“阿发叔叔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很重要很重要!”
阿发被打断,啧了声,心情不是太美妙地撩了撩发,对他的问题没怎么放在心上,“什么事儿啊。”
姜舒脸颊红扑扑的,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林教授在听到现在狼吧的老板是江老板时不加掩饰的惊讶,那种语气,如今细细琢磨起来怎么这么像……
“江老板之前是不是还有个老板?他、他认不认识一个姓林的?”以林教授的年龄来推算,他补充,“大约十年前,也在f大念大学。”
这个猜想无法抑制的让他兴奋,如果一切如他所想,他可不可以理解为,林教授的故人是狼吧的前任老板而非江亭……其实一直是他自己想岔了。
姜舒沉浸在从天儿降的喜悦中,因此错过了阿发瞬间变得阴云密布的脸。
阿发侧过身,五指在发间穿梭,撩起一掌长发遮挡住半边脸,手指微微发颤。
“你都说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说话时他已经恢复如常,笑眯眯地伸手在姜舒脑袋上抓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你认识那个姓林的?”
姜舒对此毫无察觉,还和他解释自己这么问是有原因的,“上次我在空中餐厅里见到江老板了,他不是一个人。你也知道的,普通朋友一般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就餐,我就误会他和我们学校的林教授是……前任的关系。”
“那现在怎么意识到是误会了?”
“嗨,这不是突然想起了一件被我忽略的事儿了么。”姜舒现在的心情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飞了起来,对阿发根本不设防,几句话就把事情倒豆子似的全啪啦啪啦倒了出来。
阿发听完抬手捂着脸,双肩抖动,姜舒以为他是在笑话他,不高兴了,“这搁谁身上都得误会啊,你别笑啦,你倒是帮我回忆一下啊,你们上一个老板到底认不认识一个姓林的,我能不能彻底解忧就全看叔叔你了……”
“那叔叔给你吃颗定心丸,”阿发双眼中的阴霾尽数散去,笑得比往日还要温柔,“你的江老板,我从认识他到现在,一直是条没人拴绳的单身狗。乖侄儿加油,我看好你,惦记他的人海了量去,可就属你脸皮最厚最锲而不舍往前凑,你要是都没把他追到手,他江亭这辈子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姜舒心满意足离开。
阿发站在原地,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野望,你不用再愁你弟弟没人
稀罕了,有人可劲儿稀罕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