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总一拳狠狠地砸在实木茶几上:“胡闹!”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段时间的好心情在当下全都消失殆尽,怒不可遏。
“你是不是在外面学坏了?!是不是安家那小子把你带坏的!”
姜舒不怕死地梗着脖子:“爸你别什么锅都往人安阳脑袋上扣,如果喜欢男人是学坏,那也是我天生就坏,不关别人的事儿。”
“你给我闭嘴!”姜总大吼一声,“你今天回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我们你喜欢男人吗!”
姜夫人在旁边双目含泪。
姜舒一言不发跪着。
他的性向是天生的,他也并不认为喜欢男人自己就比正常人差了什么,他除了不会有孩子,他的未来不会有任何改变。
遗憾的是,他的父母并不这么认为。
但他理解。
做父母的和做孩子的,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身份。
姜舒能无视外人的言语暴力甚至是看待变态的目光,但他的父母不行,他们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承受那样的目光,不能忍受自己宠大的孩子沦为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与其说他们无法接受姜舒的性向,不如说他们无法接受姜舒在未来将要承受的不公平。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有大吵大闹,除了一开始姜总拍桌吼了几声,姜夫人态度强硬地把姜舒从地上拉起来便一言不发转身上楼外,几乎没有争吵,平静得让人心惊。
姜舒在客厅坐了一下午,从太阳缓缓西下到夜幕渐沉,姜夫人都没从二楼下来。
晚上蒋铭带着姜霄回来了,姜霄一见到姜舒就扑了过去,聪慧的他已经从父亲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对,他乖巧的依偎在姜舒身边,也不闹,就陪着他,偶尔甜甜的叫一声“小叔”。
晚上姜总从楼上下来,姜舒望着他身后,没看见姜夫人的身影。
“跟学校请假了吗。”姜总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面色,问姜舒。
姜舒点头,“请了三天。”
“这段时间就在家待着,我去跟你们学校联系休学。”
姜舒皱眉,“我不休学。”
“那就退学。”姜总沉声道。
姜霄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姜舒的手臂,姜舒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蒋铭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他们父子中间,背手朝儿子打了个手势,姜霄赶紧抱着他小叔的胳膊就往楼上拽。
姜舒脚步踉跄地被姜霄拽上了楼,客厅里只剩下蒋铭父子俩。
“这事儿你是不是早就就知道了。”姜总看着大儿子,语气不善,明显有迁怒的意思。
“前不久知道的。”蒋铭抬了抬眼镜,顶着压力,硬是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一个个翅膀都硬了!”
这句话实在不好接,蒋铭保持沉默。
姜总独自气了会儿,现在除了他老婆他看谁都烦,对大儿子摆手,“上去看看你妈,她接受不了。”
蒋铭上楼安慰了母亲半天,可惜效果甚微。
预想中的疾风暴雨没有发生,但沉默的压抑更让人难以接受。
姜舒躺在床上,旁边窝了个暖洋洋的小太阳,他捏着小太阳肉嘟嘟的脸蛋叹气:“霄霄,小叔现在被你爷爷囚禁了啊。”
“奶奶没吃晚饭。”姜霄说,所以爷爷跟你生气呢。
“要不你下楼让阿姨给你奶奶做点吃的,你端去哄哄?”姜舒怂恿他。
“好。”姜霄蹦下床,穿上鞋子就跑下楼了。
姜舒单臂撑着后脑勺,从兜里摸出手
机,点开手机联系人,手指在那串数字上划过来划过去,还是没点下去。
“等我回来给你盖章。”姜舒对着那串号码轻声道。
台上一个男生刚放下吉他,乐宪就窜上去霸住麦,祖鹏在旁边儿给他伴奏,一阵儿疯狂的吉他前奏挑起了现场气氛,音乐声响起,乐宪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就吼《死了都要爱》。
江亭双臂撑膝,把手里的酒杯搁桌上,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
没短信,也没未接电话。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心情突然变得非常糟糕。
姜舒回去已经三天了,从下飞机后打了个电话外,之后就跟失了踪一点消息都没,电话也是关机。
江亭从未体会过这种心情,期望,失望,心焦,然后归于一片沉静,然后就彻底开始不耐烦了。
“你这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是闹哪样,你家小朋友呢?这两天怎么都没看到他。”秦一恺非常没有眼色的在一旁撩贱。
江亭面色不虞,拿起桌上的酒仰头灌到底。
“嘿,这臭脸。”秦一恺胳膊肘怼他,“你惦记人家就打电话呗,一晚上看了八百回手机,我都替你急。”
江亭简直烦死他,打得通还用他叨逼。
“我跟你说啊,像姜舒这样的小男孩儿现在可是吃香得很,人长得又漂亮,性格还好,关键还他妈有钱,出手阔绰。前面两点就不说了,就这最后一点,惦记的人就海了量去,你要实在惦记人家,可得赶紧捉回自己窝对外宣告一下占有权。”
秦一恺跟江亭认识这么多年,就没见他什么时候手机不离手过。
江亭没理他,又拨通了姜舒的电话,电话里响起的一如既往是机械的女声,他啪一下挂了电话,起身就走。
“哎你干嘛去。”秦一恺在身后问他。
江亭有点上脑,疾步走到吧台,给阿发撂下一句“看着酒吧”就转身大步朝门口走。直到坐在车上,捏着方向盘,不知道跑哪儿去的理智才缓慢回了笼。
冲动的情绪已经好多年没出现在他身上过,江亭只觉得浑身热血滚动,燥得慌。
酒吧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一身名贵西服的年轻男人,他站了很久,久到都有人上前询问来意。
那人笑得矜贵,对询问的笑了笑,说:“第一次来酒吧。”
“哦哦。”来询问的人也跟着笑,“那我带你进去?”
“那多谢。”男人跟着他进去,但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目光直直地落在台上,双腿似被灌了铅,一动不动。
“先生?”
男人没反应。
他又叫了声:“先生?”
男人如梦初醒,头也不回对他道:“你去忙吧。”
那人觉得莫名,抬脚走了。
姜舒第二天醒来发现手机就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包括房间里的一众电子产品,他一脸无奈的找他爸要手机,得来两句冷哼一个白眼,人姜总理都不想理他。
还真给姜舒猜中,被关禁闭了。
姜舒能活动的范围很大,除了不能出门,除了被没收了手机,他的日子过得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只是姜夫人不怎么下楼了,见面也不跟他说话。
姜舒心里非常难受。
姜夫人心里憋着气,这股气一天出不了,或许说她一天想不通,姜舒都别想出门。
姜舒头两天还不是很慌,三天一过,就开始担心江老板了。
他们这段时间每天最少都有一通电话,短信更不用提,他是捡着芝麻都要跟江老板
炫耀一下手气好的人,三天没有一通电话,搁谁身上都得急。
可姜夫人这次的态度很强硬,姜舒能跟他爸互怼,对他妈是舍不得的。
晚上姜霄结束一天的课程过来,姜舒抱着他就往楼上冲,进了房门,反锁,蹲下就开始抹他的衣兜,“宝贝,霄霄小宝贝,手机借小叔打个电话。”
“爷爷不让我带手机来。”姜霄说。
不是吧姜总,这么狠。姜舒一脸的着急,他总不能去找他哥要吧,他哥理他才怪。
姜霄撩起胳膊,露出自己的智能手表,“不过我有这个。”
姜舒眼睛一亮,一把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霄霄真是小叔的小可爱!啾啾啾!”
姜霄笑得很开心,把手表脱下来递给他,“这是公司最新研发还没上市的新款智能手表,爸爸送我的,不用连接主机就能使用,相当于一部独立的智能手机。”
“嗯嗯嗯。”
姜舒蹲在床边儿捣鼓了半天,终于拨通了江亭的电话。
江老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时候,姜舒鼻子有点发酸,“江老板。”
江亭紧绷的脊背蓦地一松,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嗯。”
姜舒绞尽脑汁想找个这两天没给他打电话的合理借口,可他发现他根本不想对他说谎。但这种事也没法实话实说,一时陷入沉默。
“干嘛呢现在。”过一会儿,他有些干硬的问道。
“开车。”江亭那边儿听起来很安静。
“那路上小心点啊,到家了早点休息。”姜舒以为他正开车回家。
“明天早上有时间吗。”江亭突然问。
“有啊。”他现在闲得很呢,姜舒顺口就回了句,都没深入思考一下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明天早上到,出来吃个早餐?”到了收费站,江亭顺着车流停下。
“好……啊?!!”姜舒一下坐直了身体,拔高音量,“你说什么明天到?你现在开车是往哪儿开??”
规规矩矩坐在一旁写作业的姜霄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在哪儿。”江亭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着,听着他震惊的语调,心情突然阴转晴。
“我在家啊……”
“嗯。”
“你……”姜舒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太复杂了,又兴奋又觉得不可思议。
“不欢迎?”江亭启动车,背后是鲜明的f市收费站,他语气带笑,“不欢迎也晚了,出收费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