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在听到这样的话都会犹豫一下,主要是千叶现在的模样真称不上无害。
即使很努力地抑制着血肉中汹涌的情绪,那用平静假象掩盖暴怒感觉也显得如此压抑,就像是一个正处于飞行状态随时都会炸裂的炮弹,又像是翻滚着岩浆濒临爆发的火山,轻轻一碰都恐会打破这种绷紧状态,让其内的危险与恐怖之物彻底释放。
但西蒙斯不正常,他还真走过去了。
他觉得现在的千叶太有意思了。
外放的性感能引动的只有表层的欲望,真正能搅动心神的,必然是叫灵魂都被撼动的强烈刺激——能让西蒙斯觉得无限魅力的,永远是巅峰的危险与威胁,就如同生死一线的翻覆,如同善恶交界的颠簸,乃至于奇迹本身与创造奇迹的存在——而一个如此美丽的生物正努力克制并压抑暴戾的事实中所体现出来的,这种近乎于矛盾的张力,更叫他浑身绷紧,心跳加快。
越靠近她,身体内血液奔涌的声音似乎也变得越发清晰,就仿佛洪水冲撞堤坝,地震撼动山体,广阔浩瀚之境的每一个画面都历历在目,而时间拉长了限度,空间加强了感官,所有的感知都呈现出分外敏感的状态,随同他张狂的思维与情绪一起膨胀到了极点。
他能嗅到她身上危险的气息,混杂着女人清泠低郁的味道,能感觉到她挣扎着的负面情绪,连呼吸中都透着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沉重,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暴起攻击时的凌厉,那将会是何等叫人神魂颠倒的锋锐,又是何等令人迷醉的惊惧。
但他还是站到了她的面前。
几乎是期待并且跃跃欲试地等待着对方爆发的刹那。
然后事情的发展完全超越了他的预料。
千叶伸出了手,并非成拳成掌并予以快而狠的攻击,而是平静如常地探出,直接按到了他的胸膛上。
西蒙斯的肌肉几乎在瞬间就是一记弹跳。
足以叫人汗毛倒竖的凉意席卷全身,他的血肉绷紧的程度让肌理都变得极其坚硬,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感知都聚集在了那只手与他胸膛相贴的部位,甚至叫大脑都出现了片刻的真空。
肾上腺素确实爆发了,但竟然不是为恐惧,而是因无法控制的勃发的欲望。
那只手沿着他胸部的肌理慢慢移动,手指张开,拇指的指腹滑下,在那道不久前才开刀留下的疤痕上轻轻按压了一下,又带着一种研究般的严谨,一寸一寸地向上摩挲。
何其修长而柔韧的手指,体温略低,至少相对于他蓬勃着炽热火气的血肉来说,就显得温凉许多;细腻的甚至带着柔滑的肌肤如水波一样,移动时带动仿佛被润湿的痒,不,不是痒,而是滚烫的火焰,正一寸一寸焚烧着他理智神经的火苗。
可她的神情却是如此地严肃,如此地专注,似乎正在探究眼前这具身体的组成的部分,在思索这份肌理背后包裹的内脏与骨骼是什么模样。
指尖慢慢划过他的锁骨,然后靠近了他的喉咙。
就像野兽对自己要害部位的敏感,一位格斗家也拥有极强的对于身体要害部位防备的本能。
西蒙斯几乎要耗费十二分的意志才能忍住不动弹,但他的身体就像是拉满的弓,在这瞬间崩到了极致,仿佛再多丝毫力道都恐会直接断裂。
那坚硬紧实的肌肉拉出的线条,就像是即将奔出灌木丛的猎豹,充满了野蛮的张力;眼睛充了血,几乎如野兽的竖瞳般,散发着危险的想要嗜人的意味。
他所有的神经与注意都在那只手上,当她修剪圆润的指甲与微凉的指尖按到他喉结之上时,西蒙斯终于控制不住吐出了一口浊气。
要害攒进对方手里了,只要她意愿,她完全能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就拧断他的脖子!
她的爆发力完全能达到这一点!
可他的身体竟未因为这种极端的险境而退缩,反而亢奋到颤抖,激动得不能自制!
就像过了电一般,酥麻的电流在奇经八脉横冲直撞,叫他的肢体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他慢慢低下头,那指腹就自然按压进喉咙,相较于脖颈来说过于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抵入喉骨——仿佛脚尖立在摇摇欲坠的钢丝线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但这种被扼住咽喉的不适感与威胁性不仅没有叫他觉得害怕,反而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愉悦感。
他鼻间涌入的气味并非女人的馨香,而是种混杂着血腥与火药的味道,那是在无数的生死关头、无数的尸体旁边才能攒聚起来的,独属于死亡的气息,她的身上简直充溢着能让一个男人疯狂的所有因素。
即使是与死亡相伴随行也无法克制想要拥抱她亲吻她的欲念!
就在他将要强行俯身的瞬间,她一只手保持着按在他喉咙上的姿势,伸出另一只手毫无预料地抚上他的脸颊。
温凉滑腻的手按在脸上之时,西蒙斯所有的动作猛地停顿。
靠得太近,一个蓬勃又独立的生命体如此短距离地贴近他的身躯,他可以看到她仰起的脸,苍白无瑕的面庞并不温驯,反而是一种近乎轻蔑般的漠然,黑色的涌动着危险的眼瞳,幽深得仿佛连光线都能吞没,这种“亲密”的姿势,让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清晰的呼吸与心跳。
西蒙斯头一次无法思考。
甚至觉得,就算要害被扼住的威胁似乎也不那么令人为难。
下一秒,她捏着他的脖颈将他的脑袋硬生生按下来,然后仰起头。
她的嘴唇也带着凉意,比正常男人的体温要低得多,但毕竟带着温度,还带着柔软与润泽。
西蒙斯的脑海轰然炸开火光。
心跳都像是要惊悸骤停,他本能地喘着粗气,刚刚还以为已经没什么能够让自己破防了,这瞬间却蓦地感受到理智决堤、感官失控的真实。
就像是轰隆隆轰隆隆的春雷炸开了冰层,附着在山体之上的寒冰崩塌,雪水消融,数不尽的水流汩汩游淌出来,顺着山势冲荡成汹涌的江河。
大地也在消融,群草疯狂蔓生,勃勃生机攀附在土地厚重的肌理中,将自己的根茎放肆延伸,瞬间纠缠满所有的血肉。
西蒙斯控制不住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身,试图夺取主动权,贪婪地想要渴求更多,一个膝顶干脆利落地击打在他身上。
即使因为身体太贴近,动作幅度拉不开,膝盖没有实打实地顶在那个最糟糕的部位,但就算顶偏了,仍然是一次绝对成功的攻击。
这回是火光连带着白光在脑海里炸开。
脆弱之处像是碎裂成无数份一般剧痛。
西蒙斯咬了咬牙,没忍住,他“嘶嘶”地抽着冷气,这种程度的剧痛让他连反击的本能都有些发蔫,更何况掐在喉骨上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喉咙深处,离截断他的咽喉似乎都只有一步之遥——在这种明明白白的威胁面前,他只能微微抬起头,但仍然不舍得离开太远,盯着那红润的嘴唇,声音喑哑,语速缓慢:“所以,你所谓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指的就是,你许可范围内的‘能做’,你拒绝的‘不能做’?”
她平静地说:“你看,这不就很明白了么。”
男人天生带着侵略性,哪个男人在欲望面前能保持绝对的从容与理智?
但她不允许这种程度的冒犯。
自恃强者的人,总是本能地想要得到支配权。
而她确实是强者,她自然也有制定规则的资格。
西蒙斯咧开嘴,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趣味,只是最终所有的表情集合成一个狰狞的笑:“确实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身体,眼神中不仅没有丝毫愤怒,反而极为热切,仿佛有炽热的火焰将深海的水都煮沸了,叫沉暗的幽蓝都被火光穿透。
“打一场,阿黛尔,”他说道,“如果我赢了,能跟你接吻吗?”
千叶轻哼:“你可以试试。”
西蒙斯舔着嘴唇,死死盯着她的脸,给自己的要求加一条限制条件:“你主动。”
千叶的眸光忽然变转,眯了眯眼。
西蒙斯露出一个大笑。
仅仅只是遐想都叫人热血奔涌的事。
他想要什么都习惯了攫取,习惯了抢夺,虽然也能得到快感,但那些愉悦与此刻的激动比起来,什么都不算了。
他强迫与她主动,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估计她是烦透了他时不时的撩拨,所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完全走错了路子。
事实确实如此,但凡尝过了这种销魂滋味,哪个男人都免不了上钩,至少西蒙斯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那种玩笑与游戏般的态度,他认真地思忖着如何征服她、如何夺取她的心的方式。
哪怕明知这就像是在驴的额头上吊根胡萝卜,用它来驱赶着驴前进,明知吃不到也无法拒绝这个明晃晃的诱惑,因为实在是太香太美味了。
她冷笑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转瞬,西蒙斯便迅疾退后,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他抓了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渗透汗液的头发,动了动腿跟胯缓解了一下疼痛与不适感,一边嘶一边摆开了攻击的架势:“真狠啊,阿黛尔。”
既然规则已经划定,那么夺取胜利就是唯一重要的事。
他的眼神锋锐而从容,如野兽盯紧了自己的猎物,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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