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肉包子

“那你到底还要不要啊？”那位倒爷有些不耐烦。

晏缈可不想得罪人，连忙说：“要要！我要十个。”说着将钱递过去。

那位倒爷总算将脸露出来一点，领着她走进旁边一条极窄的巷子里让她等着，而后进了一户小院取了十个鸡蛋给她。

晏缈接过那鸡蛋，一边笑眯眯问：“阿伯，这里有人卖肉包子吗？正好有点饿了。”

那倒爷冲她摆摆手，说：“这边没有人卖熟食，要吃去前面的国营饭店吧。”他顿了顿，瞧了这小丫头一眼，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你嫂子奶孩子吧？想要鸡鸭鸽子，可以到老地方来找我。”

晏缈心中一喜，心想原来这边的人倒卖东西都成气候了。也是，书里有提过几句晏大哥参与投机倒把的事，他并不是什么核心人物，就是帮忙跑跑腿送送东西，最后因为各种原因被送出来顶了罪，想来背后是有一个完整的合作链的。例如有人像这位阿伯蹲在街角找买家，后面还有偷偷养鸡养鸭的人，搁中间的还有送货的，配合完美。

“成，我要需要就来找你。”

晏缈用衣兜将十个鸡蛋兜住，出了那条街往外走，出去后又左右看了看，这条街的二道贩子并不止刚才那位阿伯，少说得有五六个，卖的大多应该都是好交易的货物，例如鸡蛋、大米或者布料等等，熟食是没有人卖的，太容易暴露了。

晏缈心中有了计较，找了个隐蔽的死角将鸡蛋放进空间里，就先回了清水村。

“缈，回来了？今天买什么了？”

晏家院子里，晏时正在帮晏爱国片竹蔑条，见她进来瞥了她一眼，问话的是晏爱国。

这边的妇女出门都习惯背一个小背篓，小背篓精致漂亮，中间夹着许多染了紫红色的竹篾，妇女们上街或者走亲戚背在背上倍有面儿，有小孩的可以用来背小孩，没小孩的用来背东西，非常实用，大队靠这个也能卖些钱。晏爱国就时常织这种背篓，因为太喜欢女儿，所以特意给女儿也织了一个，晏缈很喜欢。

晏缈的背篓上还故意搭了一块旧衣服上拆下来的布片儿，叫人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闻言笑眯眯回答道：“好东西。”

晏时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倒是没有走过来翻她的背篓。

吃了午饭晏缈就琢磨开了。空间里的大部分东西她暂时都不能拿出来，现代的大米都是精米，一粒粒跟珍珠似的，但这个时代的剥谷机打出来的大米里时常夹了许多谷糠在里面，米粒儿也比较碎，一眼就能看出区别，但是面粉的区别就不大了。

晏缈在现代时也比较喜欢面食，所以空间里存了整整一百斤富强粉，现在这些富强粉正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晏缈没在白天作妖，晚上吃过晚饭，主动要求去厨房里洗碗，贺语兰说要帮忙她都没让。趁着一家人坐在堂屋里说话的空档，从空间里取了一袋富强粉，又取了一个面盆洗干净，用来发面。

“哟，缈儿这次是真的懂事儿了啊。”晏芬见晏缈洗好碗，擦着手出来，特意瞧了她一眼。

孙女儿吹晏奶奶飞快接话：“是，缈儿以前就是年龄小才不懂事，现在年龄大了一些，当然就懂事了。”缈儿现在都会抢着洗碗呢！多懂事多乖呀！

晏芬又瞧了妹妹一眼，估计也觉得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了，也就没多想。

晏缈松了口气，当下亲热地坐在奶奶身边给她捏肩捶背，祖孙俩亲热成一团。

当晚众人早早睡下了。

凌晨三点，晏缈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和她同睡的大姐晏芬睡得很沉，一点儿没被她的动作吵醒。家里其他人平时活重，晚上睡得就沉，满房子呼噜声此起彼伏。

晏缈打了个哈欠，小心地摸到后面的厨房。

清水村背山面水，一条清水河穿村而过，大部分村民都住在靠近水边的位置，晏家的房子却靠山，背后就是树林，晏家的厨房后窗对着的就是树林。

晏缈先用空间里的毛巾牙刷香皂等仔仔细细洗漱了一遍——之前因为不敢让家人看到，这些东西她都不敢拿出来，一直觉得刷牙都没刷干净——洗漱完后，去瞧瞧之前发的面。

面团已经发好了，晏缈先不管它，又从空间里取出一块五花肉，这里没有绞肉机，只能用菜刀快速将它剁碎。剁好的肉馅滴上几滴香油，再加了些姜葱末、盐粒儿、以及老抽和鸡精搅拌。

她以前自己蒸包子吃不放鸡精，一来是反正空间里囤了不少，二来做出来卖的东西，稍加一些提鲜也没什么，不用白不用。

把面团按在案板上使劲揉匀了，擀好包子皮，在笼屉上铺好蒸笼布，将包好的包子上锅蒸。晏家就有笼屉，过年时用来蒸泡粑用的，贺语兰收拾的很干净，只要拿水洗洗就可以用了。

大灶里生火，很快笼屉中就冒出阵阵白雾，大肉包子的香味儿也渐渐飘散出来。

晏缈坐在灶前注意着火候，正望着火堆发呆，厨房门被人推开了。

晏时站在厨房门口，表情阴晴不定。

晏缈担心肉包子的香味飘出去，让村里其他人闻见了，赶紧过去将他拉进来，一边笑眯眯说：“大哥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还问！”晏时已经快要气炸了，手指指着锅上的大笼屉用力点了点，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半夜爬起来蒸包子吃？你想一个人把家里的粮食吃空吗？！你有没有考虑过家里其他人？！”

晏缈刚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忙说：“大哥，你误会了。”

“我哪里误会了？！”晏时一脸恨铁不成钢，“还说你是长大懂事了，我看你是更不靠谱了！”

“大哥你真的误会了，”晏缈解释道，“这是我帮一个同学蒸的包子，那个同学住在县城里，她没有妈妈，她爸爸是一位煤矿工人，因为平时干的活比较重，所以想请我帮忙给他爸多蒸几个肉包子，放着中午吃。”

“真的？”晏时满脸狐疑。

“是真的呀，你也知道，煤矿那边的工作特别熬人，她在县城想自己蒸包子吧，又没有那么多煤票，想着我家可以自己打柴禾，就想让我帮忙。国营饭店是有包子卖，但价格贵，包子个头小还不实惠，味道也很一般，不如请我给她帮这个忙。”晏缈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似她真有这么一个同学。

不过她这个谎话编得还是比较有理有据的，见识不算多的晏时多少有些相信了。

晏缈又说：“不信大哥你打开柜子看一看，瞧瞧家里的面少了没？”

晏时身上就有钥匙，回屋里打开柜子，里面的米面粮油确实没少，存的钱也没人动过，这说明晏缈确实不是半夜吃独食。他松了口气，想到自己刚才讲的话就有些后悔了，怕伤了小妹自尊心。

晏缈瞧见他别别扭扭地站在厨房门口，笑说：“大哥你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工，到时候别精力不济。”

晏时于是更加愧疚，妹妹这么懂事了，他还怀疑她，说那么伤她自尊的话。

他别扭了一会儿，低声说：“缈，对不起，是大哥错怪你了，你别怨大哥，实在是家里的粮食太少，得撑一整年呢。”他说着说着鼻腔有些发酸，实在是他太没本事，没能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高大壮实的汉子低着头认真道歉，晏缈心说晏家人确实太实在了，她心里也有点酸酸的，这是她曾经做梦都想要的家人，她一定要好好珍惜，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

“我接受大哥的道歉，大哥快去休息吧。”晏缈温柔地望着他。

小妹娇小的脸庞被灶膛里的火光映成橘红，锅里腾升起一篷篷肉包子的香气，一切都那么温暖。

晏缈见火候差不多了，想将笼屉端下来，晏时赶紧过去帮忙。

笼屉打开，大肉包子的香气都是飘散出来，扑了两人满鼻。身材高壮，平时活又重，肚子里还没多少油水的晏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那白白胖胖的包子，一个个乖乖摆在笼屉里面，分明是在诱惑着他拿一个咬上一口。

咕噜噜~

晏时的肚子里顿时传来一阵响声，晏缈瞅了一眼，晏时尴尬地揉了一下腹部。晏缈扑哧一笑，用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子放到碗里递给他，“大哥你尝尝看？”

“这不行，这是你同学的东西！咱们可不能占人便宜。”晏时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一辈子最怕别人说他不要脸占人便宜了。

“没事的大哥，蒸包子的柴禾是我们出的，我还放了些调料，她答应给我们几个肉包子作报酬。”晏缈的瞎话编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真的？”晏时看着那白胖的包子就移不开眼睛。

“嗯，是真的。”晏缈努力睁大眼睛真诚的看着他。只可惜晏缈这张皮相，就不是时下人们喜欢的那种老实醇厚的样儿，她的眼尾轻轻上挑，鹅蛋脸小嘴唇，双眼灵动波光粼粼，瞧起来不是特别乖巧听话，也就是俗话里说的精灵古怪主意多不老实，也因此村里人都将她归类到不太好看的类型，认为她不适合娶回家做媳妇儿。

不过，晏家人眼里自带滤镜，家里从上到下，都觉得晏小妹美得不可方物。

晏时也就相信了她的话，接过那包子吃了一口。

从小一个人长大的晏缈手艺很好，那肉包子蒸得松软香嫩，晏时迫不及待一口咬下去，里面咸鲜味美的肉汁便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连忙用手接住放到嘴边一起吮了，生怕滴到衣服里浪费。

肉包子个头很大，成年男人拳头那么大个，但晏时的食量也很大，没几口就将包子吃下去了。一个肉包子自然填不饱他的胃，他将包子咽下去后，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心里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要是每顿都能吃上这样的大肉包子，那一定是神仙过的日子吧！

“好吃吗？”晏缈笑眯眯问。

晏时飞快点头，“好吃。”

“那你再吃一个。”

“不了。”晏时很有自制力地打住，笑说，“要是还有多的，给爷奶、小桢和宝儿留着吧，小桢和宝儿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包子呢。”

“好。”

这一笼肉包子一共蒸了将近五十个，她给家里人一人留了一个，剩下四十个用干净的白棉布包好，又打发了不放心的晏时去睡，趁着夜色往县城里走去。

清水村离县城不远，晏缈加快脚步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赶到了县城。

她这次没有直接去东街，而是去了县城东边，前往煤矿必经的一条路。

双桥县东郊就有一个煤矿，在那里上工的工人很多，而且全都是壮劳力，他们别的不喜欢，就喜欢一口荦一口酒。酒水县里就有一个酒厂，买酒很方便，但这一口荦食可就不容易了。

这会儿天色麻麻亮，煤矿工人正吆五喝六，说说笑笑往煤矿走去，不经意间瞧见路边一个小姑娘正在吃包子。

那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又松软又白胖，看了就叫人有胃口。

于是就有工厂随口问了一句，“姑娘这包子哪儿买的啊？个头这么大。”

晏缈舌头舔了舔嘴唇，肉的汤汁沾在嘴唇上，显得油汪汪亮晶晶的，一看就特别有油水。有正在吃自家蒸的红薯窝窝头的人瞧见了，顿时就觉得自己嘴里吃的东西太干没什么味道了。

“是我自己做的。”晏缈将咬开的肉包子放在嘴边吮着肉汁，一边问，“大哥你们要不要，我蒸得有多的呢。”

小姑娘脸上不知沾了什么，黑呼呼的看不太清她的样貌，拿着大肉包的手却很白嫩。一帮工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两个人忍不住走了过来，小声问道：“姑娘，你这包子怎么卖？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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