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海那么大，渺小的人类掉进去也只能溅起小小一朵浪花。

腥咸的海水包裹着人的身体，将无法挣脱水流束缚的猎物卷进更深更暗，更看不到明光的地方。

路灯的光传不到太远的地方，跟太阳光不一样，小小的路灯可见范围只有周身十几米的路程。为了让人们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能走上长远的路，路灯会一个接一个排列在那里，人为制造出天黑了也能看到家的景象。

耳朵听不见声音，眼前一片黑暗，鼻子无法呼吸，身体感到冰冷，心脏和大脑因为缺氧感到抽痛。

“你就是飞鸟！”乱步道，“至少你是作为飞鸟死去的。”

“你看啊，现在你还害怕黑呢。”乱步说。

山崎雪落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看了看自身站立的位置。太阳西斜，有些位置照不到太阳光，只有漆黑的影子，山崎雪落走进来时无意识的只走有阳光的地方，这一切都被侦探看在眼里。

“仅仅是这样就认为我是飞鸟吗？”

“你有什么证据？”

脑海里想这样质问，但是，他说的没错啊。于是山崎雪落笑着夸赞:“不愧是名侦探，完全说对了呢。”

“但是——仅仅只有这些吗？”伴随着山崎雪落的声音，睡眠中的与谢野医生打了个酒嗝，翻身面朝沙发背部继续睡去。

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所以说啊，人类真的很难搞懂，如果我说对了，你为什么要哭呢？”

因为有人知道我的来处，因为有人知道我的痛苦，因为有人抓住了系在我身上的绳子，让我的脚踩在了实处。

“因为，不愧是名侦探啊，推理能力实在叫人佩服。”山崎雪落用手背擦干净眼泪，开心地笑，“我现在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薄叶会认为我是她的神明大人了，乱步先生现在在我眼里，就是这样的存在，简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不过把人类放在神明的位置上太过于傲慢，我不想把乱步先生放在这种容易被强迫祈求去做什么的位置上，所以，乱步先生现在是我最崇拜的人类。”

「江户川乱步好感度+6060/100」

“崇拜我那不是应该的吗！不过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就由名侦探来告诉你方法吧。！”

“山崎雪落，你需要经历死亡。”

“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直到某次你发现身体里只有你一个灵魂，或许这场旅行就能够结束了。”

“或许永远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也说不定。”

永远漂泊的灵魂……吗？

“不过，名侦探可以一辈子跟你当好朋友。”乱步语气认真道。

“好……好朋友……”。山崎雪落的重点只落在乱步最后一句话上。虽然令人难以置信，山崎雪落从没有交过无关名利的朋友，乱步是第一个。

山崎雪落眨眨眼，脸上泛起红晕，一时间叫人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山崎雪落，还是望月薄叶。“那就说好了，你要当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在离望月宅不到三条街的位置，这里有一条路口被人工临时封堵的暗巷。从与谢野晶子手下逃出来的黑手党此时被一个叠一个堆成小山状，在山尖处，是一位穿着高级定制灰西装的男人。男人表情惊恐，瞪大的眼眶撕裂眼角，男人的喉咙处有一道v字型缺口，被什么不知名的利器直接横切开来削断了血管。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他身下的那些尸体与这个男人是同一种死法。

“这样一来，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哪怕没有被望月家看中结婚也不会被关进禁闭室了，那个望月的性格是两面派吗？可恶，明明一开始准备和我结婚居然眨眼间就换了态度，红叶大人说的对，女人都是善变的生物，明明那个异能力看上去很舒服，如果能够每天都被绑起来多好……”青年碎碎念着，他下垂的手中拿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匕首的样式独特，由两片钢刃组合在一起，中心处微微凹凸，是特殊定制过的武器。

青年表情恍惚，心不在焉地离开了这个被死亡阴影所笼罩之地。

真的有人能够不在乎一次又一次不知有没有终点的死亡吗？山崎雪落从飞鸟死后始终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羞耻，即使是望月薄叶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自己也完全没有阻止她的立场。说白了，只是无法接受自己被望月薄叶的行为影响，而自己却恬不知耻的做下了替别人决定人生的事情。即自大又不知所谓。

我还要害多少人呢？

曾经想要什么的欲望会在某个瞬间被放大，于是不顾一切去满足这个愿望，哪怕明知道愿望满足之后又是无止境的空虚，也不曾放慢每一口咽下食物的速度。在得到满足的同时精神的饥渴感愈加强烈，为了满足这种饥渴感从而加快速度，反而导致了过早的回归空虚。死循环一样的发展。

这不是我想要的。山崎雪落想。哪怕是死亡，我都无法自由选择。在做出了那个，对灵魂进行亵渎的选择之后。

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不过都是她对生命不够敬畏的惩罚。

不敬畏的是自己的生命也不行吗？

——不行啊。命运说。

江户川乱步用一种颇为急切的态度对山崎雪落道：“你出现在谁的身体里一定是有规律可言的，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就能找出这个规律，所以，你要活下去啊！”

时间之后是猛兽的追赶，一不留神，猛兽的獠牙便会撕毁钟表的刻针。就是有这样的紧迫心情，面前之人面上作出开心的表情也不能叫人忽略过去的，与此世隔绝之感。江户川乱步在山崎雪落身上系了一根连接此世的绳索，可绳索另一端决定要不要将这个牵扯剪断的是山崎雪落。

他无法救下每一个需要救赎的人，也无法理解人为什么需要救赎，但是——脑海中此刻浮现出一个银色头发的中年武士的身影，如高山仰止，如烈涛奔流，如头顶青天，如脚踩黄土，如武士每一次拔刀都是为了大义出鞘。

但是为了大义，乱步选择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