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唉？？？”春野小姐发出惊讶的声音。武士社长微微睁大眼睛，虽然面无表情，但很显然内心毫不平静。

唯一应该对此事感到意外的事件委托者本人——望月薄叶，反而并不十分惊讶。或者说，这正是她想得到的答案。望月薄叶眯起眼睛，脸上泛着红晕，一双眸子水润润的，她高兴地要哭出来了，望月薄叶用饱含着喜悦的、期待的声音道:“我就知道，一定是神明大人听到了我的祈祷，准备来拿走我的人生的！”由于性格过于内敛，激动的声音被压抑着说出口，落到别人眼里就是病态的狂热。

任谁都看得出来，望月薄叶在疯狂信仰侵占自己身体的另一个存在。虽然不可苟同，但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不是神明。”乱步平静地告知委托者答案:“那只是一个被困在你身体里的人类而已。”

“那又怎么样。”若不是见过望月薄叶一开始腼腆的样子，春野小姐恐怕完全没办法把现在的望月薄叶和刚才的本人划上等号。“她是人类，也是我的神明。”

“这不是已经完全被你的神明影响到了，已经开始模仿起你的神明了吗？”乱步毫不留情戳破望月薄叶的伪装，望月薄叶愣在当场，表情肉眼可见变得羞耻，脸蛋红扑扑的，恨不得当场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进去。

银发的武士先生不忍直视地捂住自己的额头，叹道:“乱步，要给委托人留些脸面。”

“嘁，知道了知道了。”乱步拿起放在茶桌上的点心吃起来，是春野小姐摆茶水的时候放上去的。

没老实多大会儿，乱步眼睛望向委托人，“唉我说你啊，我对你怎么出现在别人身体里很好奇，你能听到吧。要不要出来见见我？”那双眼睛注视着望月薄叶，仿佛所有秘密都在这双眼睛下无所遁形。望月薄叶清楚，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体里的神明大人。

银发武士与亚麻色长发的事务员也看向望月薄叶。

一分钟过去，无事发生。望月薄叶脸色爆红，瑟缩起身子，低头小声道:“请不要这么看我。”

“啊，真可爱呢！”春野小姐用文件挡住脸，小声说道:“还真是有些好奇，另一个人是什么性格。”

“失礼了。”银发武士将目光收回。侦探懒洋洋地收起眼镜，开始发呆。

至此为止，望月薄叶已经完全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有过一瞬间想要询问把“神明大人”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来的方法，但这念头转瞬即逝，她为自己卑劣的念头感到羞耻，但“神明大人”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才是属于自己的“神明大人”。她期待着交付这具身体，交付人格，交付命运，接触过的所有人类都与自己不再关联。神明大人一定是明白的，明白“我”厌倦这世界，却畏惧着死亡，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拯救自己。

淑女着装的望月薄叶起身，将手包打开取出一张填写好的支票，是个令人惊愕的数字，这张支票被轻轻放在桌子的平面上，望月薄叶脖子倾斜微微点头，是优美的仪态。“这是报酬。那么，就告辞了。”

“慢走。”银发武士道。

“我送您吧，望月小姐。”这是春野小姐，她随着望月薄叶起身的动作跟在一旁。委托就此结束。

在电梯内站好，稳住身子，身旁是春野小姐按下楼层开关的身影，望月薄叶从电梯的方向正好能看到室内。银发的武士先生身影消失了，应该是离开了本来的位置去到其他房间，面孔带着稚气的侦探吃完点心，手中捏着一颗水蓝色的玻璃珠放在眼睛前。

电梯门缓缓关合，玻璃珠内身形扭曲缩小的望月薄叶消失了。“嘁，名侦探讨厌不能一次完成的委托。”空无一人的室内，乱步意味不明地说道。

那是一片漆黑的、万物皆无的黑洞，什么都无法存在，投进去的东西会消失，是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比黑洞还要危险的，是已知的无法逃离的寂静。呼吸声不存在，张开嘴巴大喊仅仅只是张开嘴巴这个动作而已，结合舌头喉咙会发出的声音根本不存在，长时间呆在这种地方会让人对自己生存的意义存疑。在这种地方的生存，或许根本谈不上生存。

“神明大人，我们回家吧。”名为望月薄叶的淑女这么说道。身为一个女性，望月薄叶身躯高大，柔顺的黑色长发顺着鬓角延后绾成团，再别上一朵白色的丝质百合花，整个人是属于温婉那类型的，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有着好容貌、好身材、好家室、好性格的女人。容易掌控，且得到之后可以顺理成章谋划来一大笔家产。

这样女人有了，钱也有了，一辈子能顺利寿终正寝的话，不就是人生赢家了吗？望月薄叶就是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最直接血缘的父母亲离世，遗嘱留下公司和大笔遗产给自己独生的女儿，在女儿具有单独运转公司的能力之前，公司交给亲戚暂时管理，遗产在律师见证下交由单独的遗产处理机构暂行保管。

山崎雪落就在这样的寂静中看着望月薄叶眼中的世界。望月是她的父姓，薄叶是她的母姓，望月薄叶这个名字就是她父母恩爱的证明，可惜没能在父母的爱护下好好长大，于是孤独造就痛苦。

望月薄叶是偷偷独自一人从家里跑出来的。躲过了仆人，躲过了管家，躲过了守在门口名义上是保护她安全实际意义是看管她的守卫。

这个时候，望月家恐怕已经乱翻天了。

望月薄叶没打算好好回去，经过这次溜出来，被带回去之后别想再有单独出来的机会了，看管会更加严谨。

游玩。喝茶。看书。去野外摘花。去河边钓鱼。去报一个旅游团。去学校。去赌场。去孤儿院。去教堂。去……

一件想做的事情都没有。

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神明大人，请指引我接下来的路吧！”望月薄叶双手抱拳抵在下巴上闭上眼睛祈祷。她祈祷的位置距离侦探社只过了一条马路，如果有人从侦探社四楼的窗户往下看，会发现望月薄叶离开侦探社之后已经在楼下停驻了很长时间。

不是神明，只是一个分不清是游戏还是真实的人类。那片空洞中山崎雪落平静地回答。理所当然不会有回应。

「望月薄叶好感度+10

望月薄叶好感度+10

……

望月薄叶好感度+1080/100」

延迟的系统提示蹦出，山崎雪落觉得自己脑袋就像卡顿的网络一样，很难才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如果站在游戏的角度来看，她所操纵的人物角色在托管状态下对玩家本人疯狂增加好感度，如果是站在真实的角度，自己又是怎样的存在？山崎雪落不明白。

进入游戏之前的事情有些模糊，想不起自己的身份，想不起自己的家人，想不起自己的朋友——有朋友吗？想不起制造游戏的那个人，甚至想不起自己——所以山崎雪落此人真实存在吗？此事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