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宇问朱艳萍有没有留现在可以播种的种子, 要是有留, 那多少还有点希望, 虽然自留地面积非常有限,但至少也可以种点出来喝粥的吧,也能给他们一家两口人缓解缓解饥荒。
然而这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 朱艳萍有些懊悔地说:“本来是留了的, 但是因为今年田地里的粮食长得非常好,大家都说今年要大丰收,所以前段时间家里快没粮了就拿出来磨碎了当口粮,早晓得会这样, 再怎么饿肚子也要留着了。”
俞思宇和芮宇辰对视了一眼, 两人想到了一块,估计全大队的人家都差不多, 大家每天那么挨饿还要干重活,眼看就要大丰收了多半都会把本来留着以防不时之需的种子拿出来充了口粮。
芮宇辰安慰朱艳萍说:“您也不用太自责,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眼看着就要收粮食了谁知道会来一场百年一遇的天灾呢。”
接下来大家就都保持沉默不说话了, 每个人的心气都低落到了极点,突然杜华打了个呵欠才打破了这寂静的夜。
朱艳萍见四个小知青同志一个个蔫得不行了, 想来也是很困很累, 便吩咐任伟国说:“伟国你带两个小男同志去睡吧,时间也不早了。两个小女同志跟着我, 我带你们去。”
母子俩带着俞思宇一行四人来到院子边上的一栋吊脚楼, 这吊脚楼下面堆放柴火杂物, 跟院子齐平的上层用木板隔出来三间房间,男知青和女知青分别住一间。
朱艳萍考虑得挺周到,让他们住两边的房间,原来屋子里的东西都搬进中间的那一间,不然这三个房间虽然是用木板隔开了,但每块木板之间的缝隙大得老鼠都能随便钻出钻进,人离得近一点就能看清隔壁的情况。
几个人累得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只想着赶紧躺下睡觉,也不管那床上的铺盖条件如何,只要给个床板能躺下就行。
朱艳萍带着俞思宇和伍蕊琴进了靠院子里面的那一间房,房间很小,里面只有一张很窄的木板床,床上铺了一块棕垫,上面又铺了一层羊毛毡子,接着是一块缝补得几乎只剩下补丁的床单,枕头是用稻草捆成的圆柱形长枕,长度跟木板床的宽度一样,现在也被那块布满补丁的床单盖着,被子叠得很整齐,是一床薄薄的棉絮被单。
铺盖虽然看起来很破,但洗得干干净净,一进屋就能闻到一股阳光的味道,白天大太阳朱艳萍应该还拿到外面晒过。
这个条件完全在俞思宇的预料当中,这已经是朱艳萍家能提供的最好的条件了,他们自己的床上可没有那一块羊毛毡。
伍蕊琴早就见识到了知青点条件的简陋,她也要就知道这里人家的条件一定也很差,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差。
朱艳萍有些不好意思,对他们说:“两个姑娘,你们就将就一下吧,我家里实在只有这个条件了,等你们的铺盖晒干了换上就会好一些。”
俞思宇说:“谢谢阿姨,已经很好了。”
伍蕊琴也道:“谢谢阿姨!”
等朱艳萍关上门走后,两人只把外套脱了和衣挤在那张大概只有一米二的木板床上,伍蕊琴才小声对俞思宇说:“思思,这家人真的好穷啊,他们那么热情肯定不是专门只给咱们用差的铺盖,说不定已经是他们家最好的了。”
俞思宇道:“肯定是最好的了,据说这羊毛毡子在这地方都算好东西了呢,他们家说不定也就这一张。”
上辈子的时候俞思宇就知道,即使后来不吃大锅饭了,每家自己养了绵羊也要攒很久的羊毛,然后等有人来做羊毛毡子时才花点钱让人给做一张,有的人家攒了羊毛也不舍得给自己用,要拿去卖了换点钱买盐吃,更别说现在了。
伍蕊琴听俞思宇这么说心里一乐,“那这么说芮宇辰他们肯定没有羊毛毡子垫床下,”她捂着嘴笑,“咱们还得到优待了呢。”
俞思宇用手指戳了她一下,“瞧你这点出息!”
一阵困意劈头盖脸压过来,两人也没什么力气再聊天,很快便睡着了。还好现在天气还不算冷,夜晚也只是稍微有点点凉意,不然要是十冬腊月,小风吹来钻进四面的缝隙,不知道得有多冷。
人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睡眠质量往往不好,俞思宇也不知道睡着了多久突然就醒来了。身边的伍蕊琴还睡得正香,俞思宇从缝隙向外看了一眼,外面月明星稀,显然还是半夜,自己没睡多长时间。
俞思宇的身体特别疲惫,但大脑却异常活跃,她不受控制地东想西想,回忆起上辈子在这里生活时都经历了哪些事情,想要想出一个解决饥荒的办法来。
俞思宇想得脑袋都快炸了也没找到一个可行的办法,随后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上辈子留在这里后的一些事情,梦见有一年他们家粮食真的大丰收了,家里的粮食吃到第二年快秋收了还没吃完。
那时候他们家的房子进行了一次翻修,不再四处漏风了,也不再漏雨了,同样是月明星稀的夜晚,她半夜醒来睡不着,肚子又饿的厉害,便起来想去厨房弄点吃的。
俞思宇走进厨房,灶头上面挂了一排被烟熏得黑漆漆的腊肉,这还是去年杀年猪熏的,她看着那排腊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忙去揭开蒸饭的甑子想看看有没有剩饭,要是能炒个腊肉炒饭该多香啊!
没让她失望,甑子里有很大一坨冷饭,她撸起袖子,立即去切葱姜蒜,接着割了一块肥瘦刚好合适的腊肉,用保温瓶里的热水刮洗干净切成肉丁。
接着生了火把炒菜锅架上,腊肉和姜蒜下锅翻炒出油,香得愈思愈连连吞口水,然后把米饭下锅,加点酱油翻炒,最后把那葱花再撒下去,那个美味简直了!
俞思宇忍不住就着锅铲吃了一口腊肉炒饭,简直太幸福了,赶紧去碗柜里拿了个大碗盛了满满一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饱后从厨房走出来站在院子里,微风吹过凉快又舒爽,她看看星星月亮又默默滚圆的肚子,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这么饿得慌。瞧了瞧屋里静悄悄的,朱艳萍和任伟国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是睡得太沉,再说他俩一个残了一个卧床不起,翻身都不方便,没有动静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刚吃了油腻腻的腊肉炒饭,俞思宇总觉得嘴巴不是很舒服,想吃点干果之类的调节一下,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堂屋,去抓了几把瓜子塞进衣服兜里,又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生怕动作大了吵到朱艳萍和任伟国。
俞思宇复又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嗑着瓜子,在这寂静的夜里一个人静静地想事情,想自己远在天边的故乡,那个早已没了任何一个自己可以牵挂的人的故乡,惬意中有一股莫名的伤感,让俞思宇睡意全无。
俞思宇站起身长长舒一口气,想活动一下筋骨,就在这时却感觉一阵眩晕,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眼睛看不见脚下站不稳,大脑也是一片空白,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识。
等俞思宇再有意识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坐在了床上,旁边的伍蕊琴睡得很熟,俞思宇轻轻地躺回床上,刚才的梦让她心里有些乱,但砸吧砸吧嘴巴怎么感觉真有一点腊肉和瓜子的余香是怎么回事?难怪会做那种美梦,这人饿怕了真是什么美事都会幻想。
这还是大半夜,也不知道明天又会经历怎样的一天,俞思宇决定继续赶紧睡一觉,本来就饿肚子,至少睡眠要跟上,不然更没办法在这逆境中生存了。
俞思宇这一觉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还是伍蕊琴喊她起床的,她坐起身透过缝隙向外看,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了,他们这个大队坐西面东,太阳一升起就能照到各家各户的院子。
伍蕊琴已经刷完牙才又回到屋里喊俞思宇起床,俞思宇边起来边问她:“蕊琴你睡得怎么样?”
“睡得倒是挺好,一觉到天亮。”伍蕊琴环视了一下四周,这四处都是缝隙的屋子木板墙壁真是形同虚设,她摸了摸肚子压低声音,“就是这肚子都快瘪了,我估计昨晚那碗粥全被我吸收了,连厕所都不用上。”
俞思宇差点被伍蕊琴逗笑,她也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不摸不打紧这一摸把她自己吓一大跳,她的肚子怎么鼓鼓的!也没有什么饥饿的感觉?
不知道饿到极限是不是肚子会充满气体发胀,但那样的话会很难受吧,可俞思宇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她没再去想太多,赶紧起来下床再说,就在她下到床下扯了扯衣服时,只听好像有什么小颗粒的东西落在吊脚楼楼板上。
俞思宇和伍蕊琴听见响声都下意识低头去看,结果楼板上是一颗瓜子?!
俞思宇满脑子都浮现出昨晚那个梦,梦里吃了腊肉炒饭嗑了瓜子,今早一起床她就肚子鼓鼓的,衣服上还掉下一颗瓜子来?
她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伍蕊琴先开口问她:“思思你衣服上怎么会有瓜子?”
“是啊,我也奇怪呢。”俞思宇四处看看,看见床上的被子还没来得及叠,便说,“可能是他们家铺盖上什么时候有瓜子夹在了里面,被我衣服带下来了。”
这倒说得通,伍蕊琴还开玩笑,“应该是,你说他们也不多夹一点,这一颗半颗的也没什么用啊,不然咱们还可以嗑磕瓜子。”她边说边去叠被子了,但俞思宇顺手往自己衣兜里一伸手,她的衣兜里竟然有一大把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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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晚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