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暴雨不断, 天气依然闷热。

离开了G镇后，他们在省厅附近的酒店住下, 等待最新的鉴证报告。

严瑕和韩璃去大厅取外卖了，喻浩叹聊起这个问题, 说到了这个团伙的亲属关系。

“你似乎对变态遗传这个观念非常感兴趣？”

顾明深放下案卷，静静地看着他。

喻浩叹被组长看得有点犯怵, “不是，我就顺嘴一提，觉得很有可能……组长, 你说那个司机是不是遗传的变态？”

顾明深淡淡地说：“你有想法，这很不错，但是我要提醒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 这是妄加猜测, 会影响你自己的办案思路。然后回答你的问题，的确会有一定影响, 只是，我们一般不主动提起这个概念。”

喻浩叹点头表示听训，“是怕理论被滥用？”

“自媒体听风就是雨的时代, 他们只要听到一点点风声，就能把所有的后续剧情都脑补上。”顾明深算是默认了，“三个人一起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前后持续这么多年，大概率是亲属办案, 不需要借助那几把刀来联想。”

喻浩叹愣了两秒。

这是拐着弯说他反应慢？

喻浩叹咬牙切齿的时候，顾明深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消息，转头打开了邮箱，“鉴证报告来了，要不要看一下。”

其余两人闻风而动，立刻凑来看他手机。恰好这时候严瑕她们回来了，带着浓郁的外卖的味道。

“我闻了一下，味道一般般，不太正宗，等回去再吃顿好的吧……咦？你们在干什么？”

严瑕刚把餐盒一路排开，就看到他们都凑过去了。她小心翼翼地贴了过去，趴在顾明深背上，“是鉴证报告吗？我的天啊，这么久了？”

报告显示，这具骨骸距今起码有15年了。成年女性，已育，与韩璃判断的一致。初步判断，死因为钝物击打后脑。

顾明深翻了一下图片，把图片放大，才看到了颅骨上的蛛网状裂痕。

韩璃惊讶了，“这么细？难怪没看到。”

当时山洞里光线不好，白骨是靠坐在山壁上的，后脑抵在山壁上。当时她不可能移动白骨的位置，这部分痕迹是看不到的。

她仔细看图片，指着图上的两个中心点，“组长你看，一个比较深，一个很浅，这个人被打过两次。”

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两片几乎重叠在一起的蛛网状裂痕。两个击打点太近了，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个人应该是第一个被害人，就算不是第一个，在被害名单里，她能列在前排。”顾明深说，“两个击打点，意味着凶手当时还很不熟练。但是那卷录像带里的人，已经非常熟练了。”

他继续往下翻，停在了一个关键位置。

“看这个。”

“……胶水？”

骨骸是用胶水粘在一起的，经过化验，确定胶水是工业用的，是近十年才有的产品。

顾明深：“这具骨骸有很多年了，现在才拿出来，放在山洞里——那个司机，应该早就猜到我们会找回山洞了。这是挑战书，和那盒录像带一样。”

“还有地窖里的027字条。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做完笔迹鉴定。”严瑕翻开自己的手机，她之前给字条拍了照片，“这是用钢笔写的。这里的气候很湿热，如果纸条多放几天，水分就会模糊‘027’的字迹。他故意把纸条放在里面，等我们发现，时间算得刚刚好。这是挑衅啊。”

“挑战还是挑衅，都另说。从我接到这份案卷到现在，已经有好多年了，而且离当初我拿到案卷，也过去很久了。对方怎么会沉默到现在，才想起给我传达消息？”

顾明深往下翻了翻，几页就到底了，后面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程世贤：“可能有什么事，促成了他的转化吧。每个凶手都有类似的触发点，不能因为对方食人，就不考虑这个因素。”

“是这样。”顾明深微不可闻地叹气，“我觉得，还是要先梳理一下时间线。”

不考虑那盒录像带，只考虑这个司机。他近两年才活跃起来。大概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在犯罪团体内获得了话语权。

“犯罪家族的话语权，一般在长辈手里。司机能和几个孩子说上话，他年龄不会太大。一个年轻人掌权，应该是长辈出了问题。”顾明深说，“而且，我对这具白骨很有兴趣。”

……他难道想在证物身上做试验？

严瑕心里立刻冒出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你在想什么？”

她一直趴在顾明深背上，被他一问，顿时惊了：“又没有镜子，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韩璃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小傻瓜，你忘了心跳和呼吸频率也是测谎参数吗？”

严瑕赶紧从他背上挪走，可怜巴巴地躲在韩璃身后。

顾明深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继续解释：“这副遗骨留了这么多年，保存十分完好，对他们应该很重要，可以看做战利品。能决定战利品的去处，说明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话语权。”

程世贤：“就像是祖辈的珍藏，不一定被后辈重视？”

顾明深点头。

祖辈的战利品，被后辈“弃如敝履”。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就再加个码呗。”喻浩叹啧啧两声，“你们觉得，失去话语权的长辈，到底怎么了？”

顾明深反问他：“动物之中，失去地位的老年动物会有什么下场？”

“我觉得吧，应该要看它是如何失去地位的。如果是默默离开，大概能死得体面一些。但是，它不会默默离开。一般情况，都是被更加强壮的后辈打败，能活着离开已经很不错了。”喻浩叹说。

“所以，这个失去话语权的长辈应该一样。录像带的数字是051，他这些年没少干坏事，他很享受这个过程，不会主动放弃。要么，他生病了，去世了。要么，他被晚辈用一种最熟悉的方式处理了。”

顾明深放下手机，抱着双臂，站了起来。

“我对这群人的初步侧写是，以血缘联结在一起，应该是一个家庭。近两年家庭内发生了一些事，新一代登场了。这个人受过一定的教育，但是家庭对他影响太深，所以他不会特别正常。善于伪装，善于言谈，没有固定工作。父母近两年大病或去世。目前不知道他是否发展了新同伙。以我们掌握的信息，应该暂时没有。”

严瑕想了想，“那他跑到这边来，还带坏了那么多孩子，难道是为了发展同伙？那个姓马的也是这样？”

“很有可能。”

喻浩叹问：“这个‘受过一定教育’是怎么得出的？”

“这题我会。”严瑕说，“他用的数字是051，不是51，这种标示法能显示出一定的思维逻辑能力。如果他完全被家庭控制，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不会用这种方法。再加上他用的是钢笔。这个东西，没有水笔那么接地气啊。”

喻浩叹想了想，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种解释。

“目前的调查重点，应该放在追查面包车上。”顾明深看了看对方回复的信息，“交管部门已经在重点排查类似的车辆了。现在有监控，只要下功夫，总能查到一些线索。”

韩璃：“那我们还要留下来吗？”

“再留两天。都留这么久了，不在乎多两天。这个案子的线索主要在我手里，有我在，他们查起来更得心应手。”

正说着，他的手机又响了。顾明深一看，是林队打来的。

找到喻浩叹后，林队就暂缓了来这边的行程。他还担着个职务，不太方便跑到这边来。

“什么事？”

“老顾……让大家都听，卧槽……”

他在那边气喘吁吁的，顾明深开了外放。

“你不是让我上门找老徐嘛，他退休以后就搬到外地去了，养生，我刚刚才找到他住哪。但你猜怎么着？”林队深深地喘了口气，“老徐两年前就没了，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