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废土19

面临如此恐怖的威严与质问,维拉尼亚丝毫不惧，甚至还笑了起来。

那银色的头发游淌如凝实的月华，如魔力加持的秘银,每一缕发丝都跳动着灿烂的光辉；玫瑰色的眼瞳中绽放有世间最鲜艳的花儿,就算是晨曦拉开的霞光序幕,都没有这般瑰丽的色泽,就算是精灵女王皇冠上的蔷薇宝石,都不及它的明媚。

黑龙的梦境布满了钻石，闪闪发光的每一颗钻石都有着各自的棱角,都充满了透明剔透的辉光，巨龙可怕的记忆让自己收藏的每一颗宝石都完美地显现于自己的梦境,可这一片珍贵奢华的宝藏，竟都盖不过她的璀璨！

“您看，我不美丽吗？”她的眼中都是笑意,强烈的自信与理所应当的笃定让她更显现出一种直击心脏的绚烂,何其叫人目眩神迷,柔软又清晰的咬字间，微微吞吐着致命的吸引力，“谁能拒绝我呢,阁下？”

再绚烂的宝石,也是坚硬而机械的死物，如何抵得上一个灵动的充满生命力的光明源泉？

从这种角度来看，散发着纯粹光明之力的维拉尼亚，简直耀眼胜过一切宝石。

“……确实完美。”

黑龙伸长脖子,凑在她面前俯身端详她良久，那属于龙种的想要将所有珍宝都据为己有的贪婪愈演愈烈，倒是能理解她为何能从永夜的沉眠之地召唤出自己的同族了——已死的巨龙也是龙,在怨恨与痛苦中转化为亡灵的龙种会无限放大自己的欲念，包括对于闪光发亮之物的贪婪，就算死灵本能中对于一切光明与生命都会深恶痛绝，但一头龙绝对难以抵挡这样的至宝。

若说她具备叫死灵都言听计从的魅力，确实也不能否认。

只不过作为一头从远古的神代一直存活至今的巨龙，显然更见多识广，岁月累积的知识与经验予以祂绝对的生存秘诀，所以祂能活过神祇消失与毁灭的黄昏，能活过无数的纪元乃至进入世界的黑暗年代，能在自己的同类被迫沉睡又抑或被困束它域时，依然自由徜徉于生灵的无意识海洋——祂敏锐地嗅到了她身上那些危险的甚至于对祂一个巨龙来说也显得恐怖的气息。

黑龙慢吞吞打了个响鼻，既有种蠢蠢欲动要远离的本能，又觉得这十分有意思，祂已经多久没遇到这样有趣的事了？

祂伸直长长的脖颈，尽情展现着自己庞大又神骏的身姿，除了自己的领域，没有梦境能容纳祂的身形，而祂在这片无意识海洋错落的时空中依然威严而不可撼动，语气傲慢又强硬：“但这不是你愚弄巨龙的理由！”

“死亡并不是终点，”维拉尼亚彬彬有礼地说道，“只不过要从亡者之域返归生者的世界，总要付出些代价的，您认为呢，阁下？”

为那双玫瑰色的眼瞳专注地凝望，那种礼貌又尊重的姿态，确实是一种使心情十分美妙的场面，即使是存在感本身就过分强烈一如巨龙，也不例外。

以至于连祂都控制不住顺着她的话思考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思考，蛮横无理便是巨龙最大的性格，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声音就伴随着沉重的语气抛下来：“你所谓的代价就是将一个高贵的巨龙变做你所驱使的爬虫？！”

黑龙呼出的气流如罡风席卷，连虚空都出现接连不断的爆闪，巨大的压抑感挤压着这方空间，似乎随时都会将她脚下的这片岛屿与她一齐碾作碎片——但是祂并不愤怒——能在如此的恐怖之下，敏锐觉察到祂真实的情绪挺难，但会因为威压而动摇的存在显然不包括维拉尼亚，她能清晰地觉察到，与其说祂是在质问，不如说只是找了个话题想与她交谈而已。

就算是在巨龙稀少的如今，一头黑龙会对陌生的同类、还是身为亡灵的同类有如此强烈的愤慨与同情？

那是不可能的事。

巨龙又非团结友善的种族，虽说没有深海种那种同类相残的习性，但也是一个为了财产与宝藏可以跟父母抑或子女生死斗殴的存在。

祂只是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与探究欲而已。

而这太正常不过了。

黑龙的习性本来就以狡诈出名，对于一般的巨龙来说，绝对难以预测其行动，明明有着最富记忆力最强脑容量的脑子，却不喜欢运用，反而极擅长通过无可匹敌的战斗力与最基础的蛮干达到目的——动脑子的绝对干不过不动脑子的，更何况后者确实强到了天花板级别——只是传承记忆告诉她，黑龙是巨龙的例外，这是强大却擅长运用诡诈手段、蛮横又不喜欢拐弯抹角着实现目标的一种。

因为熟识作为黑龙的本性，那么祂如此步步紧逼，最终目的是什么，这就让维拉尼卡很奇怪了。

她只是坦然道：“‘寒冰’是我的伙伴。祂想要再度翱翔于此世，于是我予以祂复生的机会。我不可否认从属关系，因为这是必然存在的事实，您若要对此抱不平的话，那便要责怪生死之间的界限了——如果您能跨越死亡的话。”

愚弄死亡才是最大的亵渎，这就是亡灵本身即被死亡憎厌一样。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生灵与死灵也只是存在的不同形式而已，并不是说骨龙就是污秽与不祥，也不是说活着就意味光辉与璀璨。

真龙种近于神，除了没有神格、能力够不到神权级别外，与神一般拥有近乎无尽的生命与自由，若以半神称呼祂是丝毫无错的。

但长生种也会死亡，连神也会在无可抵消诸世的黄昏走向末路，更不用提巨龙。

黑龙当然无法跨越死亡，祂也无法诉说若自己死亡之后，所求的会是亘古长眠、还是愿意以亡灵之身重返人间，祂低头看着底下的身影，维拉尼亚的身形比祂的爪趾还要小，那庞大威严的龙面上慢慢现出了不明意味的笑意，也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黑龙勉强纡尊降贵道。

维拉尼亚微微欠身：“您可以称我为‘不眠者’，阁下。”

这个称呼对于黑龙太说显然暴露了太多秘密，祂都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哈哈大笑。

虚空在振动，那浩渺又不可知的无意识海洋中都游窜过无数的乱流，将任何散碎的事物都冲刷得粉身碎骨。

祂的狂笑中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愉悦：“避离死亡者不眠，好大的野心！”

实际上只是陈述客观现实的维拉尼亚但笑不语。

“尽情驱使我的死亡的同族吧，我倒想看看你能从死亡中带来什么——”黑龙又将自己巨大的龙吻凑近了她的身躯，居高临下望着她说道，“我在你身上嗅到了一种我很熟悉的味道……哈哈，有意思，我期待着你带给我更大的惊喜，不眠者。”

不知是什么原因让祂放弃了继续探究，总之，祂挺直身躯似乎就待离开——在这狭窄梦境岛屿之地即将碎裂之前，维拉尼亚赶忙开口：“黑龙阁下，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为我指引前往冰雪覆盖之境的方向！”

祂半个身子都已处在不知名的空间之中，闻言又从缝隙中回过头来：“你身上有‘渎神者’的烙印，你不该回他的白银之城吗？”

对方突如其来的八卦让维拉尼亚都有些意外，但她还是彬彬有礼地回答道：“很难有不喜欢我的存在，但是纯白教皇显然算一个。”

黑龙又开始狂笑，梦境碎裂，但她在虚无中停驻的时间不过瞬息，再抬头的时候就发现周围又大片苍白的原野正在成形——新的梦境在接纳她进入。

有意思。

那位脾气古怪的黑龙阁下直接将她送到了冰雪之地。

羽蛇预言家告诉她，冰雪会给她带来好运，她之前就预想到“冰雪”所指的是什么，主要是这一回的梦境存在太多与冰雪有关的事物了，人鱼的冰雪权柄是，“寒冰”是，梦境中的冰雪之域显然也算。

维拉尼亚才刚触摸到原野上那遍布的雪层与冰下蓝紫色的吊钟小花，就猜到这个梦境对应的是什么存在。

北域之王阿拜斯。

这是阿拜斯的领域。

维拉尼亚莫名觉得有些不妙，如果这领域与现实是相对应的话，那么她该是有几分熟悉的，但她身后的追踪者应当更熟悉才是。

在黑龙面前都有足够名头的纯白教皇，至少他作为人类之身，已经达到让异种都震撼且忌惮的地步了，绝对是个难缠可怕的敌人。

她有预感这一路并不会很顺畅。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没有什么目的，仅是为探索这个梦境世界而来，也就无所谓招惹谁又遇到什么了。

“寒冰”带着死灵骑士去了哪里她不知道，仅能隐约感知到祂的方向，这并不重要，骨龙依然维持着生前的智慧，它知道如何应对危机，如何锻炼祂的骑士。

维拉尼亚并没有无聊太久，因为很快她就发现，这个领域也不对了——为什么走到哪都在开战，梦境中的强者如此好斗的吗？

抱着看热闹之心而去的维拉尼亚一点都没想到，这次还必须得她亲自上阵！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