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王翠莲

张文文一上班，王翠莲也不闲着，想着能找路子帮闺女减轻一下负担。

毕竟女儿有身孕都还在努力上班，自己自然也不能放松。

没事的时候，除了织织毛衣，王翠莲也会看看书，写写字。

隔壁有个邻居叫张灿阳，年龄和王翠莲相仿，一来二去，就和王翠莲熟了。

张文文不在家的时候，张灿阳经常来找王翠莲玩。

这天，王翠莲又坐在门口织毛衣，正好碰到了张灿阳。

王翠莲一眼就瞅见了张灿阳手里拿着的纸和笔，手里头还攥着两张五毛的票子。

她蹙了一下眉，问张灿阳道：“你这是要干啥去？”

张灿阳这才把注意力从王翠莲身上收回来，笑着回答道：“去找李二奶奶帮忙写封信！李二奶奶是退休的小学教师，识字儿！”

王翠莲追问道：“给谁写信？”

张灿阳道：“给俺爸俺妈。俺有点事情，想和俺爸爸俺妈妈说，但是家里太远了，只能写信给他们。”

张灿阳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声音当中还带着外地口音。

王翠莲说道：“写封信要跑这么远？你跑过去要跑到什么时候？”

张灿阳叹了口气，说道：“谁让俺不会写字呢？镇上认识字的人不多，会写字的更少，只能去找李二奶奶啦。”

王翠莲思索了片刻，都是邻居，邻里之间应该相亲相爱，相互帮助，不如她就替张灿阳写这封信吧！

“我来替你写吧。”王翠莲伸出手，问李灿阳要纸和笔。

李灿阳瞪大了眼睛，把王翠莲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一遍，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王翠莲，你这是在说梦话吧？你会写字儿？俺不相信。”李灿阳坚决不相信王翠莲会写字，毕竟王翠莲看着像和她一样的农村妇女。

而且李灿阳还知道，王翠莲就是因为不识字儿，和自己老公离婚了。

李灿阳打死也不敢相信！

王翠莲蹙眉道：“你到底让不让我给你写吧？我说我会写就是会写，你要是非大老远跑过去找那什么李二奶奶，我也没办法。”

李二奶奶是个退休的教师，年轻的时候在镇上头教小学生。

因为能读书认字儿，在镇上头也颇受尊敬。

退休之后，村子里头有人需要写信什么的，经常去会找李二奶奶帮忙，于是李二奶奶家往来的人络绎不绝。

当然，李二奶奶这忙也不是白帮的，李二奶奶会收取一定的费用当作“辛苦费”。

李灿阳手里捏着的这一块钱，就是打算要见了面给李二奶奶的。

“你真的会写信？”李灿阳不敢相信，又询问了一遍。

李灿阳心想，要是王翠莲真的会写信，那岂不是给自己省下了一笔费用？

更何况，找李二奶奶写信还得排队等着，找王翠莲就不用！

于是，李灿阳抱着一种“试试看”的态度，把手里的纸和笔递给了王翠莲：“那行，王翠莲，既然你会写，你就帮我写吧！”

王翠莲接过李灿阳递过来的纸和笔，走到屋子里头，端端正正地在书桌旁坐下。

李灿阳这才发现书桌上面堆满了她看不懂的书，还有很多手写的汉字。

李灿阳拿起其中的一张纸，看到上面写的满满当当的，虽然她一个字儿也看不懂，但她能看得出那些字儿写的相当工整。

“王翠莲，这些字儿都是你写的？”李灿阳诧异地问王翠莲。

王翠莲已经铺展开了纸张，拿起笔，姿势像模像样。

“对，都是我写的。一个人在家里头闲着没事儿干，就随手写了一些字。”王翠莲轻描淡写地说道。

其实王翠莲最近都在练字，经过这段时间的刻苦练习，她写出来的字已经从当初不堪入目的“鸡爬体”变成了工整的楷体字。

这次给李灿阳写信，不过时小试牛刀，测试一下这段时间的练习成果！

“啧啧，这字儿写得真好看。”李灿阳拿着王翠莲写好的字，赞不绝口，心里头更是羡慕。

没想到王翠莲竟然这么上进，还自学了写字，真是太了不起了！

“你想写啥内容，你口述，我帮你写在信纸上。”王翠莲说道。

李灿阳想了半天，开始磕磕巴巴地口述道：“爸妈，俺是你们的大闺女李灿阳，今儿个给你们俩写信是因为……”

李灿阳磕磕巴巴地口述了半天，王翠莲的手速完全跟得上。

偶尔她还有时间喝口茶歇一歇，等着李灿阳想下面的内容。

半个小时后，李灿阳的信已经写好了。

王翠莲把那一张写的满满当当的纸递给李灿阳：“你说的东西我都已经写好了，有一部分内容我帮你润色了一下，这样读起来会更加顺畅。”

李灿阳看着那张纸，上面的字工工整整，清晰有力，一眼看上去就十分舒服，比李二奶奶写的还好。

李二奶奶虽然是退休的小学语文老师，但毕竟年龄大了，有些手抖，眼睛也老花了，平时写字需要戴着眼镜，偶尔还会写错，不得不涂改了重新写，而王翠莲整整一张纸下来，竟然没有一处涂改的痕迹，且笔迹清晰，一勾一撇，非常到位，字体也十分工整。

这下子，李灿阳真的相信王翠莲会写信了。

“太好了，王翠莲！以后就省心了，俺就不用跑大老远去找李二奶奶了！以后俺需要写信的话，直接来找你就好呀！”李灿阳高兴的不行。

王翠莲帮了她忙，当然李灿阳也不想让王翠莲白忙活。

她从那一块里面拿出五毛钱来，递给王翠莲，感激地说道：“王翠莲，这个钱你就收下吧，就当是辛苦费了！李二奶奶写信要一块，你要是不嫌少的话，以后俺就给你五毛钱，每次就让你帮俺写好了！”

王翠莲倒是也没推辞，到手的钱，又是她考自己的辛苦努力挣过来的，干嘛不要呢？

李灿阳拿着王翠莲写好的信，千恩万谢地走了。

王翠莲这才发现她又找到了一个生财的好门道——给人写信！

闺女上班，她给人写信，就算不喂猪，也能赚外快！

镇上识字的人不多，但写信的需求却是存在的。

假如她能够帮人写信，按照每一封信来收费，岂不是闲在家里也能赚钱？

一封信收五毛钱，两封信就能收一个块钱，一个月写个二三十封，就能轻轻松松赚到是十几块！

如是一想，王翠莲就来了精神，决定开始替人写信。

要想替人写信，就需要有足够多的客户。万事开头难，刚开始做生意总需要打开“知名度”，这样才好做下去！

王翠莲原本是个脑筋不开窍的农村妇女，但是和女儿相处久了，多少受到了一些感染，自己也有了做生意的头脑。

多赚点钱，将来女儿生了孩子，也能攒钱给孩子买奶粉不是？

王翠莲知道，要想顺利地开展副业，找到更多的客户，就得先认识一个人脉广的中间人帮忙拉线。

思来想去，王翠莲想到了一个特殊人物——红姑。

红姑年过花甲，头发花白，瞎了一只眼，是镇上的半个“神婆”。

虽然早就信仰马克思了，但在这个偏僻的镇上，迷信之风还是十分盛行。

农村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总得抓到一些依靠才能够心安，“神婆”红姑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个村子里的“名人”。

这个红姑据说年轻时阅历丰富，经历过很多事情，不知怎地就开了天眼，但凡村子里的人遇到了什么不明白的事情或者想不开的事情，只要去找红姑点拨一二，总能有所收获。

不如就先从这个红姑开始！

为了拜访红姑，王翠莲特意带上了闺女张文文买的水果——又大又甜，鲜香四溢，找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登门去红姑家拜访。

红姑家的院子比一般人家的院子略大，看得出来村民没少给这个神婆“送钱”。

即便是下午，人依然很多。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香火的味道；堂屋门前，七八个村民正在排队等待着红姑叫号。

王翠莲走进去，远远地看到七八个村民正在排队，有的面带愁容，有的面带微笑，个个儿都十分迫切，恨不得下一个马上能轮到自己。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刚刚看完，愁眉苦脸地从里头走了出来。

王翠莲一看到这妇人面带浓郁的愁容，就知道这妇人肯定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王翠莲便拦住那妇人，问道：“大姐，你来看啥的？”

那妇人叹了口气：“还挺准的。我是来帮我小儿子看身体的，红姑说我家小儿子的病情不容乐观，要好好养着。”

王翠莲心想，果不其然，光看这妇人一脸愁苦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了，哪里还用得着算？

那妇女看到王翠莲挺着个大肚子，有些惊讶，又问王翠莲道：“妹子，你是来算啥的？”

王翠莲随口扯道：“给我家那口子算算。”

那妇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向王翠莲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原来你也是给你男人算的，这些人里头呀，好多女人都是来给他们男人算的，怀疑男人背着她们偷腥。”

别看镇上地方不大，“鸡鸣狗盗”的事情可不少发生，光是她从偶然间听到马建英八卦就听到好几次了。

那妇女说完，又指了指前头正在排队的一个女人，小声对王翠莲道：“马上轮到的那个是刘松媳妇，她老公刘松死了有一阵子了，她也来算男人，你说稀奇不稀奇。”

妇女说着，脸上露出嗤笑的表情，仿佛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小儿子还生着重病的事情。

她老公早死了，她来给哪个男人算呢？

王翠莲的八卦之心瞬间燃烧了起来，赶紧凑上去听听。

只见刘寡妇打扮的相当生气勃勃，面带微笑，眼含春风，虔诚对红姑说道：“红姑，你帮我算算，到底啥时候俺俩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刘寡妇的语气还有些急切。

王翠莲听刘寡妇这急切的语气，还有刘寡妇那一脸含春的表情，似乎是有头了。

封建时代这种事情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极其羞辱的事情，但刘寡妇也许是太过急切了，丝毫不以为意，迫不及待地想从红姑嘴里得到答案。

“神婆”红姑用她那一只尚完好的眼睛看了看刘寡妇，似乎会意到了什么，装腔作势地说道：“别急啊，我来上一炷香，问问神仙的意思。”

红姑上了一炷香，接着开始装模作样地念念有词起来。

红姑“问神仙”的时候，似癫痫发作，一会儿晃动脑袋，一会儿抖动双腿，一会儿仰天哇哇大叫。

周围的人见红姑做这种状态，还以为红姑是神仙附体了，表情越发虔诚。

刘寡妇更是急切，甚至双手合十，虔诚地默拜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红姑终于癫痫发作完毕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咋样了，红姑？”刘寡妇十分着急，“神仙都跟你说啥了？”

红姑问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就在这个村子里头？”

红姑点了点头。

“比你年龄大？”红姑问完，见刘寡妇不说话，眉头微蹙，红姑便立刻改口道：“那是不可能的。这个男的比你年龄小。”

这一下子说到了点儿上，刘寡妇叫道：“红姑，你算的也太准了！他就是比我小，小好多呢！我担心他家里人不会同意，所以让你帮我算算……看我们俩啥时候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老这样偷偷摸摸地也不行啊。”

红姑故作为难地说道：“你比男方大，男方家人自然是不太可能同意的。女人本来就比男人容易衰老，更何况你还是死过一次男人的……”

刘寡妇头点的拨浪鼓一样，“神婆”每说一次，红姑就拼命地点一次头，一个劲儿地感叹这神婆子说得真准。

王翠莲在一旁看得清楚，心想农村女人真好骗！

来找这个红姑算命的要么就是感情上或者家庭上遇到了问题，稍微被引导一下，自己就把大部分情况给说出来了。

这哪里是红姑算出来的？

分明就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

这红姑明显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会诱导人罢了，竟然骗了村子里那么多人！

不过王翠莲倒是很好奇，这个刘寡妇究竟是和村子里头的哪个男人在一起了？

刘寡妇对红姑十分恭敬，唯唯诺诺。

红姑最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对王翠莲说道：“至于你们两个将来怎么样，还是要看神仙安排的缘分呐。”

王翠莲想，这不是胡扯么？

简直是说了等于没说！

但刘寡妇却对红姑的话毕恭毕敬，十分相信。

刘寡妇算完，出门的时候，看到王翠莲，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

“王翠莲？”

王翠莲本以为刘寡妇会像上次一样欺负她的，没想到这次刘寡妇对她的态度竟然大为好转，还冲她友善地笑了笑。

红姑把所有人都算完了，终于轮到了王翠莲。

红姑用她那尚好的一只眼睛不动声色地把王翠莲上下看了一遍，问王翠莲道：“你来算啥？”

王翠莲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来算卦的，我是来想来跟你谈合作的。”

红姑怒了：“我只给人算卦，不谈什么合作。你赶紧走吧。”

王翠莲把事先准备好的那一篮子水果放在红姑面前，里面的水果个头又大，色泽又饱满，看起来十分诱人，远远地就能闻到一阵诱人的香甜。

见到了东西，红姑的语气没有那么“恶劣”了，穷苦农村，吃饱饭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儿，谁能和食物过不去呢？

更何况这篮子里的东西又大又圆，看着就招人稀罕。

红姑便松了口，态度却依旧冷漠，似乎对王翠莲很有戒备。

“说吧，你找我到底来干啥？”

一个大肚子的农村孕妇，找她来谈啥“合作”？

她倒是很好奇！

王翠莲笑了笑，对红姑说道：“我刚刚看了，来你这里的人挺多的，你算卦也是为了赚钱，刚好我也会一门生计，不如我们两个合作一下，你帮我做宣传，我接了客户给你从中抽成，怎么样？”

红姑给一个人算卦能赚个块儿八毛的，听说和王翠莲合作啥都不用做就能赚一笔外快，红姑自然十分乐意。

王翠莲说道：“村子里头总有人有写信的需求，你就帮我打个广告，谁需要写信、写字，就可以找我，我每封信收八毛钱，你从中抽两毛钱，咋样？”

红姑心想，这可以呀，反正她啥事儿也不用做，就能免费拿两毛钱，不拿白不拿！

王翠莲见红姑那表情，知道她已经有合作的意向了。

红姑把王翠莲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怀疑的神色：“你会写字儿？我咋不信呢？我这里有纸，不如你现场给我写一下，假如你真的会写信，我红姑就同意和你达成这个合作。”

王翠莲微微一笑：“可以，拿纸和笔来吧。”

纸和笔都拿过来了，王翠莲把那纸铺开，提起笔就洋洋洒洒地在上面写起字儿来。

不到一会儿功夫，一手漂亮的字已经写好了，把红姑看得眼睛都直了——

虽然她没上过学，不认识字，但这字儿的好坏她可是能够看出来的！

张王翠莲的字儿，写的方方正正，工工整整，笔迹苍劲有力，十分漂亮，竟然比村子里头那些上过学的语文老师写的都好。

好字儿！

红姑忍不住在心里暗自称奇，真看不出来这女人挺着这么大肚子，竟然还写得出这样一手好字！

既然这样，那她这个“中介费”就不赚白不赚了！

红姑虽然心里头高兴，语气里却还是端着，对王翠莲说道：“行吧，看你写字还不错，就同你合作一次试试吧。但是你给我两毛钱太少了，我要五毛。”

红姑一还价就是狮子大开口，王翠莲写一封信才收八毛，红姑就要五毛，果然是黑心算命的。

不过，论起讲价，王翠莲可是一把好手。毕竟做了这么多出生意，她多少懂得一些讲价的路子。

只见王翠莲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那一篮子水果，作势要离开。

“哎，看来没法儿谈下去了。我原本想着你这里客人多，才打算跟你合作。一个客人八毛钱，你只需要帮我介绍一下，不用费任何力气，就能从中间赚到两毛钱，但是现在看来，我只能去找孔二狗合作了。孔二狗早先求着我我都没有答应呢。”

孔二狗是村子里头另一个算命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孔二狗和红姑可以算作是竞争对手。

红姑眼看着要到手的一大篮子丰盛的水果就要跑了，还有唾手可得的中介费，不免着急起来，忙笑道：“别急，妹子，你先坐着，有话咱慢慢说。”

王翠莲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合作已经成了七七八八了。

果然，简单聊了一会儿，红姑就同意帮王翠莲介绍客户了。

毕竟两毛钱的抽成，外加这一篮子丰盛的水果，不要白不要！

红姑的速度果然是快捷，王翠莲前脚刚刚拜访完红姑没多长时间，正在家里头喂鸡苗，后脚就有人开始登门拜访了。

一个下午，光是上门找王翠莲写信的就有四五个。

头两封信王翠莲写的还不是那么顺手，到后面越写越手顺。

王翠莲决定把价格从固定的八毛钱一封调整成按照信的长度灵活收费，需要写的信比较长的，就收一块二到一块五不等；写的信短的；就按照八毛到一块的标准收费。

一个下午，刨去给红姑的钱，王翠莲净赚六块。

这可把王翠莲高兴坏了，她原本以为一个月才能赚到二三十块，现在看来五天就能达成这个目标！

现实比王翠莲想象的更乐观，由于有红姑从中间当介绍人，大家都特别信任王翠莲，王翠莲第三天就收入了二十块钱。

红姑的客户可不仅仅局限在大同山村，四邻村子的人都有来找红姑算卦的。

但凡是有需求的，红姑都向他们介绍王翠莲。

还有原先一部分找王二奶奶写信的村民，有了红姑的介绍，再加上王翠莲收费便宜，都开始转而找王翠莲来写信了。

为了对红姑表示感谢，王翠莲特意又送上了一篮子新鲜水果当作附加品——要想赚钱，就要先舍得投入！

红姑刚巧上次吃了王翠莲送的水果，因为实在太美味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红姑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没想到王翠莲这就又很快亲自带着水果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