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痴

老余倒在血泊之中，半边脑袋都已不见，灰白色的脑浆混着血液在地上蔓延。

“子弹命中眉心后，由于头骨里脑浆的巨大阻力会严重影响子弹的弹道稳定性，使得子弹会在头颅内翻滚。这家伙居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扣动扳机，还好他的小脑已经被摧毁，没能保持枪口的水平。”放鹤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身边的弹坑，随后缓缓起身，惊魂未定地说道。

“混蛋！”邝享剧烈挣扎着，整个人连同棍子一起摔下来。

“啊、啊！”邝享落入篝火之中，高温一瞬间点着了他的衬衫，让他不自觉地把身子蜷缩起来，旋即又在地上打起了滚，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

放鹤冷笑地看了眼邝享，就转身捡起了机关盒。

“砰！”

放鹤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旋即捂着肚子，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那枪仍冒着轻烟，此刻正被邝享拿在手中。

邝享半边身子焦黑，衣衫褴褛。原来邝享在被火焰灼烧的同时，绑着邝享的衣服跟绑着他的绳子也一同被火焰烧碎，邝享又借着翻滚灭火的机会捡起来老余掉在地上的枪支。

邝享愤怒到全身都在颤抖，拿着枪怒视着放鹤。

“砰！砰！砰！”

邝享再一次癫狂地扣动扳机，两发子弹打到地上，剩下那颗射入放鹤的胸膛，将他打得向后倒去。

放鹤倒在地上，手脚在地上胡乱地抓着，但声音逐渐变小，待到放鹤的挣扎声停止，混沌界又变成了灰暗、寂静的世界。

“我……我杀人了。”邝享望着放鹤的尸体喃喃自语。

当冲动杀人的愤怒过后剩下的便是恐惧，邝享脚向后一点点挪去，仓促间，邝享似乎踩到了老余的尸体，重心一晃，两眼一黑，整个人向后摔去……

“砰！”

巨大的枪声将邝享惊得睁开了眼睛，看见放鹤正捂着肚子，缓缓转过身来。

邝享感到手中有一股热息传来，低头一看自己握着的枪硝烟尚未散去。

邝享完全懵了，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心中有一股无尽的怒意涌起，手不自觉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夺命的子弹又一次夺去放鹤的性命。

邝享恐惧地扔下枪，可又是双眼一黑……当再次睁眼时他还是看见放鹤站在面前，而他已经开了第一枪，子弹打穿了放鹤的腹部。

邝享想阻止自己开枪，可放鹤以德报怨、暴虐无道的一幕幕浮现在邝享脑海中，邝享只觉得心中充满愤恨、憎恶，浑身燥热……

“砰！砰！砰！”

……

邝享第七次愤怒地枪杀放鹤以后，身体上虽然没有感到疲乏，但精神已经受到了数次创伤，双眼一时空洞无神、一时猩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愤怒是精神内耗的头号元凶，尤其当你意识被愤怒所控制，驾驭不了愤怒之时，会发觉自己一个小丑，连自己的情绪都照顾不好，那种无力感、挫败感会深深伤害自己。

邝享此时的精神状态就处于崩溃边缘，他的愤怒令他坠入循环之中，在每次轮回中，他的脑海中的弦被一点点拉紧，也许下一次他就会沦为只知道宣泄愤怒的野兽，再也无法清醒。

“砰！”

鲜血从放鹤指缝中流出，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邝享，邝享握着枪，随时可以解决他的性命。

嗔恨又蚕食上邝享心头，邝享手指微微屈起，就要扣动扳机。

“噔。”

胸前金珠轻颤，发出淡淡青色微光，随后一抹清凉从金珠中传来，传到了邝享的眉头，令邝享的怒意在消减。

“砰！”

当邝享的手很稳的时候，纵使他枪法再烂，在这个距离他也能一枪命中放鹤的要害。

邝享瘫坐到地上，全身瞬间如下雨般滴汗，整个人近乎要脱水。可这一次，邝享没有昏过去，没有再次进入愤怒的循环。

待邝享重新坐起时，放鹤、老余的尸体，还有枪支、篝火已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这究竟是什么？这混沌界为什么能动用天地法则。”擎天的声音发虚。

天地法则是一切的克星，尤其是对于擎天这种不死不灭的灵魂体来说，实际的攻击已经伤害不到它了，但天地法则却能让它反抗都反抗不了就消散在天地间。

刚刚在邝享陷入愤怒循环之中以及进到别墅中的时候，擎天虽然可以感知到外面的世界，但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封印了起来，完全无法跟邝享沟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邝享再情绪中挣扎。

邝享喘着气问道：“我刚刚经历的是不是幻境？为什么触感、痛感都可以这么真实？”

擎天沉思良久后道：“这里混沌界已经超出我，不，应该是超出了洪荒万族的理解。这混沌界似乎通借用过天地法则。从吸入混沌界者的情绪中下手，制造出极具真实感的幻境，试图通过幻境将人困在这里。”

邝享揉了揉太阳穴，这混沌界所发生的事情确是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

邝享缓缓道：“贪、嗔、痴。”

擎天疑问道：“什么？”

“混沌除了样貌奇葩以外，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混沌是非不分。遇到高尚的人，混沌会大肆暴虐；如果遇到坏人，混沌便会听从他的指挥。”

邝享想了想又说道：“如此是非不明，善恶不分，像极了佛教中所说的痴。”

“而贪、嗔、痴这三种不好的情绪一并被佛教称为三毒，又称为三垢。我们来到这里经历了两次幻境，前一次是将我心中所欲所求幻化出来，只要我有所贪恋，便会被困在那虚幻的温柔乡之中，这是贪念。而这一次则是利用我的愤怒，制造幻境来不断放大我的嗔恨之意，然后将我反复困在愤怒和后悔的瞬间，让我自己的愤怒伤害自己，这是嗔念。”

“那你的意思，等下混沌界会根据你的痴念制造幻境？”

邝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擎天道：“为什么最后那一次你还是开了枪却没有进入循环？”

邝享先是将衣服下的金珠拿了出来，轻声道了句“谢谢。”

随后又小心地收了回去，这才回答擎天的问题，“让我陷入循环的并非是开枪杀人，而是难以压抑的愤怒情绪。当我摆脱了愤怒的控制，自然就能从循环中脱离。”

“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在那一瞬间想得那么通透。”

邝享累得又躺了下去，但却笑着朗声道：“不是我想得通透，而是她告诉了我该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