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不能喝。”萧洛兰担心周宗主把失败品喝了, 忙把碗放到了桌上。
萧晴雪目瞪口呆的望着要喝蒜水的周宗主,对他的勇气表达了极大的佩服, 这也能喝的下去?简直太勇了!
赵青山见小厨房有些乱,倒是不担心有下毒这种的意外发生。
小厨房里的食物每天都是雷氏骑从亲自去采购,一人采购,一人记录,做饭的厨子每天都会检查,厨房里的安全是有保证的,而萧夫人和萧小娘子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吃穿住行与他们一样, 进了窦府, 萧夫人除了和他们一同外出的上午,就没有和外人接触过, 所以对于萧夫人突然来厨房, 赵青山更倾向于应该是心血来潮想做吃食了。
就是这个吃食…额,果然不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妇人吗, 连熬煮个蒜水居然也要用到酒,心中哭笑不得。
见萧夫人越发羞臊,赵青山咳了一声:“萧夫人,萧小娘子,你们是想吃蒜泥羊肉吗?”
萧晴雪只能点了点头,有点尴尬。
周绪后知后觉这次萧夫人似乎对自己做出的吃食并不满意, 其实他觉得还好, 最重要的是心意,他已经接收到了萧夫人的心意, 哪怕亲手所做的并不好吃, 周绪也不在意, 接过赵青山的话说道:“那我们晚上就吃这道菜吧。”
萧洛兰藏起内心小小的挫败,但也没有太过失望,她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夏季白昼漫长,萧夫人,不如你带着萧小娘子去书房的偏室看些书打发时间。”赵青山摇扇笑道:“偏室整体用青竹搭建而成,是个避阳的好去处,萧小娘子若是善琴,屋内还有一把焦尾七弦琴,可以弹奏。”
“谢谢青山先生。”萧洛兰道谢完又福了个万福,萧晴雪也跟着妈妈福了一个。
萧洛兰牵着女儿的手,虽说和周宗主他们是同路,但是路过书房,萧洛兰却没有看见那偏室,顺着书房回廊转了个大弯才看见了建立在书房后面的小竹楼,竹楼四周栽着不少翠竹,竹影掩映间,既有遮蔽性又有一股雅趣。
二层竹楼四周垂着青纱,风吹幔动。
“这个地方还真好看。”萧晴雪脱掉鞋子,上了二楼,发现二楼后面还有一个小型湖泊,她趴在栏杆上望着不远处的波光粼粼,小湖里还栽了不少荷花,日光潋滟,荷影飘香。
萧洛兰见到书房里不仅有很多书籍,还有笔墨纸砚,便小心的拿出一张纸铺在桌面上,萧晴雪看了一会跑回房间里跪坐在妈妈身边。
“我担心周宗主他们会怀疑我们的身份,所以想提前练习一下毛笔字。”萧洛兰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像在干坏事,她在马车上教芳云认字的时候都是在沙土里,用手指和小树枝都成,一但用毛笔字,她就会露馅了。
萧晴雪仔细想想老妈说的还真没错,会认字可不行,古代人可是要写字的。
她以前也练过书法,小时候老妈给她报了不少的兴趣班,其中就有一项书法,包含练毛笔字,现在虽然生疏了,但练练还是能看的。
“妈,我教你。”萧晴雪倒水磨墨准备教妈妈,又想起她们这事好像不能被人看到,她看了看见芳云候在竹门外,便打开门探头看着芳云。
“小主子。”芳云敛衽一礼。
萧晴雪道:“芳云,我和阿娘现在不需要你伺候,等傍晚的时候你再过来吧。”
“天气炎热,小主子不需要奴在一旁添果倒水吗?”芳云见今天挺热的,屋子里也没有个人伺候,主子们怕是会不习惯。
“没事的。”萧晴雪顿了顿又添了一句:“等傍晚你来的时候,带一些井水冰过的桃子过来就好了。”
“是。”芳云回道,决定回去就做这件事。
等芳云离开,萧晴雪兴冲冲的教老妈练习毛笔字,等老妈练的有点样子了,至少不是软趴趴的,她也拿了一张练着。
萧洛兰练得很认真,把一张纸的正反都写上了字,练完一张纸,就把它用墨汁涂满,细心的把女儿的纸也涂满了,不让任何人发现她们的破绽。
“妈。”萧晴雪练了一会,觉得手腕微酸,便停下来休息一会。
“嗯?”萧洛兰听见女儿唤她,转头望着她。
“妈,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们以后的生活啊。”萧晴雪抱住妈妈的手臂,和妈妈亲密的挨在一起:“不用担心,你女儿我可是很厉害的。”
“这里都是用澡豆,我高中参加的古风社团有一个小姐姐教了我怎么做肥皂,我们到阆歌之后可以把配方卖给周宗主,这样就能有一笔钱了。”
“有钱以后,我们买个房子,还和以前一样生活。”
萧洛兰怔怔望着女儿,发现她好像比以前长大了,一时间又是失落又是欣喜。
萧晴雪晃了晃老妈的手:“别整天心神紧绷了,放松一点,反正周宗主的人情一时也还不了,就这样呗,我们又不是神,这世界发展就这样。”
萧洛兰被女儿耍赖的模样逗笑了,她理了理女儿的头发,眼眶有些湿润。
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小小一团,稍微长大一点就是蹒跚学步,而后就是咿呀学语,渐渐的,越长越快,越长越快,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当初的小粉团子就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萧晴雪见妈妈有了笑容,也笑了起来:“好了,我们继续练字吧。”
午后蝉鸣不休,竹楼上到处都是泄露下来的日光,横七八竖的映在墙内。
萧洛兰右手拿着毛笔字练字,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后背。
萧晴雪写累了就枕在妈妈的腿上,被妈妈拍的昏昏欲睡。
妈妈的手好温柔又好闻。
她好爱妈妈。
周绪上竹楼的时候,隔着窗户看见萧夫人的爱女又枕在萧夫人的腿上午睡了。
他看了眼天色,约摸刚未时,正是日头暴晒的时候,又下了竹楼,等第二次上来的时候,手里带了一件颜色繁丽的薄毯。
萧洛兰见到周宗主推门过来,把自己练的字用一本书盖住。
周绪拿着毯子无声的示意了一下。
萧洛兰接过毯子,将它盖在女儿身上,对着周宗主感激的说了一声谢谢。
周绪见萧夫人的女儿在,也不好多呆,给了毯子后又下了楼。
等回到书房,周绪坐在高椅上,拿着一张纸就这么看着,看了好久,才笑道:“五月前,河西节度使高元衡病逝,其子高芝自立为留后,高芝数次上奏表给圣上,圣上留奏待发。”
赵青山摇着折扇道:“高家已经在河西节度使的位置上坐了两代人,高芝再坐可是第三代了,圣上恐河西州郡之地变成高家的祖产,自然不会批准。”
周绪吹了一口那薄薄的一张纸,任纸张晃动:“是啊,圣上不想让高家再担任节度使,他要委派另一位节度使想兵不血刃的收回兵权。”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用得着你的时候让你打仗拼命,用不着的时候就丢之弃履,高元衡掌河西,我掌幽州,认真算起来,我们俩还是邻居。”
“高元衡是圣上安排在河西钳制监视我的棋子,我俩以前还一起打过突厥,也曾互相对打过。”
“可高元衡一死,圣上就不再回复他儿子的自立。”
赵青山坐在主
公的对面,望着从长安方向传来的消息,笑道:“如今圣上同意了?”
周绪将纸放在烛火上烧了,狭长的眼眸如鹰隼,带着凶狠漠然的冷意:“快了,现在只需要再出现一个直言不讳的御史大夫,在朝廷上说一说冲州节度使换动所造成的反叛影响,以及前月我带着雷氏轻骑去了河西的贺朔一事应该就可以了。”
“现在朝廷一些守成派官员正担心圣上的待奏留发会引起高芝的不满,从而使高芝倒向我们这一边。”
周绪咧起嘴角,笑容带着嗜血的味道:“可他们想不到,高芝和他老子不一样,在高元衡未病逝之前,高芝就急疯了,他早就来密信求我帮他坐稳河西节度使的位置,以暗中割让河西几郡为代价。”
赵青山默然。
这次李太守的失控也在他和主公的预料之内。
因为李太守数次上表圣上派遣新的节度使接管河西,河西再不换节度使恐成大患!
此后的几天,萧洛兰几乎天天都来这竹楼,环境清幽,没有人打扰,自己可以把自己的短板给补上,萧晴雪痛经不疼以后,就很眼馋小湖泊里的小船,最后忍不住拉着芳云一起去摇小船去了。
雷山划着小木船,跟在她们的身后,以防不测。
窦夫人带着婢女前来和这位萧夫人聊天。
“萧夫人,我的一个朋友在弘法寺附近有一个山水别苑,她邀请我去那边做客,我想邀请您和我一起去,不知萧夫人您有时间吗?”
萧洛兰见窦夫人说的这般客气,想起自从进了窦府,窦夫人对她们的帮助,便回道:“有的。”
窦夫人顿时开心起来。
“我可以带着女儿一起去吗?”萧洛兰看了一眼在湖面上泛舟的女儿。
窦夫人笑容更大了:”当然可以。”末了她又试探问道:“我的这个朋友是商人之妻,您会介意吗?”如果萧夫人介意的话,那窦夫人就打算回绝罗金虎了。
萧洛兰愣了下,后来才反应古代商人地位好像挺低的。
她摇了摇头:“我不介意的。”
她在现代开着一个小小的蛋糕店,也算商人,专门卖东西给别人,又怎么会瞧不起别人。
“萧夫人,您真是。”窦夫人感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自从有别的世家知道夫君和罗金虎交好,他们总是明里暗里的嘲讽他们,不知气煞了窦夫人多少回,但这位从长安来的萧夫人相处起来却是从来不摆架子,也从不打骂下人,不管对任何人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而且对他们都很尊重,窦府的奴仆女婢暗里都很喜欢这对母女。
这才是真正的高门世家教养出来的贵妇吧,窦夫人想着。
萧晴雪得知她们要出去,高兴的换了一身衣服。
从大门坐上马车,萧洛兰和萧晴雪同坐一辆,芳云作为贴身婢女也随伺在侧,窦夫人带着女婢巧心坐一辆。
萧夫人和自家夫人一同出门游玩的事,窦海涛当然会禀告给节度使大人。
周绪手头还有事,在苍县的许判官飞鸽传书告诉了他一些查到的蛛丝马迹,听到窦海涛的话,便让雷山带着两个雷氏骑从跟在萧夫人身后护送。
萧晴雪撩开竹帘望着街道,许是太阳太炎热的缘故,街上人并不多,看起来不太热闹。
马车轱辘在车上行驶了一段路程。
杨东骑着马刚好遇到了窦夫人她们,他一眼就看见了萧小娘子旁边的萧夫人。
萧夫人坐在车内,面容半隐在竹帘中,只露出了雪白的下巴和红润的饱满嘴唇。
“杨大哥,她就是萧夫人吗?
”和杨东一起并骑的一位少年郎朗声问道。
杨东回神,不欲多谈,只嗯了一声。
却没想,身着青色圆领缺胯袍的少年郎借着他们齐行的缘故直接拉着他的缰绳往前冲了几步,正好萧夫人的车辆碰到了一起。
萧晴雪望着许久未见的杨都尉,打了声招呼:“杨都尉。”
杨东狠狠瞪了一眼少年郎,随后对萧小娘子拱手道:“萧小娘子,好巧。”
萧洛兰听到杨都尉的声音,想着也不好失礼,便也打了声招呼:“杨都尉,下午好。”
少年郎望着竹帘后面雪肤艳貌的丰腴妇人,呆了几息,随后他扬起一个笑容:“您就是萧夫人吗?”
萧洛兰望着骑在马上,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很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他,她迟疑了一会,才回道:“你有什么事吗?”
少年郎笑眯眯,刚想凑近一点,一只利箭从远处呼啸而来,带着刺空的尖锐尾音,钢镞箭的箭头狠狠扎在了青石板上,崩裂了碎石无数。
少年郎的身型已比刚才坐的更加笔直,甚至向后倾斜,才堪堪躲过了那只想射入他心脏的利箭。
萧洛兰被突然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拉过女儿让她躲在自己怀里。
安静的青石道上。
周绪骑着马,将从雷山处取出的弓箭扔回马鞍背袋里。
马蹄声哒哒,少年郎面色苍白,额头不自觉的有冷汗落下,他毫不怀疑,自己刚才若是慢上一点,此刻的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周绪骑马近前,笑道:“萧夫人,没事了。”
萧洛兰抬起头望着周宗主,鸦鬓侧珠钗摇晃,眸色惊惧,雪色起伏不定。
“不过是一个冒犯您的宵小之徒。”
“您不必担忧。”
杨东注意到,节度使大人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毫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