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洋倒是没看见那肮脏一幕,但看见一买票老头和胖子打招呼了,知道了他就是评剧团团长,记了个大概模样,随后花5块钱买了一张倒数第二排的票,早早就进了剧场。
很多小剧场不以卖票挣钱,生意差的甚至免费,指的就是果盘和茶水,这剧场就是,一进门瓜果梨桃,果脯蜜饯,瓜子花生,茶水饮料应有尽有。
刚进剧场就有人推销,王海洋现在也没收入,什么也没买,坐到自己位置上闭目养神,琢磨着一会要钱的事儿。
六点半之后,买票的观众陆续入场。
“呦,吃了嘛您那?”
“吃了吃了,七舅姥爷挺好的吧?”
“挺好的。”
“他三外甥女呢?”
“他三外甥女我今天还看见了呢,她见了我之后,您猜怎么着?”
小剧场里乱乱哄哄聊的火热,都是家长里短的那些事,观众真不少,四五十人的剧场几乎是坐满了。
王海洋见看戏的人这么多,心里很不爽,倒不是眼红,生意这么好还拖欠演员工资,实在是不像话。
……
七点整。
剧场里面灯光微微一暗,还没等观众们反应过来,乐师们就拿着乐器登场了。
评剧伴奏乐器分文场相武场。武场有板鼓、梆子、锣、镲等;文场有板胡、二胡、中胡、低胡、琵琶、笛、笙等。
当然这种规模剧场乐器没这么全。
弦声响起,演员登场。
开场节目是《卖油郎独占花魁》,是一出文武带打的剧目。
是著名剧作家根据《今古奇观》第七卷《卖油郎独占花魁》和莲花落原有《占花魁》改编。
讲的是北宋末金兵入侵汴梁,女子辛瑶琴与父母避难失散,被恶人诱至临安卖入勾栏,从事特殊行业,业务能力出类拔萃,人称花魁。
一个卖油的青年秦仲看上她了,可卖油的孩子没钱,五十两门槛费凑了好几年才凑成,终见面还赶上花魁喝醉了。
秦仲就坐屋里看着她,喝多了吐还照顾她,天亮了花魁明白过来,发现他是正人君子,后来两个人终成连理的故事。
王海洋很熟悉这个故事,师父当年录过一套《今古奇观》故事的单口相声,《独占花魁》算是经典中的经典。
表演这出剧目的正是师父郭德刚,打扮成卖油郎的样子,化着妆,很入相。
锣鼓镲声响起,郭德刚右手一抬起了个范儿,开口唱道:“耳听谯楼一更梆,烟花院困住了秦重卖油郎,花魁酒醉牙床上,好似杨妃醉卧在龙床,无奈我在楼上来等,耳听谯楼二更梆。”
嗓子清亮,调门很高,韵味十足。
一听开嗓,观众连声叫好,王海洋嘴角上扬,情不自禁地鼓掌起来。
“二更二点月光华,八仙桌四个盖碗一壶茶,一壶暖茶温在了手,又不凉又不热又不咂牙,茶壶紧对樱桃口,花魁醒了好喝茶,我在楼上寻方便,三更三点月西斜。”
观众很捧场,掌声非常热烈。
王海洋心里暗挑大拇哥,虽然师父现在水平上比不了后期,但这会年轻嗓门是真亮,中气是真足。
郭德刚天生为大场面而生,半点不露怯,台下欢呼声越高是越兴奋,调门也是越来越高:“三更三点越发白,花魁女酒醉她起不了身来,满头珠翠床上来滚,一件件拾起来放到梳妆台,伸手掐住描花儿腕,再叫姑娘细说明白。”
“好!”
随着演员调门高,台下观众的叫好声也随之高涨,简直要把小剧场房盖给掀开了,一老头兴奋都直用拐棍砸地。
最后。
郭德刚微微一笑,收尾唱道:“姑娘,你倒是醒了无有啊,你大爷来玩儿啦!”
“哈哈哈~”
开场唱的是节选,收尾收的很有笑点,观众们笑得合不拢嘴,是连连鼓掌。
在一片叫好声中,郭德刚鞠躬下台,台上表演继续。
师父虽然在台下焦头烂额快吃不起饭了,但一上台整个人眼里都散发着光,这不光是戏比天大了,对唱戏是真爱。
于老师三大爱好,抽烟、喝酒、烫头。
郭老师三大爱好,说书、唱戏、说相声。
说相声能糊口,说书手艺最好,但最爱的就是唱戏。
儿子郭奇麟都曾向粉丝们传授搭讪老爸技巧。
“郭老师,您相声说的真好!”
郭德刚淡淡回:“谢谢。”
“郭老师,您戏唱的太棒了!”
郭德刚嘴角上扬,笑问:“你喜欢我唱的哪段?”
……
舞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晚上八点半表演结束。
没有返场环节,准点散场,掐的非常准。
观众们听得意犹未尽,嘴里都在哼哼着刚才喜欢的桥段,身心都得到了放松,背着手悠闲的往出口走。
王海洋没急着走,等到观众散的差不多了,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是大步流星直奔后台。
剧场后台。
评剧团胖团长夹着挎包,手掐着免费的华子,乐得像要咬人似的:“我说各位,最近一段时间咱们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啊,我觉得咱们应该趁着势头,三天一唱改成两天一唱,各位觉得怎么样?”
说好听的是和大伙商量,不好听的就是通知。
“好!”
“我觉得行!”
干这行的人都精着呢,知道反对也没用,不如就迎合着混个好印象。
郭德刚对着镜子正卸妆呢,听完这消息不禁一蹙眉,真这么改了无疑是给自己增加了很大压力。
来蒲黄榆这么远的路,自行车漏气已经是没法骑了,老坐公交车路费也是个挑费,关键要工资还这么难办。
郭德刚轻叹口气,微微侧着身偷瞄着正洋洋得意的胖团长,想着和王海洋商量好了,要不要来钱总得试试,不能让他先走了。
正坐着犯愁的工夫,王海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