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3章 齐州生态

齐州的社会生态就是那么诡异，那些掌握实际权力的安乡氏族人被称为上家，商贾工匠阶层称之为中家，农民阶层称为下家。

这是安乡氏内部的等级划分体系，下家以外，才是普通民众。换言之，就算是安乡氏的下家，也要比没有姓氏的民众要高一等。

另外，兵士属于下家，但军官却属于中家，而从兵士到军官，是目前看来最快的晋升途径。

所以安乡氏从不缺府兵，他们可以源源不断地从民众中征召青壮年劳动力加入九千营，参与到安乡氏的军事行动中。

而且成为府兵的青壮年，如果确定有修炼的资质，还可以申请修炼，这可是普通民众梦寐而不得的权利。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虽然安乡氏的最高修炼水平不如其他大姓，但他们的群众基础却相当深厚，齐州百姓多以加入安乡氏为人生目标。

加入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嫁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安乡氏的族人，哪怕只是下家。如果是儿子，则直接入赘。

诱惑的背后，剥削的残酷因此被掩盖。这些民众备受安乡氏的剥削，却无力反抗，甚至怡然自得，仅仅因为安乡氏画出的大饼。

因为没有朝廷派来的州官，所以齐州大小事务皆由安乡氏主持，遵循安乡氏的家法。

各郡县又有不同的家法，这使得其中境内的标准极为混乱，往往在一个郡县不违法的事，去了下一个郡县就涉嫌违法，遭到家法处罚。

作为一个大州，齐州缴纳给朝廷的税赋却少得可怜，这还是在朝廷出兵威胁下，安乡氏不得不交的“保护费”。

所以安乡氏和齐州，一直都让东盛朝廷头疼不已，安乡氏的族人几乎遍布齐州，想要铲除这个错综复杂的大家族，目前看来，也只有换种了。

所谓换种，就是屠尽齐州所有的安乡氏族人，从其他地方迁徙人口补充。这种做法光听着就很血腥，但说不准朝廷就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安乡氏又不纳税，又给朝廷找麻烦，说是东盛帝国治下的州，倒不如说是一个独立王国。

进入古宜府，马车径直开到了驿馆，府丞和都统早早在此等候，毕竟是武家点名要拉拢的圣徒，即便是安乡氏也不敢怠慢。

“下官安乡才，下官安乡政见过诸位府君。”

看到马车到来，府丞和都统赶紧主动迎了上去，拱手恭敬地说道。

当然，安乡氏的地盘，府丞和都统自然也都是安乡氏的族人。

“我等乃圣徒座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见过二位太府。”程子昂跳下马车，恭敬地回礼道。

“久闻四座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府丞安乡才拱手大声说道。

“过奖了。”

程子昂发出呵呵的笑声，因为戴着面具，所以他甚至连笑容都没有露出来，毕竟这种无聊的奉承，纵使是他也没什么兴趣。

“府君，圣徒下榻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还望圣徒以及众府君多住些时日，我等也好一表地主之谊。”安乡才接着说道。

“真是麻烦太府了。”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为了圣徒...”

安乡才说着，忽然迟疑了片刻，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呃，久闻圣徒威名，不知下官今日能否有幸一睹圣徒尊容呢？”

“圣徒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纵使是我们，也得请示才行。”

他脸上戴着面具，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扯淡。当然就算拿下面具，他也脸不红心不跳，毕竟都已经习惯这种台面话。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安乡才点了点头，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一番折腾，程子昂把安乡才等人全都打发走，然后才把洛尔迎入驿馆的客房。

先遣队所有人齐聚一堂，程子昂稍微推开床望向屋外，不由地感慨一声：“哎呀，这次可是进了武家的老窝了，文家想来捞人可没那么容易了。”

“你那个小跟班呢？”胡道可问道。

“不知道去哪了，”程子昂耸了耸肩，末了补充道，“只有她找我的份，我何德何能找得到她。”

“你不是有莉赛娅嘛，让她去找啊，曾曾曾孙媳妇丢了可不行。”胡道可调侃道。

“别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罢了。”程子昂心里一惊，心虚地看了洛尔一眼后，恶狠狠地瞪着胡道可。

不过洛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对话，而是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唐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因为有其他人在场，所以她不好意思动手动脚。

“齐州是个不错的观察窗口。”洛尔沉默许久后，缓缓睁开眼睛说道。

“你是说？”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他。

“在东盛帝国建立以前，九州从来都没有文家武家这一概念，因为整个九州都被武家控制着。东盛帝国建立两百多年，文官制度也推行了一百多年，不少的州郡都渐渐习惯文家的管理。所以我很好奇，想看看，在武家绝对统治下，九州百姓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洛尔说道。

“齐州可是东盛帝国的一朵奇葩，安乡氏与其说是姓氏，倒不如说是安乡族。”程子昂说道。

“安乡氏起源于九州的北方，在东盛帝国建立前来到齐州，换言之，他们还保留着武家统治时代特有的风格，我认为是个不错的观察对象。”白月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不是，没有人考虑一下，我们应该如何离开齐州吗。你们难道都没看到吗，我们已经被软禁了。”胡道可摊开手，有些不理解地说道。

“这个不用担心，文家肯定会帮我们的，就算不为了我们，他们也不会让武家占到便宜。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我们想走，整个齐州谁能留得住我们？”程子昂霸气地说道。

“你不就是靠着莉赛娅吗...”胡道可白了他一眼说道。

“那不然靠什么？”程子昂摊开手问道。

“靠先进的武器和指导思想。”胡道可攥紧拳头说道。

“难得你会有如此伟光正的想法，确实不容易。”程子昂愣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别打岔了，”洛尔打断二人说道，“总之，有机会的话，多上街走走，多多观察一下这座城市。我很好奇，文家是打算让这种生态一直维持下去，还是会为此做出一些改变呢。”

“比如扶植齐州野民，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唐默说道。

“不够，仅仅是齐州野民是远远不够的，”洛尔摇头说道，“若关中无大乱，单靠一个拒风关，就可以把齐州野民堵死在关外。”

“什么齐州，这就是齐国。依我看啊，干脆找个姓田的把这里接管得了，正好九雄争霸。”胡道可说道。

“齐州也好，齐国也罢，想要读懂这个州，我认为首先要读懂安乡氏，搞清楚他们的生态。我始终觉得，安乡氏不太像传统意义上的武家。”程子昂说道。

“何以见得？”白月问道。

“如果传统的修炼家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大家族相当于地主，剥削耕作的佃农，然后用丰厚的财力去培养最有潜力的修炼者，使其成为家族的栋梁，并最终将家族托付给这个人，这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修炼家族。”程子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