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穆夫人将近二十年,孙明月依然时不时想起那个叫裴也宁的女人。
如果怀孕的裴也宁不是总把注意力放在凸起的肚皮上,没准会注意到被人跟踪的事。
孙明月清楚地记得,裴也宁总是一遍抚摸肚皮一遍讲故事。
真是可笑,肚子里的那团肉,能听懂什么啊?
裴也宁讲的故事里就有一个叫胡小离的狐狸,什么误入其他动物的领地,被排挤。很多动物都告诉首领,狐狸是狡猾、邪恶、表里不一的代表。
“但是最后,胡小离用行动证明先入为主的印象,往往是偏见。总是不停地给周围的动物说狐狸长得漂亮,绝对居心不良的牛,却是最大的反派。牛利用憨厚老实勤劳的形象,骗过很多人。所以宝宝,你一定要记住,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哦。”
后来,裴也宁同意和穆亚川离婚,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冷静让孙明月非常意外。特别是裴也宁离开穆家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让孙明月差点绷不住。
也正是那一眼,让孙明月即便当上穆夫人,也始终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不仅如此,她还觉得裴也宁很有可能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她之前所有小动作,都被裴也宁洞察。裴也宁之所以不反抗,不保住穆夫人的位置,还不是因为反抗也没用。那样的社会环境,裴家的存在就是原罪。
动乱结束,裴家也有人帮忙伸张正义。孙明月一度担心裴也宁会再次冒出来,把当年她背后的小动作告诉穆亚川,把穆夫人的位置抢回去。
裴也宁给她肚子里的女儿一遍又一遍说的胡小离的故事里的牛,不就是讽刺她吗?讽刺她表面看起来勤劳忠厚老实,其实一肚子心眼。而她正好属牛。
孙明月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所以让裴老太太把裴秀带去乡下的时候,她就让裴老太每天给裴秀讲那个故事,只不过故事的结局被改了。胡小离就是伪装出洗心革面模样的狐狸精,把牛害惨了,但是其他动物最后都发现真相,让胡小离身败名裂,被人唾弃,狼狈而逃,死有余辜。
同时,孙明月也不敢把裴秀往死里整,万一裴也宁回来呢?万一穆亚川知道裴秀不是被裴也宁带走呢?
所以,裴秀得活着,每个月给裴老太太寄钱的证据也得保留着。最好就是让裴老太太把裴秀养歪,让裴秀早早嫁人,嫁的人还得听他们的话,让外人看来裴秀占了天大的便宜,其实过得猪狗不如。
至少现在裴秀的人生都在她的掌控中,嫁给了十里八乡第一个大学生,以后丈夫毕业还能留在省城。当然了,大学生的入学名额是她给的,以后工作方面,她还会再提携一下,为的就是让他听话。至于裴秀,就戴着高帽,在乡下做牛做马一辈子吧!
可是好好的日子,怎么就突然出现胡小离了呢?
孙明月让秘书把弟弟孙明远叫来,就是让他去查一查,那本童书的作者。万一作者是已经失踪多年的裴也宁呢?或者是裴也宁身边的人呢?
刚和董主编通上电话,裴秀立刻意识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
经历过十个项目九个黄的年代,裴秀敏锐地察觉应该是跟书有关系。难道审核方面出问题了?
董主编说:“审核没有出问题,书号也很顺利拿到。就是……就是昨天刚好有领导来社里考察,看到内容,说不太有利于青少年身心发展。”
裴秀淡淡地说:“我看是不利于某些人的脑子排水吧!”
本来心情抑郁的董主编听到这话都不由得笑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有些领导不懂市场不懂出版环境,都是她的一面之词。但是,因为有她的主观言论在先,发行部这边很多工作就不太好做。销售的进度肯定很慢,可惜了……”裴秀叹了口气。
董主编安慰说:“大米,你别叹气。我很认可故事的内容,我也很有信心《森林纵队》会成为深受青少年欢迎的畅销书。”
裴秀其实根本不是因为担心书卖不出去而叹气,而是为自己不能躺平要站起来干活而叹气。
作为一个拖家带狗、上有老下有狗的社会人,手里剩下的那点钱根本经手不了突然意外的折腾。倘若出版销售顺利进行,她或许能躺平等着分成进账,可现在存款抗风险能力太弱,她不能等不能躺,得站起来干活。
裴秀从邮局回来,就对上爷爷询问的目光。
裴秀如实告诉爷爷,因为后面有些事情需要爷爷配合。
“这可真是……胡小离那个故事多好啊,怎么会有问题呢?要不再让董主编去跟领导说说?”爷爷非常忧虑。
“没必要为这种小事情折磨董主编啦!书可以通过其他渠道卖出去的,只是接下来要辛苦爷爷咯。”
接下来的两天,裴秀带着爷爷跑工商所,注册成立了松北市大米文化传播公司,然后以公司的名义跟出版社发行部科长联系,把已经印刷的《森林纵队》全部买下来,并且签了相关合同,以后这本书都通过大米文化传播公司销售。
发行部科长还很好奇地问:“李先生,说实话,我作为销售的,其实并不是很看好这本书的市场。毕竟一开始就出师不利,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怕浪费钱吗?”
裴秀和出版社方面只跟董主编联系,并且董主编也确实做到对她的身份进行保密。发行科的科长还以为是哪个可怜他业绩的人,推荐给他完全不懂图书市场的冤大头。
李老师被裴秀精心包装过,再加上他本身外表条件不差,即便过去几十年吃了不少苦,但是底子还在。穿着西装皮鞋的李老师在发行科科长面前俨然儒商的模样,他微微一笑说:“大概是缘分吧!张科长你看,我刚成立的公司叫大米文化传播公司,你们出版社正好出了一本作者叫大米的书。我认为,这是一种缘分。”
好吧,缘分就缘分吧。而且根据这位李先生说,他投放的市场是京市和沪市,还有其他省份。暂时不考虑在陵城销售,那么领导也看不到,应该不会有人来对他追责。
与此同时,京市和沪市知名的杂志和发行量很大的报刊刊发了以中学生和小学生身份写的读后感,这些读后感都涉及一本书,叫《森林纵队》。
另外,很多京沪知名的中小学校长也都收到了这本书。
校长们会抽空翻看书的内容,一看,还挺有意思,立刻推荐给老师。
老师觉得很新颖,在班上给同学阅读。
学生们放学回家,就会跟家长提《森林纵队》这本书。
家长们抽空去书店给孩子找书,问营业员,营业员说:“上周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问《森林纵队》。我们经理已经跟出版社联系,你需要的话,可以先登记一下,下周再来。如果登记的,我们保证你的优先权。”
忙了大半个月,裴秀终于有空休息,她悠闲地躺在屋檐下,翻着刚拿到手的报纸。
李老师从外面回来看到裴秀,立刻说:“小秀!跟你说多少次了,现在天气变凉,你这样容易着凉。”
咦?这就是被人关心、唠叨的感觉吗?似乎还不错哦。
“今天不是有太阳嘛!爷爷,放心,我不会着凉的。爷爷,你快夸我,这篇读后感,我写得是不是超级符合五年级小学生的水平?”
李老师满眼慈爱地看着裴秀,心里也感慨万千。仔细算起来,成为裴秀爷爷这段时间是他这几十年最开心的日子。裴秀就像一道照进他灰暗人生的一道光,让暮气沉沉的他恢复生机。
“符合!我家小秀真棒!”
裴秀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因为我是爷爷的孙女呀!销售的事情应该是不成问题啦,下个月就能在家里数钱。哎呀,我怎么把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言罢,裴秀一下子坐起来,直奔厨房。
这段时间,她忙着做隐形的广告推广,都忘记跟邻居医生搞好关系了。
如果没记错,那天医生被医院的人匆匆忙忙叫走去出急诊,说到伤者有脑损伤。裴秀朴素地认为,能看脑子的医生,都很厉害。
再过些年,很多人会达成共识——社交圈里有医生、老师、公务员,行事会方便许多。
裴秀想趁天时地利人和的邻居关系跟医生搞好关系,等下个月钱进账后,第一件事就是拜托医生帮爷爷制定一个靠谱的全身体检计划。有病治病,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看着裴秀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样子,李老师也没添乱,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厨房门口。大壮独自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球,就失去兴趣,摇着尾巴也来到厨房门口,蹲坐在另外一边。
李老师知道裴秀在捣鼓吃的,看样子是做春卷,猪肉和韭菜都已经剁好。
相处这么长时间,李老师其实知道裴秀一点不喜欢做饭,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在厨房做耗时超过半个小时的食物。难道是之前在码头摆摊卖小吃的时候整天和灶台打交道,留下的后遗症?想到这里,李老师再次在心里感慨——现在的小秀,和之前摆摊卖小吃的小秀,真的不像同一个人。
以前的小秀像颗野草,被摧残,却坚韧地生长。
现在的小秀像向日葵,踢走黑暗,始终迎着光。
“小秀,你做春卷,是为了送给隔壁的陈医生吧?”李老师问。
“对啊!前一阵太忙了,都忘记跟邻居搞好关系了。”
李老师说:“确实是要好好谢谢陈医生,他送来的罐头,大壮很喜欢吃。而且这一阵,咱们没时间遛狗,他还帮忙遛狗了。”
裴秀往门口看过来,只见大壮神经紧绷地蹲在那里,两眼无措地看着她。
“放心好啦大壮,我不会嫌弃你见异思迁的。陈医生喜欢你,你也喜欢陈医生,说明你们都很有魅力啊。”裴秀心里喜滋滋,陈医生喜欢狗,那就不担心和高冷美女医生搞不好关系啦。大壮能用上美男计,让她事半功倍,有什么好吃醋的。
陈誉被耿小磊喋喋不休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听了女邻居十几天的声音,却从来没见过真人。那小丫头好像比他还忙,据她爷爷说,她在忙事业。
当看到捧着春卷出现在门口的女孩,陈誉有点想象不出来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忙什么事业?难道又在卖硫磺皂和雪花膏?
裴秀看到陈誉也怔住了,陈誉?陈医生?
错愕过后,裴秀探头,绕过陈誉颀长的身体,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晾晒衣服的区域,只有男性的衣服。
真的是误会了?耿连长确实像他说的没女朋友,而是基友。
“你……就是陈医生?”裴秀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不然呢?”陈誉反问。
裴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说:“我还以为陈医生是耿连长的女朋友呢。”
糟了,怎么能把心里话秃噜出来呢。裴秀生出鸵鸟的心态,把春卷塞给陈誉,飞快地跑回家。
回家后,裴秀在自家客厅绕着沙发转圈圈。
“陈医生竟然是男的!”
“哎!刚才我应该没得罪他吧?”
“怎么不是女的呢,我比较擅长和美女搞好关系呀。”
“哎,更没想到的是,陈誉竟然是医生啊。我还以为是哪家随随便便利用人脉和那张脸就能赚好多钱的贵公子呢。”
听裴秀嘀嘀咕咕半天,李老师好笑地说:“好了小秀,你坐下,转得我头都晕了。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之前认识陈医生?”
裴秀思忖道:“好像也不算认识吧,就是占过他便宜。”
“啊?”倘若是其他女孩说占别人便宜,李老师肯定会理解成字面的意思,占了点小便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裴秀这姑娘这样说,李老师竟然会理解成男孩占女孩便宜那种意思。
李老师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一个画面——裴秀托着下巴,对相貌俊逸的陈医生说:“帅哥,要不要一起玩啊?”
看到李老师石化的表情,裴秀连忙解释说:“不过后来我回馈他了,现在应该两不相欠吧?”
“啊?!”李老师的声音又提高几个分贝。
许三叔骑着自行车给裴秀送来一袋子米,说是秋收的余粮,他们父女俩吃不了太多,卖也卖不出几个钱。
裴秀和李老师刻意隐瞒在市里的住址,虽然落夕镇距离松北市很近,镇上的人知道他们现在的住址是迟早的事情,不过能多清净一天是一天。
许三叔父女俩不算外人,担心裴秀他们在城里生活开销大,三叔隔三差五会过来送一些自家种的菜。
裴秀敏锐地察觉到三叔今天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还以为是落夕镇某些人想找她的晦气没找到,找了老实的三叔的晦气。
在裴秀的追问下,许三叔才说出实情。原来不是有人找裴秀的晦气,而是找许慧琴的晦气。
游手好闲的董志强,之前子承父业,在国营毛巾厂工作。后来违反纪律,被劝退。家里也不着急,因为改革开放后松北市发展迅速,董家有一处房子正好用于出租给做生意的人,家里生活也还算过得去。
董家看到房客的生意红火,就把房子收回来,自己做生意。结果赔个精光。
董志强差点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一个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女孩,女孩大概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竟然有“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思想。倒贴钱给董志强花了几个月,被家人打醒,全家搬去外地。
发现被女人养着挺舒服的董志强,打算按这条路走下去。奈何除了之前的傻女人,没人上钩。
有一次,一个看着十六七岁的女孩突然找到他,塞给他一封信,还趾高气昂地说:“董志强,给你指条明路,有个女人能保证你吃一辈子软饭。据我所知,她现在手上就有好几千块钱。”
信里写着一个女人的信息。许慧琴,落夕镇人,由做阉猪的爹抚养长大,现在是畜牧局的正式员工。嚯,这不就是年初的时候和他相亲过,他根本没看上的女人吗。
随后,董志强悄悄地跟踪过几次许慧琴,发现她不仅有崭新的女式自行车,平时买东西也很大方。她爸的职业说出来不好听,但是应该也能赚不少钱,几乎每隔几天就买肉来看女儿。
如此看来,还真是个理想人选。家里有他们父女俩赚钱,他还愁没钱花?而且他们是镇上的,能嫁给城市户口,就是高嫁。
高攀他,就得听话。
谁知道进展一点都不顺利,他去吃回头草,许慧琴不但没有感恩戴德,还不搭理他。
前一阵,董志强还听畜牧局的人说,许慧琴卖硫磺皂和雪花膏,又赚了不少钱。
反观他,越来越没钱。
不是说女怕男缠吗,董志强就去缠。
董志强以对象的身份,往许慧琴宿舍或者办公室送东西。看到许慧琴和年轻的男性说话,就冒出来,说别人破坏他和许慧琴的恋人关系。
面对这样的无赖,许慧琴毫无办法,一下子瘦了不少。许三叔亲自上阵试图收拾无赖,奈何君子永远都不是无赖的对手。
听完,李老师满脸焦虑和心疼,“这人怎么这样啊!感情的事情,得你情我愿才行啊!”裴秀说:“恐怕他对慧琴姐是另有所图吧!三叔,你有没有查过董志强的情况?”
许三叔连连点头,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裴秀,其中也包括董志强之前有女孩倒贴钱和他在一起的情况。
裴秀沉思了一下,说:“我大概明白董志强想干嘛了。”
李老师和许三叔异口同声地问:“他想干嘛?”
“钱!他知道慧琴姐有钱,知道三叔疼女儿,手里有钱都花到女儿身上。”
可是,董志强怎么突然知道许慧琴有钱了呢?裴秀觉得肯定有人跟他说了点什么,只有找出前因后果,才能解决问题。
裴秀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地跟许三叔交代一番。
把许三叔送走后,裴秀回头才发现爷爷看着她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难道爷爷觉得她奸诈得不像裴秀?虽然以前爷爷和真正的裴秀走动不是很频繁,但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再加上爷爷本身就是个非常睿智的人,发现异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爷爷……”
“小秀,高家人还有高亮,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告诉爷爷,虽然爷爷现在暂时没有帮你出气的能力,以后一定可以。”
听到这番话,裴秀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爷爷确实是发现现在的她和以前不一样,但是他并不认为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换了个芯子,而是因为高家人和高亮的无耻伤害,以至于性格都变了。
裴秀搂着爷爷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爷爷,高家人欺负我的,我都还回去了,您别生气。”
陈誉来还装春卷的碟子时,恰好看到爷孙女俩亲密的样子。原来这丫头也会粘人啊!
裴秀率先看到陈誉到访,脸上没有一丁点尴尬,很自然地把头从爷爷的肩膀上挪开,“陈医生,你来啦。”
陈誉把碟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说:“谢谢你的春卷,很好吃。正好我有空,我帮忙遛狗吧?”
“我跟你一起去!”
陈誉还没来得及说他一个人就行,小丫头就欢天喜地去给狗套绳子。
李老师没有错过陈誉脸上一闪而过的拒绝,抱歉地说:“陈医生,不好意思,我家小秀前一阵忙,没顾得上大壮。”
“现在忙完了?”脱口而出问了这个问题后,陈誉都对自己的反应有些震惊,他怎么会好奇一个小丫头的事情?
嗯,一定是因为飞虎。
他在医院的工作很忙,小丫头也忙的话,遛狗的事情就是老先生的活。飞虎身强力壮,稍微跑几步,老先生就跟不上。
沿着河边走,裴秀察觉大壮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些拘谨。不过大壮的事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陈医生打听消息。
“陈医生,我还以为你是航天科学家呢,没想到你竟然是医生。”裴秀说道。
陈誉诧异地看向裴秀,“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在火车上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看到你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物理公式。在陵城军区招待所,看到你送一位老先生入住。第二天我离开招待所时,看到有车来接老先生,接他的人拿的手提包上写着‘航天’的字样。”
陈誉眼神里的诧异之色更浓了些。
没错,在火车上他确实写了几个物理公式,但是如果不是稍微有点基础知识的人,不可能知道跟航天方面有关系。
昨天,裴秀不在家,她爷爷说她去邮局了。她爷爷大概是想让他帮忙劝孙女继续上学,跟他说了些裴秀的情况。
根据裴秀爷爷说,她从小成绩都非常优秀,中考时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松北市最好的高中,奈何那一年家庭出现变故,她只能辍学。之后,她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前几个月,她又遇到些麻烦,不过都已经解决,手里也有些积蓄。爷爷希望她能回到校园,参加高考,读大学。
但是她对考大学这件事一点没兴趣。
裴秀爷爷希望陈誉有机会的时候能够跟孙女说说上大学的好处。
如果裴秀爷爷说的属实,裴秀的学业终止于初中阶段,她怎么能看懂公式要算的是什么?
裴秀并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反而会让陈誉产生更多的疑惑,她能看懂公式,是因为在原来的世界里,她曾经被封闭在航天城学习过三个月。那时她编剧的一部剧,男女主角都是航天方面的归国青年专家。涉及到专业的东西,她当然不能闭着眼睛瞎写。在有关部门的协调下,她和相关人员去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学习。
虽然只是学一下皮毛知识,也足以让裴秀看懂陈誉的公式。
“原来是这样,你的观察能力很强。”陈誉没有继续追问。
女孩微微扬起头,有些得意,又有些俏皮,她说:“那当然!”
陈誉弯腰,撸了一把大壮的头,“这没什么人,你去玩吧。”
裴秀眼睁睁地看着大壮一改刚才不自然的状态,屁颠屁颠地跑到河滩下面去玩。
算了,狗子和别人更亲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陈医生搞好关系啦。
“对了陈医生,你应该是陵城人吧?怎么会来松北市工作呢?当然了,如果涉及到个人隐私,你可以不回答。”
“没什么隐私,就是这里的医院缺医生。”
“原来是这样!陈医生真是医者仁心,放弃省城那么好的条件来松北市。”
这小丫头一定不知道,她夸人的语气其实不是很真诚,但是狡黠的眼神却异常灵动。所以,接下来她要说什么呢?
“陈医生,你们医院有专门负责体检的部门吗?我想让我爷爷去做个全身体检。”
“我也是刚来上班没多久,不是很清楚。要不明天我上班的时候问问?”
“好呀好呀!谢谢陈医生。”
小丫头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她说:“陈医生,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我家大壮就拜托你了。”
陈誉不知道的是裴秀走到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时,连连排胸口,深呼吸。“跟学霸在一起,压力太大了!”
虽然对陈誉的了解不多,但是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根深蒂固地认为他是个学霸。颜值高、成绩好、性格高冷,家世应该很不错,身边有诸如耿连长那种优秀的朋友。妥妥的小说男主人设啊!为什么会让高亮这种渣男当男主?
当然了,男主人设的优秀男性,裴秀只关注一个——学霸。
和陈誉呆在一个空间里,裴秀有一种智商被碾压的挫败感。人生苦短,还是应该在舒服的空间里多呆着比较好。利用完对方就跑,确实不太道德,以后用物质弥补就好。
裴秀去畜牧局找许慧琴,先安慰她不要因为董志强这种垃圾影响心情,接着批评她遇到困难不找外援的行为。
许慧琴连忙说:“小秀,谢谢你。但是……董志强那个人真的太恶心了,你还是不要沾这种人比较好。”
“我不沾这种人,也不会让你沾太久。慧琴姐,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你的左邻右舍说的话都很不好听,要不你搬到我那去吧?”裴秀是从网络上经常撕逼的环境来到八零年代末,而且她还有一种随时会离开的心境,所以根本不在乎别人对她说难听的话。
可是许慧琴不一样,她是土著。要是调整不好情绪,很有可能得抑郁症。
许慧琴摇头说:“不用了,这种事情我要是处理不好,以后要是遇到更严重的事情怎么办?好了,你小丫头一个还反过来要给我当守护使者,让我情何以堪。我其实有打算,就怕我爸不赞成……”
在裴秀的追问下,许慧琴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许慧琴想辞掉畜牧局的铁饭碗!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裴秀的意料。
别说现在的环境,就是几十年后,考公也依然是大多数年轻人的选择。没几个人会舍得砸掉铁饭碗。
许慧琴说:“我爸辛辛苦苦供我读书不容易,我也很清楚,一旦辞职,再想捧回公家饭碗不太可能。可是,我真的厌倦了。中专选择专业的时候,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阉猪不是低人一等的工作。毕业后也顺利进了畜牧局,可是我爸依然是被人呼来唤去的阉猪刀,哪怕他的收入还算可观。我在畜牧局的办公室里坐着,和我当年的理想完全不一样。”
“辞职的念头我早就有,就是没想好自己能干嘛。直到前段时间跟你去卖硫磺皂和雪花膏,我突然意识到只有放得下身段,肯努力,没什么做不成。我爸受了一辈子委屈,作为女儿,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往后余生挺直腰板,再也不用对谁都露出讨好的笑容。”
“畜牧局的工作,一眼就能看到一辈子。我自己都要对别人点头哈腰,又怎么让我爸挺直腰板?”
“辞职,我要给自己的人生找个更大的舞台。所以,周围那些人嚼舌根,说难听的话,我才不在乎。哼,我倒要看看,几年后、十年后、十几年后,他们什么嘴脸。”
激动地说完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许慧琴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发现裴秀笑眯眯地看着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小秀!你敢笑话我!”许慧琴假装要掐裴秀。
裴秀没躲开,她收起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慧琴姐,我支持你的决定。你的决定一定是正确的!就该让那些现在对你爱搭不理的人,以后高攀不起你。”
再次见到许三叔的时候,裴秀根据他提供的消息,推测出董志强突然缠上许慧琴,竟然应该跟高灵有关。
许三叔的职业虽然是阉猪阉鸡的,但是这些年走村串巷,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认识。他按照裴秀出的注意,让一个人装作和董志强一见如故,吹捧他一看就是有见识的生意人,以后一定能做大生意。几杯白酒下肚后,董志强就把心里的小九九倒个干净。
“是谁要害慧琴,竟然让一个女孩给董志强送信!”许三叔气得不行。这些年,他安分守己,一直坚持守住良心守住底线,却依然还是有人见不得他们父女好。
裴秀没把心中的推测告诉许三叔,毕竟重生这种事情没法解释。这也让裴秀更加肯定,董志强此人很危险,上辈子一定做过罪恶滔天的事情,不然以高灵眼高于顶的性格,肯定想不起来这号人。
高灵的心肠到底有多黑,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
按理说,上辈子的许慧琴应该和高灵没有交集,她又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这一世慧琴姐帮了她?若是这样,倒是她连累了慧琴姐。
解决董志强,其实只需要利用法律的规则,毕竟现在是严打期间。裴秀正准备给许三叔出谋献策的时候,爷爷把三叔带来的刚挖出来的新鲜莲藕递给裴秀,“小秀,你给陈医生送过去。我和你三叔说点事情。”
鲜少看到爷爷严肃的样子,裴秀没法拒绝,只好乖乖地带着莲藕去了隔壁。
陈誉昨晚值夜班,起床后会先出去跑步,回来洗澡。裴秀来的时候,他刚洗完澡,肩膀搭着擦头发的毛巾,几缕湿发贴在额头上头。
干净俊逸的脸庞出现在眼前,裴秀心里微微震撼一下,不过想到对方是个学霸医生,瞬间没有了追爱豆的心思。
“陈医生,我爷爷让我给你送点东西。我给你放桌子上,可以吧?”裴秀看到陈医生家的院子多了一套桌椅,放置在和她家相邻的那面墙旁边。
“行,你先坐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好的!”
裴秀求之不得,陈誉返回屋内,她立刻耳朵贴围墙,试图听听爷爷和三叔都说些什么。奈何只能听到他们在说话,却听不清楚具体说什么。
注意力都在墙另外一边,裴秀都不知道自己家大壮跟陈医生进屋了。
不仅进屋,还进了卧室。
大壮像以前一样,摇着尾巴跟在陈誉后面,把他把换下来的衣服叼到旁边的衣帽架上挂好。
陈誉一边系扣子,一边对它说:“飞虎,你在隔壁也帮现在的主人挂衣服?”
大壮发出呜咽的声音,表情有些委屈。
“知道了,你没有,毕竟男女有别嘛。”
大壮汪汪两声,表示赞同。
换好衣服的陈誉拿着一张纸,准备去院子里跟裴秀说正事,但是看到她耳朵贴在墙上的样子,便停住脚步。
小丫头应该不希望自己偷听的样子被人看到。
“飞虎,你去叫她。”
裴秀被大壮咬着裤脚走进陈誉的客厅,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八十年代末的时髦客厅摆设,陈医生就把一张纸递给她。
“我帮你爷爷做了个体检计划,你有空带他去医院,尽早做个检查。”
爷爷和许三叔说了什么,爷爷坚决不肯告诉她,就一句话——“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反正你慧琴姐一定不会有事就对了。”
爷爷的态度强硬,裴秀让他去体检的态度也很强硬。
“治病确实要钱,可是钱可以随时去挣,命要是没了,爷爷你让我怎么办?让我孤零零一个人活几十年吗?”
裴秀带着爷爷跟陈誉一起去了第一中心医院,跟其中一个护士交代一声,就忙工作去了。
忙完门诊,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去看看裴秀爷爷的情况,就有人来告诉他有陵城来的电话。
“妈,有什么事?”陈誉有些奇怪,他妈妈虽然很关心他,但是绝对不会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陈誉,我今天早上听说孙明远去松北市,你要是遇到他,也别跟他一般见识。”
告诉陈妈妈这件事的其实就是孙明远的姐姐孙明月,她在大院遇到陈妈妈,热情地问陈妈妈要不要给在松北市的陈誉带东西。
陈妈妈对孙明月能够把前不久因为陈誉的缘故导致孙明远开车撞树忽略当做不知道的性情有些一言难尽,这个女人绝对是个为了达到目的非常能隐忍的角色。
面对陈妈妈的拒绝,孙明月也依然面不改色。
陈妈妈不放心儿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他打电话告知情况。毕竟不要皮不要脸的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是正常人想不到的。
陈誉接电话时候,孙明远其实已经开车来到松北市。
车停在松北市的国营饭店门口,孙明远依然停不住继续对副驾驶座上的高亮骂骂咧咧,“我他妈真是倒几辈子霉,别人出门带司机,我他妈出门还得开车带你这个土鳖。”
高亮低声下气地说:“孙哥,你放心,忙完这一趟,我回陵城就学车。以后无论去哪里,我都尽职尽责地给你当司机。”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我擦鞋啊!没看到我的皮鞋都脏了吗?”
落夕镇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大学生高亮,像个孙子一样,蹲在车边,用袖子给孙明远擦皮鞋。
屈辱吗?屈辱!但是谁会跟钱过不去?跟名利过不去呢?
这一趟顺利的话,至少有一千块进账。,我去换件衣服。”
“好的!”
裴秀求之不得,陈誉返回屋内,她立刻耳朵贴围墙,试图听听爷爷和三叔都说些什么。奈何只能听到他们在说话,却听不清楚具体说什么。
注意力都在墙另外一边,裴秀都不知道自己家大壮跟陈医生进屋了。
不仅进屋,还进了卧室。
大壮像以前一样,摇着尾巴跟在陈誉后面,把他把换下来的衣服叼到旁边的衣帽架上挂好。
陈誉一边系扣子,一边对它说:“飞虎,你在隔壁也帮现在的主人挂衣服?”
大壮发出呜咽的声音,表情有些委屈。
“知道了,你没有,毕竟男女有别嘛。”
大壮汪汪两声,表示赞同。
换好衣服的陈誉拿着一张纸,准备去院子里跟裴秀说正事,但是看到她耳朵贴在墙上的样子,便停住脚步。
小丫头应该不希望自己偷听的样子被人看到。
“飞虎,你去叫她。”
裴秀被大壮咬着裤脚走进陈誉的客厅,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八十年代末的时髦客厅摆设,陈医生就把一张纸递给她。
“我帮你爷爷做了个体检计划,你有空带他去医院,尽早做个检查。”
爷爷和许三叔说了什么,爷爷坚决不肯告诉她,就一句话——“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反正你慧琴姐一定不会有事就对了。”
爷爷的态度强硬,裴秀让他去体检的态度也很强硬。
“治病确实要钱,可是钱可以随时去挣,命要是没了,爷爷你让我怎么办?让我孤零零一个人活几十年吗?”
裴秀带着爷爷跟陈誉一起去了第一中心医院,跟其中一个护士交代一声,就忙工作去了。
忙完门诊,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去看看裴秀爷爷的情况,就有人来告诉他有陵城来的电话。
“妈,有什么事?”陈誉有些奇怪,他妈妈虽然很关心他,但是绝对不会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陈誉,我今天早上听说孙明远去松北市,你要是遇到他,也别跟他一般见识。”
告诉陈妈妈这件事的其实就是孙明远的姐姐孙明月,她在大院遇到陈妈妈,热情地问陈妈妈要不要给在松北市的陈誉带东西。
陈妈妈对孙明月能够把前不久因为陈誉的缘故导致孙明远开车撞树忽略当做不知道的性情有些一言难尽,这个女人绝对是个为了达到目的非常能隐忍的角色。
面对陈妈妈的拒绝,孙明月也依然面不改色。
陈妈妈不放心儿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他打电话告知情况。毕竟不要皮不要脸的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是正常人想不到的。
陈誉接电话时候,孙明远其实已经开车来到松北市。
车停在松北市的国营饭店门口,孙明远依然停不住继续对副驾驶座上的高亮骂骂咧咧,“我他妈真是倒几辈子霉,别人出门带司机,我他妈出门还得开车带你这个土鳖。”
高亮低声下气地说:“孙哥,你放心,忙完这一趟,我回陵城就学车。以后无论去哪里,我都尽职尽责地给你当司机。”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我擦鞋啊!没看到我的皮鞋都脏了吗?”
落夕镇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大学生高亮,像个孙子一样,蹲在车边,用袖子给孙明远擦皮鞋。
屈辱吗?屈辱!但是谁会跟钱过不去?跟名利过不去呢?
这一趟顺利的话,至少有一千块进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