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马车时,洛尔有意掀开窗帘望了一下外面,此时的盛元乞兰,街道上弥漫着诡异的氛围,基本上看不到多少人。
偶尔可以看到列队的禁军匆匆巡逻路过,这些人都是修为极高的好手,走起路来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但却能感受到强大的气场。
整座城市已经戒严,并实行了宵禁。入夜之后,除了公职人员和军人,就不允许任何人出现在街上。
当然,伊川斐的马车自然是没人敢拦的,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伊川斐的府上。
再次来到这里,伊川斐照例在门口迎接,并带着洛尔来到了熟悉的水榭中。
桌子上已经摆好的盛宴,但宾客却只有洛尔一人,甚至连院子周围的人全都被调走,整个院子只剩下洛尔和伊川斐。
二人刚坐下,伊川斐就微笑着致歉道:“近来事务繁忙,未能招待国师,还望国师海涵。”
“少府客气了,”洛尔客套地回道,“少府日夜操劳国事,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少府又何故致歉呢。”
“我观国师与陛下相交甚,想来应该已经习惯陛下的言行举止了吧。”
“武皇也只是想要修行,所以我也只是传授了一些别样的修行方式而已。”
“国师,”伊川斐笑了笑,随即收起笑容,“眼下亭中只有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开口谈。出了亭子,该忘掉的会忘掉,该记住的则会保留。国师不必如此拘谨,不妨有什么说什么,我也想与国师推心而谈。”
“那好,那我就开口问了。”
洛尔轻轻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同意我们的要求?”
“倘若国师需要,朝廷明日便可下诏,与西天外共结友好,永不再犯。”伊川斐举起酒杯说道。
“这么简单?”
“国师认为太快了吗?”
“说实话,我一直都摸不太清你们的底细和想法。”
“国师帮助我们做了很多事,包括教导武皇和操练军队。如此大恩大德,文家自然要予以报答。至于国师的要求,我们认为是在过于廉价,所以我们一直都在想,是不是应该给予国师更优厚的报酬?”
“报酬就免了,我们是来谈条件的,不是过来做生意的。”洛尔摆摆手,不动声色地说道。
“国师果然高风亮节,在下佩服。”伊川斐微微一笑说道。
其实对于洛尔而言,对高风亮节只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是,先遣队所隶属的总部,自异界战争结束以后,就一直得到国家的财政预算倾斜。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压根不缺钱,这种情况造就了先遣队,包括所有亚种人的生活习惯,即对财物并不敏感。
亚种人生活的学校,任何物资都可以免费获得,不需要支付钱财,所以很多人甚至都没有钱这个概念。
后来总部也意识到这样的问题,于是开始给亚种人定期发放津贴,鼓励他们用钱购买生活品,这才扭转了这种怪异的情况。
洛尔作为第一个亚种人,爷爷是高级军官,母亲又是异国公主。所以虽然他日子过得挺惨的,但倒还真是什么物资都不缺。
“我很好奇,”洛尔问道,“现今新军练成,朝廷出征,为何这盛京却全城戒严?”
“正是因为出征,所以才需要戒严。国师莫不是忘了,这城中,可是有武家的势力在游荡。当初武家不遗余力企图掳走国师,国师对此应该还有印象吧?”
“现如今文家兵强马壮,难道还会畏惧区区武家残兵?”
“凡事都应谨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道理国师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你怎么知道我清楚这句话?”
洛尔闻言,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因为伊川斐这句九州语,用汉语直接翻译,就是他最熟悉的俗语。
事实上,洛尔也注意到了。整个东盛帝国,尤其是上层交流,或多或少都会用上一些他非常熟悉的词汇典故。
这些词汇用九州语来说出来,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一旦翻译成他听得懂的汉语,他就会惊奇地发现,这些词汇就是汉语本身就有的词汇。
很难想象这种巧合,一个距离异界之门千里之外的,另一片大路上的古老国家,其官方语言,居然有大量的汉语词汇和典故夹杂其中。
但对于异世界来说,这样的巧合又有一定的合理性。
几年前,先遣队就在高峰人的首都赫尔罗斯,遭遇过中情局下属行动机构的特工。
这些人百分百是白人,却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变成了异界人,并在异世界执行任务。
如果说国家通过起源计划,尝试介入异世界的事务。那么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就是通过另一种形式介入异世界事务的。
起源计划的本质,就是培养混血的亚种人,让他们在异世界践行国家的意志。
除此之外,地球人想要长时间介入异世界,还有一种方式,就是传送加召唤。
因为魔法的存在,异界人总是喜欢挑战各种不可能。他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地召唤试验,给西大陆造成了深重的灾难,最后被教廷全面封禁。
可以想象,既然西陆人知道召唤,那么东陆人或许也知道召唤。
召唤的种类千奇百怪,其中就包括了地球人。地球人一旦被召唤到异世界,就会变成异界人,完全适应异世界的环境,就像朱颜玉一样。
所以,九州语有那么多汉语词汇,或许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被东陆人召唤到异世界的那些汉人传授给他们的。
“我一直都觉得国师很亲切,就好像我们本来就应该是一家人一样。从我看到国师的第一眼,我就始终坚定这样的想法。”伊川斐离开座位,背对着洛尔眺望水泊,不紧不慢地说道。
“少府这是客套话,还是...”
“我是认真的,”伊川斐回身看着洛尔,微笑着说道,“我想国师应该来自我祖先所在的国家,所以我才有如此的亲切感吧。”
“什么意思?”
“国师,我给你讲讲我们伊川氏的故事吧,如何?”伊川斐没有回答,再次转身,背着手说道。
“洗耳恭听。”洛尔点点头说道。
“伊川氏的故事,最早可以追溯到帝国建立前后,那个动荡的年代。当然了,因为故事代代相传,所以我可能描述得不一定准确,国师姑且听之。”
顿了顿,他稍微清了一下嗓子,深吸一口气后开口说道:“故事要从那个动荡的年代说起,我的先祖,某位伊川氏的少主。她自幼修行,到年轻那会儿,修炼一身的本领。”
“不过她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很有天赋,却不热衷于双道之术,而是醉心于九流之技。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离经叛道。”
“她在古书中发现了一种秘术,可以通过某种特殊的仪式,召唤出特定的人或者东西。于是她大胆在家进行了尝试,结果却召唤出一个奇怪的男人。”
“男人留着长长的辫子,半边脑袋却光秃秃的。他说着文邹邹的,让人听不懂的话。先祖没敢把他放走,而是将他一直囚禁在自己家的地下。”
“就这样过了三年,三年里,先祖和那个男人进行了很多次沟通交流,男人渐渐听懂了我们这边的话,而先祖,也渐渐听懂了男人的话。”
“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他们一直在交流,从天文地理,到经济政治,无所不谈。男人对我们这个世界感到非常惊奇,而更令他感到惊讶的,却是我们的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