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9章 路有冻死骨

一般来说，一座城市的真实情况如何，只需要去这座城市的市场看看就知道了。熙熙攘攘的市场，是一座城市是否具备活力的象征。

因为先前的成功造势，先遣队现如今成为了九州各势力的座上宾，总是住在各个城市最豪华的地段。

但即便如此，先遣队也从未想过享受，而是很积极地游走于城市的大街小巷，考察当地民情。

九州人崇尚武力，你若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就会威胁你。但你若威胁他们，他们便会做出妥协，愿意和你讲道理。

先遣队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才得以自由游走于九州的每一座城市，不受当地黑白势力的胁迫。

因为是武家统治，所以这里依然保留着前朝的旧俗，奴隶市场光明正大地开着，奴隶主们卖力地叫卖着手上的奴隶。

文家统治的地区，不敢说奴隶市场已经完全断绝，但至少不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叫卖，因为官府会出面叫停。

但是在齐州，这种事简直再正常不过。在以武为尊的地方，实力代表了一切。

奴隶和平民属于不同的物种，但修炼者和平民又属于不同的物种。伴随着实力提升的，是显而易见的阶级地位上升。

以武为尊的观念影响之深，以至于大多数九州民都认为，只有实力最强大的人，才有资格当官。

现如今朝廷的那些官员，不过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废物。有实力的人，一定都有武德，没有实力的文弱书生，肯定都是负心之人。

所以他们看不起那些文官，虽然没有明面上表达出来，但暗地里却打心底看不起。

然而就先遣队的观察来看，那些真正有品行的修炼者，恰恰是读过书，具备一定知识素养的人。

这种人有一些很明显的特点，都是大家族，且都是修炼的天才。这使得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其他东西，比如读书。而不至于把所有的时间全都浪费在修炼上。

无论是江州伊川氏的伊川龙，还是花州花雨氏的花雨庭。他们大多喜怒不显，且通情达理。虽然花雨庭做的事很难被称赞，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对于先遣队表面功夫确实做得很好。

恰恰是那些看似强大的修炼者，因为不知书，于是便会暴露出人性最明显的缺陷。有些人自大，有些人懦弱。有些人多疑，而有些人则易怒。

未被文明驯化的人，会本能地暴露出人原生的欲望，也就是所谓的原罪。

九州民不明白，东盛帝国为什么会在立朝伊始，就马不停蹄地进行改革，武皇自己革自己的命。

因为武家的统治秩序，已经随着时代生产力不断提升，而日趋显得落后且反动。东盛帝国建立以前的乱世，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修炼者，往往需要成千甚至上万人来供养。这种资源的绝对集中，导致的结果就是社会的严重不公平。

而正是由于魔法的绝对存在，导致了资源的集中者，往往也掌握着最强大的力量，能够反过来控制更多的人来供养自己。

所以东盛帝国以前，历朝历代皆因此而亡。甚至当时社会上有一种声音，那就是不应该组成大一统的国家，而是应该封邑建邦，建立一个个独立的诸侯国。

两百多年前，东盛帝国进行改革，让文官来治理国家，进而演变成现在的文武之争。这似乎很不划算，但如果没有进行改革，那么白龙氏的武家政权，最多能维持一百年左右。

事实已经证明，虽然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但没有进行改革的帝国，绝对撑不到今天。就算武家不喜欢文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是文家的治理，让整个帝国平安统一地维持到现在。

三人沿着肮脏泥泞的街道走着，一路上所及之处，皆目不能视。他们厌恶封建落后秩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人从不把另一些人当作人看待。

奴隶与平民差着一个阶级，相当于不同的物种。所以妖族人想要光明正大出现在市场上，唯一的身份只能是奴隶。

九州人并不排斥妖族奴隶，但大多都是买来作为奴婢或者发泄的工具。不会有人想要买下这些妖族奴隶传宗接代，因为那等于是在自绝于天。

市场的环境很糟糕，往来的街道上尘烟弥漫，因为没有合理的排水机制，街道上污水横流，走着走着就会遇到污水坑，深可没踝。

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味道，夹杂着尘埃的味道，让三人有些难受，不得不用手捂着面具的出气孔。

因为三人的独特打扮，周围的人全都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警惕地盯着他们。

唐默的样貌让这些老光棍心之向往，但却畏惧于她高冷的气质，所以只敢远观而不敢靠近。

事实上他们也没这个机会接近唐默，因为就在三人身后几十米的地方，几个负责跟随保护的府兵正关注着三人。如果有人贸然接近三人，并且让这些府兵逮住，估计下场不会太好。

街道上除了商贩行人以及奴隶外，最多的大概就是乞丐了。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到处都能看到他们虚弱地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向往来的行人施舍。

这些乞丐大多都是九州民以及其他人族，但也有不少是妖族人。他们用布条包裹着自己的脑袋，光着身子，和周围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所以在乞丐中非常显眼。

这些妖族乞丐要么残疾，要么体质不足以承担体力劳作，所以没有成为奴隶贩子的目标。

但是他们大多命不久矣，有些人讨着讨着就忽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旁。

他们的尸体，有的可能会被同胞收殓，可能会被当作垃圾扔到城外的河里，任由野狗鸟兽啃食。

而最恐怖的，莫过于被附近的乞丐分食，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其他人都想活下来。

安乡氏对于城市的管理能力，让先遣队三人大开眼界，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安乡氏居然能纵容这种惨剧发生在自己居住的城市里，这些乞丐无所谓乱世，因为他们每天都生活在乱世之中。

目视所及之处，让三人不禁想起了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们想起某位地球市长的发言，不要成为问题的一部分，要成为解决问题的方案。

他们觉得，安乡氏的治理，大概就是在贯彻这一观点。不要成为治下领土内的负担，如果活不下去，就快点去死。

走了一圈，唐默的心情很沉重。她停下来回头看向程子昂和胡道可，虽然二人戴着面具，但是她相信，二人的表情不会比自己好看。虽然是硬汉，但内心却是柔软的。

“我们做点什么吧，我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唐默似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认真地对二人说道。

“嗯！”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接着，程子昂开口说道：“这里可以用魔晶来消费，这些人大多都认可魔晶的货币价值。”

“行。”唐默点了点头，伸手掏了一下衣兜，拿出了一小袋魔晶。

这是她存着作为收藏品的魔晶，袋子里装的全都是她千辛万苦收集到的五颜六色的魔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