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小伍松了口气:“原来是灵器的功能啊,那还好,也、也算是奇遇。”
这么一说,这人不过是把请鬼最麻烦的一步简化了,流程本质没变化。
“我不懂这些,行外人乱想了些……伍哥,这样不会出事吧?”千年鬼王真诚地补了句。
伍嘉义瞧向六眼疑惑的陆谈飞,不轻不重地推了殷刃一下:“你小子,还真敢想。老规矩可不兴乱改,小心咋死的都不知道。”
“以后你要搞这些,先问问识安那些大佬。”小伍心有余悸地叮嘱,“初生牛犊不怕虎哦……”
“明白。”殷刃严肃地说道。
但他下次绝对还敢。
鬼契结好,伍嘉义没了保护两人的必要。他先一步离开,狭窄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一人两鬼。
鬼王大人愉快地坐去床边,开始打字。
【殷刃:欢迎陆老爷子暂时加入!陆爷爷,这样我就能把你带出去了[可爱]】
【殷刃:陆谈飞用意念回话就可以】
【陆谈飞:……】
【陆谈飞:我明白了,对不起,没用过这个。】
【殷刃:胡桃这是新加入的陆爷爷,陆元元的祖父,你应该听说过】
胡桃小姐剧和新闻都刷得够多,消息姑且还算灵通。果然,胡桃的态度立刻好了不少。
【胡桃:原来是几个月的新鬼,哈哈,按年龄我得叫你声哥。】
【胡桃:陆哥,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哦。】
【陆谈飞:好的】
【殷刃:……】
【殷刃:胡奶奶,我这边也先忙了】
【胡桃:[思考][思考]】
殷刃没再等她的回应,果断关掉软件。人蛛邪物静静扒在墙角,显然还在适应这套全新的沟通方式。
殷刃站去他的面前,小心地分出一丝煞气,将其点上那个畸形的身体。他口中轻声喃喃着什么,那具扭曲枯瘦的身体渐渐抻直、伸展,满是皱褶的死皮化为衣衫。
半分钟过去,墙角不再有邪物,仅剩一位老人。
陆谈飞茫然地站在墙角。他穿着一身板正的灰蓝衬衫,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厚厚的老花镜。骷髅似的干瘦加了些“血肉”,变为书卷气的清瘦,陆谈飞站在夜色中,仿佛一株秋末的修竹。
“你们可以变为生前的模样,这样更好与人交流。”殷刃柔声说,“记住这个感觉,接下来的问胡桃就好,她经验丰富。”
陆谈飞张张嘴,没能出声。他冲着空荡荡的房间发了好一会儿呆,随后习惯地取下眼镜,擦拭不存在的泪水。
“我还以为是梦。”他叹气,“全都是梦该多好……”
殷刃:“您先缓一会儿,我们明天去公安局,到时候我再找您。”
“哎,好……好。”
“忙完了?”见殷刃起身,钟成说出了声。
“嗯,忙完了。收工收工,叫个车吧钟哥。”殷刃伸了个懒腰,又开起玩笑,“……说起来你看不见陆老爷子,会不会觉得我和伍哥很奇怪?”
“还好。”钟成说飞快地叫完出租,他冲眼中空荡荡的墙角点点头,“陆先生,晚安,我们明天见。”
这会儿陆谈飞已经走去了窗前,看钟成说对着空墙角打招呼,老人一脸懵。
殷刃:“……噗嗤。”
钟成说疑惑地侧过头。
“没什么,陆爷爷跟你说再见呢。”
……
通宵之后照常是下午班,钟成说回去后挣扎着洗了个澡,约莫四点多才睡。殷刃倒是神采奕奕,他早上七点准时爬起来,拉开冰箱找吃的。
他不睡也不会怎么样,但睡了会错过一顿饭,鬼王大人小算盘打得很清楚。
殷刃哼着小曲烤面包煎鸡蛋,把牛肉切成极薄的片,用黄油哧啦哧啦煎。他一边查看视频里的菜谱,一边把牛油果和煮鸡蛋打成酱。
钟成说在睡,殷刃不介意用一点术法,把酸奶盖儿上的奶皮全撇回奶盒里。
“你适应得很快嘛。”看着殷刃嗤嗤研磨黑胡椒碎,胡桃很感兴趣地飘在厨房。
“我只是失忆,不是失智。”殷刃满意地试了口牛油果鸡蛋酱,“这些器具不难用,小孩子也搞得定。”
“嗯嗯嗯,你只是失忆。”胡桃换了个姿势飘,她面朝下浮在殷刃上方,仿佛在看不见的海面浮潜。
“你要想吃,待会我给你供点儿。”
“算了吧,你不如给老爷子……他不知道多久没好好吃东西了,可怜人。”胡桃摇摇头,“不过也好,海谷市好久没出这种厉鬼,我还能有个人说说话。”
她的鬼煞太重,又对玄学界一无所知,驭鬼师们都不太想收她。也就殷刃这样神神秘秘的“菜鸟”才敢与她定契,胡桃已经很久没见过“能交流”的同类了。
她挺希望陆谈飞多待会儿的。
殷刃嗯了声:“老人家未必吃得惯这种,晚点我给他供清粥茶叶蛋。”
叮的一声,面包从面包机里弹出,表面酥脆焦黄,烘焙特有的香气飘满厨房。殷刃在面包上涂好厚厚的酱,将肉蛋、芝士和菜蔬逐层叠好——这菜不怎么要求火候,他还是有信心做好的。
满满一盘子三明治冒出热气,融化的芝士渗入嫩红的煎肉片,脂肪与香料的味道挠得人心底直痒。
钟成说的门吱呀一声。
此人眼睛还没睁全,幽魂似的晃去冰箱前。打开冰箱门后,钟成说朝放面包的地方盲抓好几把,一无所获。
随后他才支起眼皮,扫向那个空荡荡的位置。
“哎,我以为你不吃早餐,就全用掉了。”
殷刃看了眼时间,有点震惊。现在不到七点二十,钟成说还没睡够四个小时。
这就是生物钟的力量吗?他不由地对“科学”产生了一丝敬畏。
“我本来打算下班再买新鲜的。”看到钟成说控诉似的表情,殷刃急忙补了一句,“你要不要吃牛肉三明治?我刚做好。”
钟成说看了会儿殷刃盘里的三明治,目光在融化的芝士上停了两秒。
“吃,谢谢。”他嘟囔,“一个就够了。”
殷刃从摇摇欲坠的三明治山里取下一个,配上酸奶,单独划了一份。钟成说仍戴着睡帽,在餐桌前摇摇晃晃,仿佛要一脑袋磕上桌子。
就算这人困成这副样子,殷刃还是在他身上嗅到了薄荷牙膏的清新味道。
“何苦呢。”殷刃把三明治盘子一推,“还特地起来刷牙,多睡会儿也不会怎么样。”
钟成说用一串梦呓回答了他,殷刃勉强听出了“预防龋齿”“规律三餐”之类的短句。钟成说嘴上嘟囔,还不忘慢慢塞三明治,眼睛眼看又要闭上。
也不怕噎死,殷刃摇摇头。
殷刃自己也咬了口三明治,面包酥松,牛肉的香气瞬间在口腔炸开。牛油果他第一次吃,配上沙拉酱和黑胡椒,非常清新爽口。
他的对面,钟成说睡眼惺忪,完全没了先前清醒犀利的气质。
……真的很适合随手逗,不对,试探一下。
“喂,钟哥,三明治好吃吗?”殷刃边嚼边问。
“嗯。”
“下次我打算再加点魔鬼椒,你觉得怎么样?”
“嗯。”
“符部长肯定很适合穿粉红色长裙。”
“嗯。”
“你认识夜行人的‘阎王’吗?”
“……”钟成说撑起眼皮,吃光了最后一点三明治,“不认识,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逗那个彭老狗的时候,感觉你也挺符合‘阎王’的特征。”
殷刃冲钟成说做了个鬼脸,又拿起一个三明治。
“下次我会问你‘认不认识沉没会的老大’,做好心理准备。”
“……嗯。”钟成说擦好嘴,行尸走肉似的回了卧室。嘭的一声,那扇木门再次严严实实关上。
门内,钟成说在装着恶果的衣柜前犹豫了几秒。踌躇完毕,他没有动衣柜,而是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倒回大床中央。
……
下午,海谷市公安局。
睡饱八个小时,钟成说的精神好了些。但熬夜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小钟同志僵着一张脸,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殷刃还是那副活力十足的模样。
吊了吕光祖一天后,他们终于要以“识安人员”的身份介入案件了。
审讯室内没有人,殷刃与钟成说停在审讯室外。透过单向玻璃,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室内。吕光祖脸上冒出了点胡茬,他八爪鱼似的瘫在椅子上,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与他们对接的还是孙庆辉,孙警官眉头不展,身上一股子浓茶味道。
孙庆辉:“你们那边有线索?我们整理了失踪人口资料,试探过一轮。但这小子油盐不进,难搞得很。”
“不算线索的线索。”殷刃说。
棺钉,“今天吃什么”内部群。
【殷刃:陆谈飞陆爷爷,您来看看,这个人身上有没有元元的味道?】
他的at刚发出去没两秒,审讯室外气温骤降。
清瘦的老人在殷刃身边快速显形,一双眼死死瞪向室内。他嘴唇微张,吐纳着浑浊的黑气。
厉鬼对于科学岗影响有限,钟成说还好,孙庆辉也只是起了层鸡皮疙瘩。审讯室内,吕光祖却坐不住了,他迅速缩起身体,嘴唇有些发青。
【殷刃:怎么样,有什么头绪吗?】
然而陆谈飞没有回应他。
邪物对于有因缘的人总是格外敏感。
老人原地颤抖,口鼻和头发扭入肉里,六只人眼再次浮于面庞。他的关节发出令人胆寒的咯吱声响,骷髅似的多足再次探出。
十秒后,一只扭曲的人肉蜘蛛趴伏在玻璃上,口中发出不成声的尖啸。
“元元——”
沙哑尖利的声音从邪物口中吐出,带毒的鬼煞顺着单向玻璃流淌。
“元元!元元快回家!”六只人眼充满血丝,朝不同方向骨碌碌乱转,“丢的为什么不是爷爷?丢的为什么不是爷爷!”
【殷刃:胡桃帮个忙,安抚下老爷子】
下一瞬,年轻姑娘的身影出现在殷刃背后。她先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会儿四周,紧接着被发狂的人蛛吓了一跳。
“嘘——嘘——陆哥,没事陆哥。”她赶忙飘上前,以鬼煞安抚老人,“这里是警察局,人都抓到了,警察肯定能解决的……咱不着急,啊。”
作为识安合作单位,这里的单向玻璃是特制的。人蛛的手脚在玻璃上拼命捶打,却没能破坏分毫。见攻击无效,那邪物渐渐委顿在地。他身体颤抖,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
胡桃一下下拍着老人扭曲的后背,冲殷刃点点头。
“我先带他回家静静。”
她打了个响指,黑烟腾起,两只厉鬼的身影瞬间消失。
殷刃扯扯钟成说:“陆元元的失踪与这人有关,上吧钟哥。”
钟成说会意地上前。他吸了口气,打开话筒。
“我是识安特调九组的钟成说,科学岗,外勤部。吕光祖,陆元元的失踪与你有关。”
他用了非常肯定的语气。
听到识安两个字,吕光祖先是条件反射的一个激灵。但他很快稳住了自己,又摆出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对,你们这不是有点本事吗?”
吕光祖冲空荡荡的审讯室挤出一个笑容,语气里满是傲慢。
“陆元元,我杀的第一个人。九岁小孩儿就那么大点,你们确定要从他开始找?嘿,你们不如多求求我,把我的名声再……”
钟成说果断切断了通话,任由吕光祖一个人冲空气挑衅。
“新线索。”钟成说表示,“接着再吊他一阵子。”
孙庆辉深以为然地点头:“很好,我们立刻再理一遍资料。”
殷刃:“……啊?什么新线索?”
孙庆辉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快下班了,边吃饭边聊吧。不如就去我家吃?”
……
孙警官家和钟爸钟妈家风格差不多,他的住所房间面积稍微大点,边边角角放了不少杂物和渔具。客厅有个照片墙,上面挂满一个女孩从幼儿园到博士毕业的系列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正坐在餐桌边,满脸无奈的笑。
“孙栖安。”年轻姑娘站起身,自我介绍道。
姑娘穿着身印花长裙,头发刚过锁骨,发梢微微打着卷。她眉眼长得小而秀气,有几分像古画上的仕女。
“我听说过你,a大生物系的钟卷王。”姑娘笑了笑,“b大,比你高一届,久仰。”
“啊,你是b大的药王学姐。”钟成说回忆几秒。
“哎,都是他们乱叫的。”孙栖安笑得温温柔柔,“我前段时间还在医院瞧见你们了呢,我刚去人医的心内科。”
见年轻人们顺利聊上,孙警官满意地进入厨房,把餐厅让了出来。
父亲刚走,孙医生使劲抓抓头发,文静的气质无影无踪。
“我就回来吃顿饭。”她一只手啪地拍上额头,“唉,怎么还是逃不过……”
“逃不过什么?”殷刃好奇地插嘴。
孙医生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软相亲啊。自从见过你俩,我爸念叨了有一阵了。”
说到这,她冲钟成说“嘿”了一声。
“其实我听说你不是因为卷,而是炸寝室那事。我a大的朋友都传疯了,好样的,小钟。”她果断竖了个大拇指。
钟成说“嗯”了声,他静静注视着孙医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警官弄了两道简单的菜,很快回到餐厅里。在孙医生不动声色的诱导下,话题很快回到了正事上。
“多亏小殷和小钟,我们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
孙庆辉兴奋地挥舞筷子。
“陆元元案是三个月前的案子,凶犯手法熟,我们翻遍了摄像头都没逮住人。那些拖泥带水的失踪案可以排除了。而且听吕光祖那个‘确定要先找’说法,别的受害人未必是小孩。”
“最近半年未破的儿童失踪案只有陆元元这一桩,我还以为我们找错方向了。现在看来,凶犯挑选目标的标准可能和年龄没关系。”
“爸,我还在呢,我算无关人员吧?这么谈是不是不好?”孙栖安小声提醒。
“哎哟,习惯了……我把你当你妈了。她啥时候回家来着,明天?”
“后天。”孙栖安说。
“我妈是市局的法医,这两天刚好外出交流。”她又小声解释了一句。
“等专案组理完资料,发我们一份就好。”钟成说截断话题,“我们会跟进,看识安是否需要进一步介入。”
孙庆辉手艺一般,胜在菜肴味道家常,让人吃得很舒服。在老牌刑警的灼灼视线中,几个年轻人勉强交换了联系方式。
即便有这么个小插曲,殷刃与钟成说还是按时到了家。
殷刃没有立刻躺去沙发上,他点了几份老年人口味的素淡菜,默默供给陆谈飞。
与吕光祖见了一面,他也有些新线索,可惜有点不方便拿上台面来说。
比如坐在审讯室里的吕光祖,似乎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