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诉说（3）

江昭在房内待到临近夜晚才缓过劲来。

他打开门, 正要出去，猝不及防发现房门前多了一团黑色的毛绒绒。

如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门前趴着睡着了。

江昭盯着这只黑猫看了许久, 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伸手把黑猫抱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呀？”

黑猫迷迷糊糊地抬眼，抱着他的脖颈往他怀里蹭了又蹭。

江昭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有些饿了。他不准备出门，打算用手机点个外卖, 但手机和平板都放在书桌上, 他现在有些……

不太想看见平板。

江昭心情无比差劲, 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绕开平板, 将手机拿了过来。

不多时，他将手机丢开, 去检查了一遍黑猫的食盆和自动喂水器，发现都还有多, 便坐会沙发上发愣。

只被他抱了一小会儿的黑猫哒哒哒追过来，顺着他的裤腿三两下爬到了他怀里。

江昭心不在焉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系统亲口说过，它们可是凌驾于书中小世界之上, 难道因为系统和舟桁是外来者, 所以被排出这个世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严格来算, 他也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为什么他反而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这么一想, 先前的可能性便成了悖论。

江昭松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扭了扭脖颈。

他的情绪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维持太长时间, 最初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过去后, 剩下的情绪便只是疲惫。

江昭忽然觉得累极了。

不想吃饭, 也不愿意做其他事, 只想找个地方安静躺着，外界从此与自己无关。

只有一人的公寓里安静极了，窗户安的都是隔音玻璃，外面的喧嚣声只有在极偶尔的时候才能传进来。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成了静谧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两只活物相互依偎着趴在了沙发上。

一侧窗户没关好，风从缝隙里溜进来，扬起了窗帘的一角。窗外绚烂得让人眼花缭乱的落日光也跟着洒在了地毯上，染得雪白的绒毯都带上了些许淡淡的金色光辉。

那时有时无的落日光辉在风中飘扬着，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天黑了。

“笃笃。”

敲门声突如其来，隔着门板，外头的人喊了声，“你好，外卖到了！”

江昭起身去拿外卖，随手将怀里的黑猫放在了一边。

骤然腾空的黑猫一瞬便从睡梦中惊醒，睁着一双迷糊的眼跳下沙发，摇着尾巴跟在主人身后朝门口走去。

走道里同样很安静，不远处的电梯正在运行，亮红色的数字跳到了江昭所在的楼层，有那么短暂的一个瞬间，轿厢内的说笑声传了出来，打破了走道里安静的氛围。

江昭的目光落在门外的外卖员身上。

外卖员生得很瘦弱，看起来像是有些营养不良，但却出奇地高，额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眉眼，脸上还戴着口罩，根本看不清脸。

他心里莫名感到了一股怪异感。

江昭强行让自己保持着镇定，伸手去接外卖员手里的口袋。

“谢谢。”

外卖员的口罩动了动，似乎是在笑，声音和之前叫他开门的声音一模一样，“不客气，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江昭飞快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顺带关上了门，轻轻地一声“砰”在寂静的楼道内回响了几下，而后才渐渐归于寂静。

房内，江昭呼了口气。

他常常看到那种坏人假扮成外卖员入室抢劫甚至于杀人的新闻，刚才他的神经完全绷紧了，心情也紧张到不行。

他余光瞄了眼门上被遮住的猫眼，仍然心有余悸。

靠着门缓和了下呼吸，江昭坐到沙发边，随手拿出手机看了眼。

七点刚过，外头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江昭又扫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两者的时间完全相同，心头隐隐升起的不安感这才放松下来。

“——喵。”

在门口盘桓的黑猫突然叫了一声。

江昭的注意力一瞬便被吸引了过去，目光看向黑猫，后者看着好像很是焦虑的模样，不断在玄关处来回踱步，甚至直起上半身，用两只前爪去扒拉大门。

“喵呜喵……喵！”

如意怎么了？难道是见到了陌生人，所以不太高兴？

……也不一定，听说黑猫往往能够看见许多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联想到这个可能，江昭动作蓦地一顿，指尖若有似无地哆嗦了下。

这不是还没到半夜吗？系统和他说，漫画世界里的任务几乎都是在夜晚最黑的时候才会出现，黄昏刚过没多久，不太可能。

这样想着，他勉强安抚自己放下喜欢，伸手正要拆外卖包装袋，塑料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吸引了黑猫的注意力。

后者的双眼从大门移到江昭手上，三两步跑过来一跃便跳到了江昭身上，抱住了他伸出去的那只手。

江昭微愣，柔声问：“怎么了呀？”

如意抱着他的手臂，软绵绵地喵呜了声，声音里竟然罕见地透露出一点焦急的意味。

青年却只以为它是在撒娇，葱白般的手在它毛绒绒的小下巴上摸了摸，“你这么快就饿了吗？”

他微垂着眸子，眉眼瞧着格外柔和轻软。

怕是也只有在面对动物时，青年的脾气和声音才会变得这么柔软起来。

黑猫看看他，又看了看外卖，爪爪向前一扑，把外卖袋子推出去一段距离。

江昭揉揉它的脑袋，正想叫它不要胡闹，忽然想到什么，动作猛地一僵。

他的目光落在了还没有被拆开的外卖塑料袋上，试探着伸手碰了碰袋子。

他的手刚一碰上那份外卖，黑猫便咪呀喵呜地叫了起来，试图用身子压住他的手，不让他去碰那份外卖。

看到这一幕，江昭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一瞬间，他如坠冰窟。

这份外卖有问题。

说不定……刚才的那个外卖员也有问题。

江昭蓦地想到了方才黑猫始终在门前徘徊的一幕，登时毛骨悚然起来。

他抱着黑猫站起身，下意识屏住呼吸，也放轻了脚步声，朝门口一步步靠近。

越靠近大门，黑猫的表现便愈发焦虑起来，指甲也从小肉垫里探了出来，不断抓挠着江昭身上穿着的毛衣，没用太大的力道，但耐不住指甲锋利，很快便挠出了几根线头。

江昭捂住黑猫的嘴，“嘘——”

老话都说黑猫通人性，江昭原本不信，然而在他这么做了之后，如意便乖乖闭上了嘴，两只爪爪抱紧了他的手臂，瞧着紧张极了。

江昭走到了门前，耳朵凑近冰冷的房门，贴在那上头静静听着。

没有。

门外安静得吓人。

江昭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但这反而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起来，胸膛内的心脏也止不住开始怦怦乱跳。

他要看看猫眼吗？

还是忽略门外可能存在的异样？

漂亮的青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原本鲜红的唇泛着淡淡的惨白之色，眸子里也溢满了破碎的泪光，一双眼像琉璃般，漂亮、光彩、绚烂，但瞧着却脆弱极了。

青年拧着眉，模样瞧着是无尽的恐惧和害怕。

他远比之前还要害怕百般，因为他所熟悉的、所能依靠的人都不见了。

江昭闭了闭眼，在心内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挪开猫眼前挡着的旋转按钮，凑近猫眼去看。

江昭什么都没有看见，猫眼外赫然就是走廊的景象，稍远一点的地方露出了邻居家的大门，而在另一边则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那是电梯附近的装饰物。

走道的地面干净极了，大理石瓷砖上映着淡淡的金辉，那副场景甚至是有些漂亮的。

——虚惊一场。

江昭猛地松了口气，垂下眼帘，轻声朝黑猫道：“险些被你吓死了……”

他自顾自安慰着自己，正要抬头将猫眼处的按钮关上，动作忽然一顿。

天已经黑了……

那么，刚才照在走道地面上的金光是从哪里来的？

对于鬼迷心窍这件事，江昭曾经中招过一次，从此对于这类事件总是有着非一般的敏锐直觉。

他的指尖一僵，紧接着，全身也变得僵硬起来，小腿肚不停发颤，好半晌才害怕地抬起头，原本是想伸手将门上的猫眼遮住的，但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看向猫眼处。

——他看见了一片雪白。

雪白中央是一片很小很小，同时也黑地渗人的圆形黑点，像是无意间弄上去的污垢般。

江昭太熟悉这是什么东西了。

这分明……是只非人的眼睛。

他曾无数次和非人的眼睛对视，因此在看见猫眼里是什么后，他立刻便认出了这是什么。

他在看门外时，门外的东西也在趁此机会看他。

想通这一点，一股寒意顺着领口窜进了江昭的衣领，他心头的恐惧翻涌着，让他不受控制往后退了一步，尖叫声卡在喉咙里，竟是直接被吓得短暂失声了。

江昭越想越怕，拼命控制着发软的小腿往后退。

然而他不过刚退了两步，身子便猛然撞到了什么东西。

那似乎——是个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