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黎明54

尤利安在诺兰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我很愿意保护你的自尊心,”诺兰的语气始终都是那么温温淡淡的，好像没有任何事物能撼动他的从容，“但不是现在。”

尤利安没有说话,半垂着眼睑掩盖自己眸中的真实情绪，浑浑噩噩的大脑中连剥离片分清晰的思绪都很艰难。

“爱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也不是错误。”诺兰平静地说,“错误的是你对爱所做的判断。”

他很乐意尤利安谈个恋爱,但对象不能是蕾拉——或者说，尤利安以为自己爱上了蕾拉，但其实只是精神影响。

“你还年轻，你混淆了恐惧与心动。”

这个过分骄傲的孩子,从来都不知道惧怕，从不曾遭遇真正的险境,不知道在有些人面前,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对于旁人的存在本身就会是一种巨大的威胁,以至于当这种灵魂深处的战栗忽如其来出现时,他会误以为是心动。

“你知道蕾拉是谁——强者的魅力确实无法辩驳，可是人们会崇敬她、惧怕她、爱戴她、忌惮她，却没有人会爱上她,你明白吗，没有人。”诺兰说道，“你愿意接受这种事实也好，否定也罢,尤利，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受控于人。”

尤利安咬着牙：“你想证明我对她的……好感——那一切，只是精神影响。”

诺兰说道：“至少我不愿意你带着精神控制与我争辩、那一切都是发自你自主意愿。”

短暂的沉默之后,尤利安眼神空洞，就好像灵魂散逸以至于这副身躯只剩下一个空腔而已。

他现在就无法反驳，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那莫名其妙的情愫来源可疑，至少属于她的精神污染侵蚀他的意识海总是事实。

她连他的思维与意志都能全盘控制，整个过程中散逸些特殊症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当然不愿意受控，只不过在有关初恋的判断上与诺兰之间产生了分歧。

他认为他是真的爱上了阿黛尔，即使是伪装过后的存在，诺兰却认为他是从一开始就被篡改了思维，他坚信蕾拉不会使这种把戏，尤利安更可能是早就出现了某种幻觉。

他却怎么都不愿承认梅乐丝星上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你来，”尤利安闭了闭眼，放弃挣扎，“你来，你亲自看看，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这是一场足足持续了近两个星际日的精神手术。

一整个最顶尖的意辽师团队以他的意识海为根基，尝试剥离“暴君”施加的精神污染。

这种污染，最初是暗物质代谢物渗透进人体导致的精神异变，但后来阿黛尔用另一种形式的污染特性覆盖了这种污染，使得尤利安等人意识层面的伤创、从无可名状具体到了人类指挥的精神力施加的影响，从而有了被剥离的可能。

虽然阿黛尔的污染能力模仿自无命，属于异种天赋，但以她的精神力施展出来，也暗含了人类精神的特性，就算单独的意辽师实力有限难以触碰她残留的精神力，但一个不成，还有十个，意辽师的天赋稀奇古怪，少数甚至触及到规则层面，诺兰搜罗的意辽师恰恰是这方面的专家。

诺兰赌的是蕾拉并没有强行控制他的意思，保持攻击性的精神力与抹除意志的精神力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有时候恰恰是如此悲哀的事实，强者尚无针对你的想法，但她无意的路经，已经残留下难以抹消的烙印。

整场手术，他都在旁观看。

服用完模拟永夜的“深海药剂”以至于完全陷入沉眠的尤利安被仪器束缚，只露出半个头颅，各种颜色的数据线自太阳穴与后脑延伸出来，将他意识海的大概情状影印在仪器屏幕中，激冷脉冲并未触及到更深层的地方，避免触碰到病灶，毕竟蕾拉的精神力是能影响到物质的杀器，一旦触及到它，就有可能导致这些仪器的全盘失效——于是压力全在意辽师这方。

诺兰看不到意辽师“加工”精神污染的过程，如何将其凝聚、固化、剥离，但他能看到仪器反馈的大概数据，看到他们在短暂的动作之后就必须休息许久，如喝水一般狂灌稳定剂，从而缓释精神接触的高位余韵。

“大人，”手下最后回报，“一次手术并不能完全剥离影响——同等强度的手术至少还要三次，不排除越往后病灶越顽固的可能。”

意辽师连着医疗团队已经累瘫了，并非手术已结束，而是因为丧失产能只能被迫中止。

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之后，最终的成果只是还原皿中一小团比小指甲盖还微薄的灰色不明物质。

这种存放器皿能固化精神力为可观的存在，通常作存放精神切片的样本之用。

所以手术的难度并不在于消除污染，而是在于从一个高位战者脑子里剥离一个超高位指挥的精神力——仅仅剥离而不变性才是最难的。

诺兰盯着那团灰雾般的样本看了片刻，在等待尤利安被唤醒的时候，稳固好自己的精神内核，直接打开了椭圆形的还原皿，将手指探入其中。

毋庸置疑蕾拉精神力的价值很高，谁都想知道“暴君”强大的缘由，那是需要精密实验室与顶级研究员配合才能窥探些许的奥秘，而他这样轻易打开还原皿，除了必须直面这团精神样本的压力之外，也是仅仅只将它当作一次性道具之用。

但诺兰依然没有任何犹豫。

先以身体为载物稀释掉样本的攻击性，随即任由这股纯粹的精神力渗透入意识海。

在场没有人对这项举动报以异议，事实上在他要求剥离精神力而非消泯它时，他人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黑蔷薇家族的主人——中央星域赫赫有名的军火巨头，他的特殊天赋并不是秘密。

“格式力场”，他的精神场域能够追溯源头，还原本质。

同血缘的人有很大概率会继承相似的天赋，外甥肖舅，尤利安的天赋也有一部分的场域特性，如果能够获得提升，未必不能形成类似于“电磁力场”的场域。

诺兰闭上了那双青荧的眼睛，样本附带的精神冲击没有撼动他丝毫，但很快的，其蕴含的内质就叫他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虚飘的影像中，金褐色长发的女人抬眸看过来，蓝色的瞳眸纯粹得就像是最清澈的水波。

她有一种近乎于柔软与羸弱的气质，狂躁的精神力环绕在她周身，叫人警觉的威胁感如影随形，却更凸显出一种易碎的意味。

诺兰完全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副形象……这完全脱出了他对蕾拉的固有印象。

五官脸容可以改换，模样气质可以伪装，让一个人改头换面的方法有很多，可是现在这副面貌不但违背了他对蕾拉本质的了解，而且叫他确认了尤利安受骗得不冤——因为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蕾拉的特质。

她怎么可能是蕾拉？！

诺兰很谨慎，对于蕾拉他从来不惮于最深的警惕，毕竟任何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她身上都会演变成可能。

他所窥见的身影，那个胆敢设计死敌、以异族之力襄助自己侵吞梅乐丝星之人，疯狂却又内敛，狂妄却又温和，这些矛盾之处或许难以辩驳，但她骨子里却有一种近乎于忧郁的沉静——而这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蕾拉身上的气质！

诺兰的精神场域再加重一分，细细密密的精神力如锁链般缠绕在灰雾之上，他原本只是打算在场域中还原样本，现在却尝试深层次的解析。

这更危险，也更不稳定。

但他确实窥探到了更多的信息。

行走于沙暴之中的蕾拉，手捧着营养液中绿植的蕾拉，在黑暗幽谧又散落满矿石荧光的裂谷中抬头仰望的蕾拉——这份样本脱胎自尤利安的意识，也不可避免地混合了尤利安的思维，他最深刻的记忆最初就影响了样本的生成，但当这些因素也在力场中被分离，残留下的就是精神力最基础的构造。

而这个构造的天赋恰恰是……“污染”。

且不说蕾拉是否可能拥有第二种成熟的天赋形式，这份“污染”的导物是什么？

传递途径是什么？

生成效果又是什么？

短暂的僵持之后，“格式力场”主动将“污染”纳入怀抱，试图完全解析，一刹那，仿佛雷霆轰鸣，陨星撞击，精神天赋之间的攻击、侵吞与消泯在触碰间，交换了无数的信息。

某个瞬间，诺兰的思维都陷入突如其来的停滞，灰雾中模糊的人抬眸看来，面貌的轮廓浓淡不清，只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

水蓝色的眼瞳既有一种超越生命的沉静，又彰显着似笑非笑的灵动，像是看热闹，又似乎有些惊讶，近于矛盾的意蕴晕染出浓烈的情绪，而这一切最终酝酿出逼人的生命力。

诺兰甚至觉得，这一刻并非直面某种记忆，而是真真正正与她对上了视线。

好像她在遥远的时空之外——当真看了他一眼！

是“眼睛”？

还有……生命力？！

诺兰脑袋嗡然，精神场阈轰裂带来一时的五感错乱，他出现目眩、耳鸣、太阳穴鼓胀作疼的症状，随后隐约听到尤利安犹豫不定的呼唤：“诺兰……？”

看到烟灰色长发的男人像是见到了恶鬼般的神情，尤利安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哪见过诺兰还有这种不淡定的时候啊，这会儿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经历哪里有问题了，顾不上疼痛欲裂的脑袋，急急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有什么不对？”

诺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时没有回答，他重新凝聚精神力稳固自己的五感，才说道：“抱歉。”

他说：“确实是我武断了。”

尤利安呆滞：“啊？”

“你休息吧，我有一些急需证实的问题。”诺兰微微颔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尤利安都来不及叫住他，就被医疗团队包围，只一个错眼，视野中就不见了他的身影，他心中焦急，有种发生了什么大事但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混乱，因为无知所以暴躁不已。

诺兰匆匆往外走。

那根本不是蕾拉——绝不是！

蕾拉是冰冷的，死寂的，暴虐的，她绝不可能蕴藏有这种程度的生机。

尤利安心动的对象根本不是蕾拉……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能武断地判定那就不是爱。

蕾拉确实不可能玩感情这种低级的把戏，因为出现在梅乐丝星上的人根本不是蕾拉！

所以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

她——是谁？

为何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梅乐丝星上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样的真实？

她做成的事，就算是蕾拉——就算是蕾拉也难以达成！

所以“盗火者”带走的人，是她，而不是蕾拉？

诺兰神情很严肃，“污染”的导物是“眼睛”，在她能力发动的范围内，所有曾看过她眼睛的人都会被污染，这种天赋发动的优先级可以说相当高，这就是她能控制包括尤利安在内的、“沉思者号”上所有人的缘由。

而他也看到了那双眼睛！

“污染”的效力并没有减弱，在他尝试解析它的时候，也在受到它的影响，虽然那团样本已经在他的力场内消散，但诺兰可以确信，他的意识海中必然残留了痕迹，一旦他见到那个人，他也会有被控制的可能。

白狮军团什么时候又有了这么一号危险人物？

真正的蕾拉呢？

诺兰沉思：“为我约见卡尔洛西，越快越好！”

……

柯冬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观察面前的身躯，就好像遇到了一件令人费解却又充满了挑战性的事物。

就像她能辨认出这是“界晕效应”，是机体过荷的精神力离体构建而成的场阈，她也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认为这个场阈不是出于自保而诞生的。

这道“界”并不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反倒是将她与外界隔开。

因为她自身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再恐怖不过的威胁。

柯冬在能量风暴中还维持着高速运转的思维，她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她维持着这种近乎游刃有余的姿态，外面观看的柯夏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也没看到柯冬身上涌动精神力，也没见她用什么额外的仪器规避斥力，为什么她竟然能够这么轻易就靠近？

紧接着柯夏就发现了奥秘。

柯冬的状态很奇怪！

她的身形好像在闪烁？

那种好像是不稳定信号般闪烁的频率，仿佛她本身就是某种虚拟成像而成的东西。

柯夏十分茫然，她完全想不通这是种什么能力，但这不妨碍她嫉妒。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又给自己搞出了稀奇能力？

她现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兴奋的柯夏完全无法满足于单纯的围观，但又怕动点手脚会影响到柯冬，不免焦躁。

外界的事物柯冬已经一概不知，她现在已经完全陷进了能量风暴中，就像身处于某种奇诡的异度空间，与外在世界都割裂开——这与其他能力者靠近目标时的感官完全不同，柯冬之前读取记忆时一并收揽了所有的感官，她能肯定柯夏尝试触碰对方时，没有如此强烈的代入感。

再联想到蜜莉恩要从太空中将她捞起来的举动，彼此直接接触的时间还不短，而蜜莉恩仅仅只是精神受创，却非精神迷失或者被绞碎，显然当时目标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

柯冬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目标仍然保持着对于外界的持续反应！

即使她看上去完全丧失意识，她的身体依然在对外界刺激不断作出反应，乃至最后演变成“界晕现象”！

柯冬的兴趣更加高涨。

她已经转换了自己的存在形式，看上去半实半虚的姿态，是因为她匿身在特殊的空间夹缝中，夹缝的开辟并非是精神能力，所以难以被波及，但因为目标周身的能量风暴造成的强震、同样也在影响物质的存在形式，即使是空间夹缝也难免不太稳定——所以她的身形忽明忽暗，看起来跟视觉信号错乱一般。

柯冬很有耐心，她离那具有无限光感的身躯只有两臂，于是一边抽取夹缝中渗透的精神力尝试分析，一边近距离研究“界晕效应”。

果然，场域是向内开的，精神力并未中途转折，但在发散的初时就生成一种向内的斥力，两相触碰与抵消，才形成了无形的壁障。

这完全违背了指挥精神力发散的常态！

柯冬满脑子疑问，究竟是什么力量在限制它们？

外力还是自身产生的力量？

柯冬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得冒个险。

她现在身上没有任何防护道具，更没有精神屏障的保护，如果肉身直接触及到目标躯体，必然会被能量绞碎。

她能在瞬间张开新的空间裂缝掩护自身，以能量风暴释放的频率，顶多波及她一只手。

如果能够搞明白那力量的来源亦或是构成，柯冬觉得损失一只手还是值得的，移植反倒费不了多少功夫。

想到就做，她计算好时间与动作，便毫不犹豫创造机会，探出来一只手。

能量风暴中震荡的每一颗粒子都如同杀人不见血的刀刃般锋锐，只霎时便卷集而至，她在摆开手的瞬间，便待切割空间，将被搅碎的手臂与目标贴身的这部分能量圈齐齐收入空间裂隙——而就是在那个刹那，柯冬猛然瞪大双眼，忽然心惊。

她的手臂并未被绞碎，她也没有成功切割下一个空间裂缝。

超高速旋转并冲撞的能量粒子不但影响了空间，也短暂地封闭了时间的切口，致使场阈内的时间无限延长。

柯冬半虚半实的身体僵停在原地，她的精神意识被能量风暴卷集走，短暂的失重感之后，一切感知都远离她而去。

她直觉意识重回，脑袋里所思考的也非自己的危险处境，而是拼命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片刻后，她才觉察到自己了跌进个奇特的地方。

——摔得挺痛的。

等等，痛？

柯冬重新有了感觉，但这些感觉很迟钝，甚至有些麻木，她的身体极其沉重，无法动用精神力，与其说精神力被封禁，不如说她感受到的身体，就是最本质的完全是普通人的身体。

这倒是有意思极了。

人的意识是跟着精神走的，意味能力者无论处在怎样的境地，就算是现实能力被封禁，在意识空间中，精神能力也总会如影随行。

柯冬现在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能力者没错，但这个空间却完全摒弃了她的能力——它修改了她的精神？

她开始环顾四周，然后猛地停住，不由自主挺直腰身。

白茫茫一片的空间里，没有轮廓，没有边际，更说不出脚下立足之地是什么，就好像把人孤零零放在一个空白但又无穷大的盒子里，柯冬刚判断这是某种非现实的意识空间，就被一抹突如其来的色彩扎进眼里，扎得极深，绝难拔-出来。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裙子，与这个空间的颜色其实并无多少出入，就连她凌乱的金褐色长发在这样纯白的光感中也显出类似于铂金般的色调，并不突兀，却偏偏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鲜明，叫人触之便心惊。

柯冬的心脏砰砰直跳。

白裙子松松垮垮，套在对方身上像个宽敞的袋子，虽然没有标志，但看起来很像是某种实验室或者说医疗单位的统一服饰，因为很多精密仪器的使用必须贴肉，不能有衣物的阻隔，这样的衣物方便穿脱。

正因为白裙子宽大，所以其内包裹的身躯就显得瘦削单薄得多。

嶙峋的肩胛与细弱的腰肢即使隔着衣物，都有种轻轻一触就会碎裂的脆弱感，因为她僵硬的身躯还在颤抖，甚至叫人有种错觉，连这无穷无尽的苍白负有的重量，都恐会压垮她。

柯冬却是在霎时间就兴奋起来，内心的枝蔓不受控制疯长……美丽而脆弱的东西，简直长在了她的点上。

她还没靠近，就见着蜷缩在不远处的身影猛地坐起来。

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出现，对方的神情也很震惊。

——她转过头，柯冬才能将她的脸看得分明。

褪去了叫一切模糊的光感之后，那苍白美丽的脸显得尤为深刻，只是不仅没有丝毫血色，而且呈现出超低温环境中的青白，就像一具冰冻的尸体，却又富含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眉头紧皱，是忍痛的弧度，眼眶湿润，脸上甚至还留有泪痕，似乎在忍受某种难以克制的疼痛。

她看上去很累，在某种强体力活之后自暴自弃近乎摆烂的疲惫。

柯冬的大脑飞快运转着，已经模糊地猜度到眼前的人处在怎样的状态中。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人体如果暴露在太空，便会受到低温、辐射、缺氧、失压等多方面的威胁，人体是十分脆弱的，在纯粹太空中甚至不能独立生存多几秒。

她现在的模样很有“太空综合症”的症状，顶多因为“界晕效应”的影响，而让渗透进来的伤害没有那么强烈。

但她现在早就脱离太空，为什么还会是这种状态？

伤害延迟了？

被梅乐丝折磨已久的阿黛尔盯着柯冬良久，在又一轮剧痛导致的生理性泪水糊住视野之前，艰难地开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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