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陆与川的话,霍靳西没有表态。
又或者说,对于这件事,陆与川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他根本就不在乎。
对霍靳西而言,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从来都取决于他自己,而非他人。
“浅浅能有你保护,我应该很放心了。”陆与川道。
霍靳西这才终于又看向他,目光森然沉晦,缓慢而又冷淡地开口道:“那您的确可以放心,我们霍家的人,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了去。”
陆与川听了,点了点头之后,再度低笑了一声。
这一声,夹杂着数种无可奈何的情绪,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来拍了拍霍靳西的肩膀,随后抬脚走进了面前打开的电梯。
霍靳西没有动,显然没打算跟他乘同一座电梯。
陆与川也不多问什么,倚在电梯壁上,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随后才又睁开眼来。
电梯门正要缓缓闭合的时候,他忽然冲着外面的霍靳西笑了笑,随后道:“如果浅浅没有原谅我,那我这个爸爸,应该也是罪无可赦的,对吧?”
他说完这句,却明显没有想要得到霍靳西的回答。
而霍靳西也没有打算回答。
因为眼前的电梯门已经彻底闭合,隔绝出两个世界。
霍靳西和陆与川,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哪怕慕浅能够做到真正的原谅与接纳,也不可能改变这样的事实。
陆与川和霍靳西是一样的聪明人,关于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
对于聪明的人来说,这世上很多问题,不肖多费神犹豫纠结,便能确定。
可是当聪明人遇上聪明人,有些事情,就会变得复杂且有趣。
譬如此时此际,陆与川大概是要费一番思量了。
……
离开会所之后,霍靳西去慕浅聚餐的地方接她。
他到的时候,里面的饭局还正热闹。
只是霍靳西推开包间的门走进去的瞬间,里面就如同被班主任突袭了的自习课一般,瞬间鸦雀无声。
只有慕浅还抓着自己隔壁的人大笑,“你又输了!快喝快喝!”
她说完这句,才蓦地意识到什么,看了看面前瞬间噤若寒蝉的众人,随后才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了门口。
霍靳西一面脱了外套,一面沉眸扫过在座所有人。
“你来啦!”慕浅见了他,“这么快就跟容恒他们吃完饭了?我们这边还有的玩呢!”
霍靳西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才开口道:“没关系,你们继续。”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般,纷纷跟霍靳西打招呼:“霍先生。”
霍靳西略略点了头,目光便落在慕浅面前的餐桌上。
酒过三巡,餐桌上早已杯盘狼藉,却还“有的玩”,可见是真热闹。
一时有服务员上前给霍靳西添了套餐具,也有人给他倒酒,霍靳西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没有动。
慕浅还热情地招呼着众人继续先前的玩乐,然而餐桌上的氛围似乎怎么都不如先前热闹了。
慕浅尚未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忽然就有人向她提出有事要先走。
有人开了头,有事的人忽然越来越多,半小时后,包间里就只剩了慕浅和霍靳西两个人。
慕浅眯了眯眼睛,终于扭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男人。
原本他们一大群人玩得又热闹又愉快,霍靳西一来,这么短短一会儿,所有人都走光了,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在所有人眼里,慕浅这个豪门太太是十分平易近人的,十分容易跟人打成一片
,因此面对着她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很放松且从容的。
可是霍靳西这个人,原本就极具气势与压迫感,而当他沉着一张脸的时候,那就只能用“吓人”来形容了。
慕浅早已习惯了他所有的一切,自然没有察觉,直至此时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原来是出在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身上!
他一进来便冷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筷子不动,能不把所有人都吓跑吗!
“你什么意思?”慕浅说,“干嘛把我的工作人员都吓跑了?大家本来开开心心的……你这样让我怎么展开工作?”
霍靳西听了,淡淡反问道:“没有酒肉就不能展开工作了?”
“这叫激励员工士气!”慕浅说,“好不容易大家士气高涨,你倒好,一盆冷水泼下来!要冻死人的!”
“酒能乱性。”霍靳西说,“他们清醒点,才更利于你的工作展开。”
慕浅这才听出什么来——句句不离酒,这是在指责她喝酒?
她蓦地哼了一声,拿起面前的酒杯就要喝里面剩下的红酒。
果然,酒杯还没拿到唇边,就已经被霍靳西伸手夺了过去。
“喂!”慕浅不满。
“还没喝够?”霍靳西说。
“没有!”慕浅理直气壮地回答,“还给我!”
霍靳西手腕一翻,直接将那杯酒倒了。
“啊!”慕浅瞬间睁大了眼睛,满目心疼与不舍的样子,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视已久的宝贝一样,痛心疾首,“霍靳西!”
“还想喝多少才够?”霍靳西问。
两个人静静对峙的瞬间,包间门忽然被小心翼翼地推开,紧接着,去而复返的沈迪走了进来,看了两人一眼,不好意思地笑道:“霍先生,霍太太,我的手机忘了拿,打扰了,打扰了!”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抬起头来,才察觉到霍靳西和慕浅之间的不对劲。
包间里的氛围,实在是太凝重了。
沈迪只觉得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打破沉默,对慕浅道:“咦,你攒了一晚上的酒终于喝啦?”
慕浅没有回答,霍靳西听见这话,却抬头看了她一眼。
沈迪连忙解释道:“霍太太说自己不能多喝酒,就拿了一杯红酒,说要省着喝。省了一晚上,这会儿终于舍得喝了!”
“回去睡你的觉吧!”慕浅冲她翻了个白眼。
沈迪见状,连忙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霍靳西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转头看向慕浅,“就喝了一杯?”
“一杯?”慕浅冷笑了一声道,“谁喝的?那不是被那只盘子喝了吗?”
她盯着霍靳西将酒倒入的那只盘子,着实有些恼火。
自从她答应了霍靳西生女儿的要求之后,在日常生活方面就注意了许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即便馋酒也只敢喝一杯红的,借着玩游戏的小聪明推了一轮又一轮的酒,好不容易将这杯珍贵的红酒留到最后,还被这个臭男人一言不合就倒了!
慕浅气得想咬人。
“我今天也只喝了一杯。”霍靳西说。
“也什么也?”慕浅说,“再说一次,我今天只喝了两口!两口!”
“唔。”霍靳西应了一声,随后伸出手来捏住慕浅的下巴,说,“那我把我喝的那杯分一点给你。”
说完,他便微微倾身向前,封住了慕浅的唇。
慕浅哪能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出动全身来拒绝。
一时之间,两个人你来我往,结束的时候,如同打了一场架。
霍靳西到底有所理亏,分开来的时候,嘴唇硬生生地被她咬出了血。
偏偏慕浅犹觉得委屈,嘟囔着埋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结婚之前为我搜罗全城的酒,连香港的存货也能连夜运来,现在结婚了,有了孩子了,我就不值钱了,你居然倒我的酒!倒我的酒!就这样还好意思让我给你生女儿!生了我只会更不值钱!我才不要跟你生!”
霍靳西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指着这个理由说不生,薄弱了一点。”
“我不管!”慕浅说,“反正不生!就不生!你们霍家就会欺负我!全都欺负我!太过分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趴在面前的桌子上撒起了泼。
霍靳西见她这个模样,哪能不知道她是为什么。
无非就是他刚从德国回来,她又答应了生女儿,他这两天晚上过分了些,没怎么顾着她,竟也值得她这样小题大做。
霍靳西一伸手,将她捞进了怀中,附在她耳边道:“好,不生。”
慕浅立刻警觉地挑起了眉,“不生?”
“今晚不生。”霍靳西随即道。
慕浅瞬间再次大怒,一张口,又一次重重咬住了他的唇。
事实上,虽然两人说好现阶段暂时不生,可是从那天晚上起,就已经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霍靳西难得尝到这样的甜头,一晚比一晚过分。从前慕浅还能勉强与他抗衡,如今精力分散成几股,处处都耗费心神,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应付他,霍靳西一狠起来,她根本就吃不消。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自然要为自己捞点“好处”,却还是被霍靳西一眼看穿。
这该死的男人,是越来越要不得了!
慕浅默默地在心里头腹诽了一通,睁开眼睛时,却又对上霍靳西近在眼前的眉目。
她明明是在咬着他的,不知不觉间,却已经被他化成了吻。
两人一时又难舍难分起来。
慕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忘了生气,尝到他唇间淡淡的血腥味之后,不由得轻轻吮了起来。
霍靳西扶着她的后脑,吻得愈发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