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含说完,指尖勾了一下陆焕。随后他在陆焕的注视下转头朝更衣区走去。
拐入更衣区,便彻底离了陆焕的视线。
前方是一列等候的队伍。郁白含刚走出几步,身后忽地感觉到有人靠来,接着一硬物抵上他的后腰。
一道压低的男声落下,“别乱动,走。”
郁白含脚步停下:来得还挺快的。
紧接着一只手按在他肩头,状似熟络地将他从几名游客投来的视线中强硬地带向另一头。
更衣区旁边就是楼梯口。
郁白含被人抵着腰强行带进了楼梯间。幽暗的楼梯口里很快涌入了更多身高力大的男人——都是司延停雇来的人。
他的手被迅速反剪着绑在了身后。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他在几名高大男人的绑押下顺着楼梯往下走。
昏暗的光线下,只有墙脚边安全通道的标志散发着幽幽绿光。
郁白含路过时瞟了一眼:……
好一个一路绿灯的“安全通道”。
司延停雇来的人显然早有准备,出了通道便避开监控摄像,将郁白含带到一辆车旁。
后座门一开,郁白含被一股大力推了进去。“嘭!”一声闷响,撞进了后座里。
他乌黑的眼微微一眯,在心里记了一笔:
这狗东西。
几名男人上车后,飞快地将车驶离了停车场。
郁白含靠在车后座。
车刚开出去不久,前座一男人便回头看了他一眼,对同伴道,“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戴什么东西?”
正逢秋凉,郁白含这会儿穿着长袖,背在身后的袖口下是那条鲸鱼手链。
前座的男人说着朝他伸手,作势要掀他衣服。
郁白含腿一抬“嘭”地架在车座背后,挡住那只伸来的手。他抬起下巴哼笑一声,如矜贵高傲的少爷般向人睨去。
“做什么?我可是司家的少爷,陆氏的‘夫人’。你敢动手动脚的,我出去就告诉陆焕和我大哥!”
那男人嗤笑一声,“我们就是大少的人。”
旁边的同伴轻撞了他一下提醒,“算了,大少只说把人带回去。”
这些豪门里的关系向来不清不明。
万一事后真追究起来,他们可担不起。
起先说话的男人闻言犹豫了一下,接着又扫了郁白含一眼,“也是。这副模样,就算把刀直接递他手上都没关系。”
前座传来几声哈哈大笑,男人又转了回去。
郁白含瞅着前面几个背影:
还笑得嘎嘎的呢,一群普信。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勾着鲸鱼坠摇开了按钮,录音、录像、定位一瞬全部开启——
他往后座上安心地一靠。
陆焕和秦伦这会儿应该都能收到他的信号。
…
汽车一路驶向熟悉的郊野。
两小时后,他们停在了司家老宅门口。
郁白含被拽着胳膊扯下了车。他看向跟前这座庞然大物,心头稳了一半。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
司延停抓他回去给他脑子刷机,一定会选在出厂设置的老地方。
“走。”一股力道将他粗鲁地推了一把。
郁白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被司延停的人带了进去。
进老宅的路上遇到了零星几名佣人。佣人们见了这幅场面全都视若无睹,显然早已被提前告知。
郁白含很快穿过上次的大厅被带到了二楼。
二楼拐角处,桌上布着白布画框。
司延停正坐在桌边,听见动静转头朝他看来。那副斯文败类的脸上架着银丝镜框,镜面折出一道冷锐的光。
郁白含站到了司延停跟前。
司延停起身,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来,“变化真大……”
郁白含瞅着他没说话。
你也是啊,暴瘦十斤了吧?
司延停看他不说话,指腹用力在他下巴上摁出一道红印,目光细细描过他的神色,“一手打磨出来的作品被染上了别人的颜色,还真是令人恼火。”
周围的白墙白布白画框斜架着,白得有些神经质。
司延停又笑了声,“这么看来,陆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郁白含嘴唇嚅了两下。
下颌突然被猛地掐住。
司延停盯着他,微微皱眉,有些匪夷所思,“你是想吐我口水?”
郁白含:……
啧,嘴张慢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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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延停冷哼了一声,挥手遣散候在一旁的其他人,叫人都去楼下守着。然后他抓着郁白含的胳膊,将人带上了楼。
“好好谈你不愿意,那就直接点吧。”
郁白含假意挣了两下,接着随他一路上了楼,又到了那间催眠室前。
催眠室的门被嘭地推开,屋内的场景映入眼中。
郁白含身上残留的生理反应还未被完全治愈,这会儿又下意识颤起来。
司延停见状放松了点警惕,呵地笑了声,像是对他的反应相当满意。接着他将人一把搡进去,关上了催眠室的门。
大门关上,郁白含又被拽到了床上。
他抗拒地一挣,做出浑身戒备的样子。
司延停抵了下眼镜,似无奈地一笑,“这就不好办了。”他说完几步走向一旁的柜子,将柜门密码解开,从里面翻出了一瓶喷剂。
郁白含目光一瞬落过去:就是这个。
催眠需要人处于放松或信任的状态。司延停一向是非法催眠,只能使用这种药物喷剂让人陷入恍惚又不失去意识,被迫接受暗示。
跟前的人正背对着他。
郁白含反剪在身后的手利索地撩开了自己的衣摆,在腰带后摸到一个按钮。刷——锋利小巧的锯齿轮弹了出来,抵着绳结一切而落。
他手指一抠,从袖口抠下一枚暗扣。
在这几秒的时间内,前面的司延停已经拿了药剂喷雾转过身走到他跟前。司延停将瓶身晃动了两下,对着他就要喷来。
在对方俯身靠近的这一刹。
郁白含突然伸手将指尖的暗扣抵在了司延停颈侧,一处电流蹿了出去——
咚,喷剂脱手落在地上。
“唔!”司延停浑身一抽,瞬间睁大眼似不敢置信。郁白含明锐的目光直视着他。
他伸手还想朝郁白含抓过来,郁白含抬脚就对着他下腹狠狠一踹。
噗通!一声闷哼和巨响之后,司延停撞上了身后的铁柜,他身体抽搐两下晕了过去。
封闭的催眠室里恢复了安静。
郁白含翻身下床,睨着地上这团烂泥。
司延停实在太自信了。
他坚信一个受他摆布了二十年的人从骨子里就对他存着怯意,不敢反抗。
更想不到如郁白含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
废物”能挣脱绳索,绝地反击。
郁白含给他踹翻了个面:
面地思过去吧,你这狗东西。
他踹完,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喷雾:钓到手了。
密码柜也打开了。很顺利。
他将暂时昏过去的司延停搬回了床上,又从柜子里找出麻绳绑住人的四肢——这些都是司延停曾经用来绑那些受害者的。
他将狗绑好,随后按照衰三儿的说法从柜子里找到了档案袋,厚厚的一叠。郁白含一眼扫过:都是这狗东西做的孽。
他将档案袋收好,转头看了眼被绑在床上的司延停。
暗扣里的电流不强,对方很快会醒来。
他瞅着司延停的动静,眼瞧着对方眼皮子一抖即将醒来时,就拿着喷雾走了过去。
床上,司延停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
他眼皮刚一掀开,就看郁白含那张柔弱素净的脸映入眼帘。
那张脸面朝他,很是明丽地笑了一下。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举起喷雾猛地一喷!
呲——司延停一瞬陷入恍惚的思绪里。
郁白含喷完揣好这份罪证。他环视一圈,视线很快落向了门口矮柜上的录音机。
陈添琅的话语浮出他的脑中:
“对方不需要对你有很深的了解,也就是说没有很强的个人针对性。”
“但需要你处在信赖或松懈的状态,将暗示输入你的脑海。”
没有针对性。
处于信赖的状态。
郁白含深吸一口气,朝着录音机走过去。他按下播放键,几秒之后,里面果然传出声音。
先是一段有规律的钟摆声。
接着,司延停的声音从里面缓缓传来:“你正身处一片黑暗……”
精心调整过的节奏和语调,混着背景的钟摆声。
郁白含松了口气:果然。
这段时间,司延停被他们陆学长一顿穷追猛打,精神早已颓靡,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样的状态,已经无法定下神来给他做现场催眠。
按照司延停的性格,越是穷途末路,越会谨慎地抓住每一分机会,绝不允许催眠失败。
所以他会提前录好催眠的语音,只等今天直接放出来。
郁白含看了眼处于恍惚中的司延停。
这千年老王八生性多疑,不会相信任何人。
他相信的只有自己。
这会儿,司延停听着自己“最信任的人”的声音,神色明显已经放松下来,大脑开始接受声音的输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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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白含收回目光。他带着档案袋,轻手轻脚地将门一开,退了出去。
再见了,狗东西。
·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走廊外空无一人。二楼以上是司延停的私人领域,佣人和保镖都被勒令不准上来。
郁白含呼出口气,顺着楼梯走下去。
一路到了刚才的拐角处,窗口正大开着,对向老宅背后的一片树林。
他拽了拽护栏,很结实。
接着他低头从裤腰间一抽,抽出了穿在里面的伸缩绳扣——这是陆焕专门让人设计的,紧实牢靠,还能自动收回。
郁白含将绳索一端紧扣在护栏上。
然后他抬起手腕晃了晃鲸鱼坠,朝着镜头笑了一下,“我要下去了。”
他知道对面的陆焕和秦伦会准备好配合他。
他说完放下胳膊,一手拽着绳索翻身踏出了窗外——身体蓦地悬空。郁白含深吸了一口气,稳下急促的心跳,脚下蹬着墙壁,紧攀着绳索落了下去。
练箭时训练出的臂力支撑着他稳稳落下。
楼层不高,他很快踏上实地。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郁白含低头看了一眼,手心被粗糙的防滑绳索磨破了皮。
他将绳索收回腰带间,转头朝老宅背后走去。
司延停雇的人都守在屋宅里的楼梯口下,庭院背后只有一道监控。郁白含刚拐过去,那道监控便向他转过来。
下一秒,红点一闪忽而熄灭。
郁白含心头一松。
秦伦已经远程入侵了司家老宅的监控。
——顺着当初司延停给的U盘,摸进了主宅的监控系统。
现在的司家:司巍被抓,司昙远嫁。
两个封建余孽端在佛堂里装神。所以监控系统是掌握在司延停的手中,正好方便他行动。
郁白含欣然感叹:
要么怎么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呢。
他几步走到狗栅栏边,外面是一片树林。面前的铁栏杆看着锃锃发亮,没入土壤的边缘却锈迹斑斑。
如同老宅翻新下腐朽的梁木般不堪一击。
郁白含将腰带后的锯齿轮取下来,抵着栏杆一触按钮。“噌噌”的火花间,栏杆上下都被锯断。
他侧身从空隙间跨了出去。
在踏出狗舍铁栅栏的瞬间,郁白含浑身一松。
接着,他向林中一路狂奔而去。
·
郁白含按照脑中记好的方向穿过树林,高大的林木在身侧极速倒退。
他心脏在胸腔里怦怦跳动着:
没想到为了尽情瑟瑟而锻炼的身体,有一天居然会用在逃生上!
往前飞奔出一大截,渐渐远离了司家的地盘。前方已经能看到树林的边缘,林外的公路上隐隐传来一阵车辆由远及近驶来的声音。
郁白含在加速的心跳中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辆彪悍的越野从树林外的公路上卡着点冲了过来,一个急刹停在路中央!
郁白含刚顺着泥坡滑下去,车后座就被“嘭”地推开,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了他的胳膊,将他一把拉了上去——
噗通,心跳在骤然加速中跌入实处。
下一秒,他就被熟悉的拥抱牢牢拥住。
陆焕低哑的嗓音混着急促的呼吸落在他耳边:
“接到你了。”
郁白含心口一动,反手抱住陆焕宽厚的肩背。两个人的心跳都又急又重,在相拥间紧贴在一处。
铺天盖地的安全感将他裹住。
他往陆焕肩头埋了埋,“嗯。”
后座车门很快关上。
陆焕沉声对前方开口,“走。”
越野车轰然发动,顺着公路驶离郊野。郁白含自陆焕肩头抬起身,这才看见对方面上压抑而紧绷的神色。
从他进入司家老宅开始,到反催眠司延停,再到翻窗逃生。
每一幕都被陆焕看在眼中。
他们陆学长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了。
郁白含伸手,安抚地捏了捏陆焕的耳朵道,“你看,玩的就是心跳。”
陆焕,“……”
他将人深深盯着,片刻呼出口气,低声道,“差点被你
玩得心不跳。”
郁白含咯吱一乐,凑上去贴在陆焕心口,“我听听跳没跳。”
陆焕伸手按住他的后颈,细细摩挲。
强健有力的心跳贴着耳廓传来,一声声像是撞击在耳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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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白含闭上眼,环住陆焕的腰。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后车厢里弥漫着静谧的气氛,岁月静好。
隔了半分钟。
陆焕伸手将悄摸着往下滑的人一拎,垂眼看去,“你在往哪里蹿?”
郁白含羞涩地坐正:哎呀,被发现了。
他转移话题般往周围看了一圈,透过后方的玻璃,只见越野车后面还不远不近地跟着好几辆车——应该是陆焕带来的人。
他又往驾驶座看了一眼,是张生面孔。
“这是哪位兄弟?”
背着白含找了新的家人?
陆焕说,“临时雇来的车手。万一情况不对,就直接开着车闯进司家老宅里。”
郁白含赞叹,“生猛了。”
说吧,到底偷听了冯叔多少狗血小说?
正赞叹着,他的手忽然被拉过去。
手心摊开,一片磨红,陆焕顿时眉心皱起来。
“没事。”郁白含看了眼手心,袖口处又滑出那枚鲸鱼坠。他说,“对了,追踪器是不是可以关掉了?”
“嗯。”陆焕应了一声,将他手上的追踪器关上,又说,“回家擦个药。”
这会儿浑身的疲惫都涌上来,郁白含就往萝卜坑里一栽,“好。”
越野车一路驶出公路。
远离了身后那座庞然大物般的司宅。
而与此同时,无人踏足的催眠室里,司延停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听着自己的声音,思绪逐渐溃散。
催眠的录音已经播到了最后:
“当你再次醒来……”
“你的大脑,将会回归一片空白。”
·
回到陆宅已经是两小时后。
郁白含在路上浅眯了一觉,这会儿被陆焕叫醒,就跟着人下了车。
一下车,他便看秦伦正站在陆宅门口。
看见他时,秦伦刚硬的面容一柔,朝他笑了笑,“小少爷,了不起。”
郁白含不客气地指指点点,“那还用说~”
秦伦,“……”
陆焕朝秦伦说了句“辛苦了”,然后伸手拉过郁白含走进主宅。
两人进了门,郁白含将怀里的档案袋掏出来,“这个你拿着吧。”
陆焕将他拉到客厅沙发坐下,伸手接过档案搁到一边,又叫冯叔拿了医疗箱过来,然后沉着眉低头给郁白含上药,“一会儿再说。”
手心的擦伤不算很严重。
但被药水一染,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郁白含看陆焕垂着眼,薄唇抿得很紧:喔,保卫萝卜的陆指挥心疼他的黄金萝卜了~
他欢快纠正,“你表现得像是我要被截肢了。”
陆焕抬眼朝他一瞥。
郁白含继续道,“皮外伤而已,至少心理问题已经根治了。”
他说着抵上陆焕的额头蹭了蹭,“谢谢我们陆指挥帮我。”
他今天终于亲手摧毁了那片阴霾。
陆焕看着他的眉眼,静了片刻,“嗯。”
…
擦完药,
两人上楼回屋换衣服。
郁白含手上有伤,就举着手任陆焕给他摆弄。
陆焕低头替他将身上的衣服换下。长袖的上衣搭在床边,休闲裤一落堆叠在脚下。
他又往郁白含身上看了眼,确认着还有无别的伤痕。
郁白含被看得小脸一红。
这会儿天光大亮,他还从没这么坦诚地被他们陆指挥大大方方打量过……
光萝卜在原地杵了几秒。
郁白含没忍住心痒痒地贴过去,伸手搂住陆焕的肩,抬了条腿蹭上。
陆焕顿时一愣,呼吸重了几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过去:?
郁白含没羞没臊地嘀咕,“你的萝卜立了大功,就没什么奖励么?”
斜落的日光下,他的身形清晰又漂亮。
一股热浪腾地冲上陆焕的脸颊。
他低眼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人,一双手抬起来停在半空中,却没搂上去,像是相当害臊一样。
“……什么奖励?”
郁白含盯着眼前那枚红得快滴血的耳垂,凑过去吮了一下。身前高大的身影蓦地一震,滚热的温度抿在他唇间。
他含着陆焕的耳垂,黄扑扑地明示,“锻炼成效都这么好了,是不是可以内~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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