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口这边沿着楼道过去,首先经过的是芮宇辰和杜华的房间, 接着是预留给段国昌的房间, 现在空着, 再过去就是俞思宇和伍蕊琴的房间。
不知是好奇心驱使还是怎么回事,俞思宇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进房间,而是继续向前走, 想看看刚才那个人影到底怎么回事。
过了他们房间是一个杂物间,再然后是那两个女知青的房间,最后就是何燕燕的单间和吴军军的单间了。
刚走到那两个女知青的房间外,就听到好像哪里传来说话声,俞思宇停下脚步,侧耳一听,说话声是从何燕燕房间传来的。
说话声音不大, 时断时续的, 不过仔细听很容易辨别声音, 是吴军军跟何燕燕在说些什么。
俞思宇一下了然, 反应过来才觉得刚才完全没必要这么八卦,还好运气好, 才没听到那两个女知青说的不堪入耳的声音。
她转身往回走, 轻轻推开房门, 前脚刚跨进门,就发现伍蕊琴竟然坐在床边, 把她吓一跳, “蕊琴你怎么做着?”
“思宇你去哪了?”光线太暗看不清表情, 伍蕊琴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惊魂未定,“起夜了吗?”
“对啊,你怎么醒了?”俞思宇走进去,关好门,坐到她旁边。
“做了个梦,”伍蕊琴道,“吓醒了想叫你来着,一看你没在,我就起来了,正准备再等等你还不回来我就出去找你。”
“什么梦啊把你吓成这样?”俞思宇尽量把语气放轻松,帮她驱散恐怖的情绪,“说来听听,说出来就不灵了,再说梦都是反的,做噩梦说不定有好事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梦见咱们这里来了一头奇奇怪怪的怪兽,特别吓人,追着咱们跑。”
“哦我当是多吓人的梦呢,”俞思宇笑道,“接着睡吧,天还早,还能睡好一阵的,我看你也是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做噩梦,还是要放松点,不要有太大压力,大家这么多人在一起,怕什么。”
“嗯。”
接下来的每天里,俞思宇一有机会就进到空间去种地,很快就把全大队能种的自留地都种完了,还在空间里的自己家屯了够自己吃很久的粮食。
过来十来天,某天早上,大队里又闹开了。
天才刚刚亮,外面的院子里就人声鼎沸,吵得唧唧喳喳的。
自从雷昌顺被抓走,大队里就默认把这里的院子当作公共场所了,不管有什么事,议论八卦还是讨论重要事情,大家都回来这里。
俞思宇他们起床来到院子里,朱艳萍和任伟国一下迎了过来。
母子俩看上去脸色很不错,红扑扑的,一看就像发生了多大的喜事。
“怎么了?”芮宇辰首先问,“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小同志,我跟你们说,”朱艳萍抑制不住有些激动,“我家自留地的事今天可能就洗清冤屈了!”
“怎么说?”芮宇辰越加好奇,“查到是谁干的了?”
“那倒没有,”朱艳萍神秘兮兮凑近几个人,压低声音道,“好多人家自留地里都长出新苗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所有人家都说不是自己种的。”
“是吗?”芮宇辰问道,“一共有几家出现了?”
“好像每家都有,”朱艳萍指了指身后的人群,“你看来了这么多人家,每家都有呢,还没来的人家不知道,不过有人去看去了。”
“好奇怪啊,”杜华惊奇不已,“居然还有这种好事,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啊!”
“掉什么馅饼,”伍蕊琴习惯性怼他,“还不知道咋回事呢,没弄清楚之前别乱说。”
“那你说咋回事?你那么懂你给大家解释解释啊。”
“懒得理你,”伍蕊琴转过来问俞思宇,她现在对俞思宇特别信赖,“思宇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可能……”俞思宇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也许是有什么好心人给大家种的吧。”
“会吗?那那个好心人也太好了吧,每家都有粮食吃,至少不会太饿肚子。”伍蕊琴一向有些大大咧咧,不愿意一直纠结同一个问题太久,“算了,反正现在朱阿姨家已经清白了,那就是好上加好的事情。”
几人来到人群里,大家议论纷纷,有的高兴,有的担心,还有的人说是邪恶的东西,说什么的都有,总之一句话,这事真蹊跷。
大队里有人已经去挨家挨户自留地检查去了,也有人跑去公社喊段国昌。
大家全部挤在知青点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吵个没完,在兼职大队长段国昌到来之前,谁也没主意该如何处理自留地里的庄稼。
伍蕊琴扫了一圈人群,看到何燕燕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里,这段时间她除了吴军军,基本不跟人交流,此刻大家都吵吵闹闹的,唯独她画风完全不同。
“怎么没见吴军军?”伍蕊琴道。
“还真是,不知道哪去了。”几人看过去,看到何燕燕,不过也不想去问她,吴军军去了哪里大家也不是很感兴趣。
“可能去喊段国昌去了,”俞思宇道,“他那个人你们还不知道么?”
雷昌顺还是大队长的时候,他就想尽办法巴结,现在换成段国昌当临时大队长,而且还是公社社长,他可不得动作快点吗。
“应该是。”芮宇辰朝俞思宇看过来,做了个口型,“真聪明。”
俞思宇耸耸肩,回了个表情:这么简单的事情。
没多久,段国昌来了,先是有人跑来通风报信,说段社长马上到了,接着俞思宇他们往大门口望出去,果不其然看到吴军军走在最前面,跟个带领日军进村的汉奸一样狗腿。
段国昌先让大家稍安勿躁,然后亲自挨家挨户的自留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自己的犯起了嘀咕,别说没见过这种情况,他活了五十多年,离奇故事听过无数,但从来没听过地里会平白无故长出庄稼来。
他站在大伙中间,心里纳闷,表面还得表现得镇定自若,先问一遍大家这个事情如何发现的,先从哪家发现的,发现多久了等等。
大家如实回答,说因为此前段社长的规定,这段时间都没去过自留地,今天也是有人起得早了,出去随便转悠时无意发现的。
然后告诉邻居,邻居也去看自己家,发现也有庄稼长出来。就这样一家家传下去,大家才发现竟然每家都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赶紧去找段社长,来给大家做出正确的指示,该怎么处理这些自己长出来的东西。
段国昌挠了挠头,他他妈的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可要是再往上报的话又有点过于小题大做,说到底也只是每家自留地里有一点庄稼的小事而已。
“这个事我会好好调查研究一下,大家先别跟外人讲,也别对地理的东西做什么,观察一点时间看看。”
他做出了一个自觉得最为稳妥的决定。
俞思宇稍稍松一口气,那些庄稼不被铲除还算幸运,要是他像有些人说的,觉得地里突然长出来的庄稼是邪恶的,一声令下号召大家毁掉,那她每天夜里进去干的活就白干了。
不过就这么放着不管,那庄稼用不了多久也会坏掉,不施肥不浇水也不除草,庄稼也要变成杂草。
进到空间播种还好,她可不想一个人白天在外面干活,晚上还要进去维护这么多的庄稼,那不用几天她就得累死。
“我觉得还是得管一管,”俞思宇突然道,“不管这些庄稼怎么来的,既然已经长出来了,就不能放着不管,现在大家都没饭吃,也没种子播种,现在突然有了庄稼,还不管它就太浪费了。”
“是啊是啊,小俞知青说得对,”有一部分村民本来也是这个想法,但在段社长面前不敢开口说,现在赶紧附和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人群里顿时又窃窃私语起来,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也不外乎支持或者反对,反对方还没人敢冒出来当出头鸟。
吴军军早已就以反对俞思宇他们几个为己任,只要是这帮人说的,不论对错,反着来就是了。
他见人群里有不少反对的声音,清了清嗓子道:“我反对!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平白无故去管它,再出别的事情怎么办?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你这种话说出来就是对大家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段社长不负责任!”
这种帽子扣下来,还不等俞思宇反驳,伍蕊琴和芮宇辰他们先不干了。
“你瞎说什么呢!”伍蕊琴气得想打人,“吴军军你什么居心?!”
“吴军军,你这是乱扣帽子,扰乱知青队伍的团结,”芮宇辰严肃道,“大家在这里讨论都是就事论事,希望你说话负点责任,别搞人身攻击。”
“行了行了,”段国昌制止道,“大家别再挣了,知道你们都是为了集体好,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那就先观察两天,大家这两天也好好想想这个问题,我也会调查到底怎么回事,两天后再开会决定怎么办。”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吴军军分明毫无底线搞人身攻击给人扣屎盆子,这姓段的却说大家都是为了集体好。
俞思宇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位社长大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是也被吴军军的金钱弹|药攻破了人品防线。
谁有理谁无理大家也都看得出来,段国昌显然不想批评吴军军的不正之风,同时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偏袒得太过赤|裸|裸,才打哈哈和稀泥,“散了吧,今天就到这,都会去准备一下,一会儿还出工干活呢。”
人群散去,段国昌也继续去看各家自留地的庄稼去了,由吴军军陪同。
何燕燕想一起去,被吴军军骂了几句,只好回房间。
离喝大锅粥还有一段时间,俞思宇几人在院子里呆着。伍蕊琴一点气没消,“气死我了,那个吴军军真不是东西。”
“算了,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俞思宇笑了笑道,“因为他生气不值得。”
“吴军军这是又给社长下了什么药?”杜华非常不解,“他刚来兼职大队长,还不知道吴军军是个什么玩意儿,等他发现了,我看吴军军还怎么嚣张。”
“恐怕没那么简单,”芮宇辰道,“很多事情,公社社长怎么可能看不清楚?”
俞思宇看他一眼,发现他脸上写满了不满,不仅因为刚才吴军军给她扣屎盆子,更像对段国昌那样的人义愤填膺。
她心里冒出了一丝危险的信号,芮宇辰是个热血青年,眼里容不下沙子,吴军军那样的小沙子也就算了,段国昌这样的大沙粒他肯定是容不下的。
上辈子的他就是因为要跟那些沙粒斗争才被人陷害。
“咱们还跟原来一样,做好咱们自己的就行,”俞思宇道,“就跟雷昌顺还是大队长时一样。”
话已经说的够直接了,大家也都懂她的意思,纷纷点头认同。
芮宇辰看过来,认真补充道:“尤其是你,思宇同志,说话不要太过激了,上次还好雷昌顺家自留地挖出的盒子里有那本本子,不然结果还真不好说。”
“没关系,我有分寸的。”
俞思宇知道,他还是跟上辈子时一样,让别人别出头冒风险,自己却什么都不怕,爱替别人出头。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重活一次,很多事情和人都是提前知道的,她不愿意他再冒无谓的险,需要做的事情她去做就好了,不该做的事情她也会极力去阻止。
好在目前事态的发展已经比上辈子好多了,她也比上辈子聪明多了,已经让芮宇辰见识到了自己的能力,说的话他也很愿意听。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段国昌没回公社,留在大队里调研无缘无故长出来的庄稼,吃的问题就吃雷昌顺在的时候那一份,晚上就住在那间临时宿舍里,铺盖也不愁,雷昌顺家留下来的有的是。
段国昌住在大队里的第一天晚上,俞思宇他们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今天因为又下大雨,大队收工比较早,所有人都各回各家,知青点的八个人也回到住处,段国昌也一同回来。
本来大家都是呆在各自房间的,但没多久就听见隔壁的隔壁两个女知青的房间有人敲门。
接着听到门被打开,里面的人有些惊讶道:“段社长?有什么事吗?”
“进去说吧。”只听段国昌应了一声,然后就是关门声。
这种木质结构的房子本身就不隔音,虽然中间还隔着一个房间,那边的说话声也听得很清楚,段国昌进去后也没说什么重要事情,竟然跟两个女知青唠起了家常。
两个女知青很不想跟人聊天,尤其还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的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但又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什么情况?怎么还进人家房间?”伍蕊琴悄悄跟俞思宇道,“还以为有什么重要事情通知呢,怎么在里面跟人瞎聊?再说一个老男人进两个女孩子房间太不好了吧。”
“别管他,”俞思宇摇摇头,虽然她也觉得段国昌的行为挺恶心的,但为了不让伍蕊琴情绪太激动,她劝道,“可能他没这方面意识吧,然后又喜欢聊天什么的。”
“真受不了!”伍蕊琴撇了撇嘴,“听到他尴尬的笑声我就受不了。”
“那有什么办法,尽量别去听吧。”
隔得更远的芮宇辰和杜华可能听不到,不然以杜华的性格,估计也坐不住。
偏偏伍蕊琴忍不住非要去听他们聊什么,就听段国昌对两个女知青介绍起自己的身世来。
说自己也不是本地人,年轻时候当过民兵打过仗,后来从某某地方来到这里,只比知青们早来没多久,严格说起来也算半个知青云云。
两个女知青不知道如何接话,只有尴尬应付的份。
然后他又问人家,家里面什么情况,在城里上学时都有什么好玩的之类,说自己虽然上过学,但没上几年就出去闯荡,所以对校园的事情很向往却再也没机会进入校园了。
两个女知青没办法,只好说学校里其实也没什么的。然后他又夸夸其谈说别看他上学没多少年,文化也不低,平时也喜欢学习看书,所以才当得这个公社社长,不少学历比他高的都没竞争过他。
“我受不了了,思宇咱们得想个办法。”伍蕊琴皱着眉头道,“我看他们两个也受不了了,咱们得帮帮他们。”
“好,”俞思宇点点头,她何尝不是受够了,正想出去故意找那两个同伴,“我出去找他们,就说找他们有事。”
“一起去。”
两人正准备开门出去,就听隔壁段国昌的房门被敲得砰砰砰响。
敲门声超大,俞思宇他们这边都觉得有些震耳朵。
“怎么回事?”伍蕊琴站在俞思宇前面,手握着门把手,回头跟俞思宇对视一眼,“今天怎么到处敲门?”
“砰砰砰砰!”
俞思宇刚要说出去看看再说,就听有人喊一声:“段社长!”
是芮宇辰的声音。
“出去看看?”伍蕊琴用嘴型问。
“先等等。”
两人悄悄听,又听芮宇辰提高声音喊段国昌,“段社长,您在吗?找您有点事。”
俞思宇心里一股热流涌上来,芮宇辰果然还是那个芮宇辰,他一定也发现两个知青同伴的尴尬境地了,以这种方式想给他们解围。
真的自己有事找社长,哪有如此粗暴敲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