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这件事，我倒是有所耳闻。”黑色短发的首领脸上带着没有温度的笑，暗紫色的眼睛充满算计，“红叶君不必担忧，这件事说起来和太宰与中也有些关联呢，如果没猜错的话……”，后续的话语隐没在唇齿间，森欧外中断了一瞬，继续道：“不过确实有些麻烦，就交给太宰好了，这次务必要彻底解决呀……”。

漂泊的幽魂再度选中了落脚点，如果无法为己所用，彻底消灭才是对待她的最优解。

赤西鹊死后，太宰治与中原中也提交了关于《无名幽魂》的报告书，包括中也记忆中的飞鸟，档案也被归于一处，由于“幽魂”本身的特殊性，档案被归类为s级别，只有干部及以上级别才能随意调取。

报告是太宰治本人提交的，所以没有再度查阅的必要。时隔三年，报告书上的每一个字眼依旧藏在太宰大脑深处，需要便能够任意调取出来。

接到任务的时刻，大量情报从太宰的记忆深处浮现，足有半本书厚度的情报实际上在太宰脑子里经过只需要几秒，便被提取出主要信息。人物的生平，性格，事件，与相关者。还有一位能够询问的相关者活着，不过在此之前，太宰治要亲眼见一见那位能自己发现异常的石原尽夏。

能发现异常本身，便是异常所在。

透过石原尽夏那双同样是灰褐色的眼睛，山崎雪落又一次见到了太宰治。

初见时的太宰对活着绝望，但不乏对某些特定事物的好奇心，因此，还能显露出少年的稚嫩。成为首领的太宰，沉浸在黑暗中，为了某个目标，向死而生。

而眼前这个阶段的太宰，脸上笑着，神情却没有温度，长时间沉浸在血腥与暴力的经历，使他的面容挂上恐怖色彩。太宰的动作表情如同程序设定好的一般，空洞而完美。

“这不是尽夏吗？”太宰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不会过分热情，亦不会过度冷淡，姣好的面容给他带来的优势在此刻显露的淋漓尽致，他伸出手，将石原尽夏的右手握住，轻轻在她手背落下一个吻，一触即离，让人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尽夏这个名字让我想到一种花——无尽夏，名称也带有浪漫色彩和祝福的味道，永不终结的夏天，你喜欢这个季节吗？”少年人身高抽条的很快，至少现在，太宰治已经可以俯视她了。

石原尽夏有些怔愣，在港口黑手党三年之久，这是太宰治第一次主动靠近，而结合自己对太宰治的了解，石原尽夏心生警惕。她抽出自己的手，放到背后，太宰治并没有对这种明显抗拒的动作做出反应，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石原尽夏，等她回答，也并不催促。

真是狡猾。石原尽夏心想。“不，恰恰相反，尽夏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是，希望这个夏天尽快结束。与你口中的浪漫毫无关联，夏天，我并不喜欢。”这个季节会让她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而这个名字，时时刻刻在警醒她，她不能忘记。

“是因为夏天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吗？”太宰治笑着问出口。石原尽夏定定地看着他，克制着收回目光，攥紧放在背后的拳头，“是啊。”如同一个对自己经历的旁观者，石原尽夏不再同太宰治纠缠，错身向前走去，“我身为试验品的身份，你不会不知道吧。”

“啊，那真是……”石原尽夏已经走远了，太宰治敛起唇角的笑，侧身看着石原尽夏离开的身影，走廊里墙壁的影子将太宰治整个人吞没，他站在黑暗中，幽暗的视线落在石原尽夏攥紧的拳头上。

石原尽夏神色如常离开了这条走廊，回到属于自己的员工宿舍锁上门。

“山崎雪落。”石原尽夏一口道出了自己身体里另一个灵魂的名字，“我等了你很久。”

山崎雪落没有回答。她不关心，也不害怕，长久的漂泊让她失去了本该有的，对生命的敬畏心。

“比起我预计中的时间，你迟到了整整两年，不过你本就是个半成品，出现差错也在所难免。”石原尽夏口中的“半成品”引起了山崎雪落的注意。

石原尽夏靠在窗边，在高楼垂首观察着一楼门口正在换岗的穿着黑西装的队列，低语，“我会送那个研究所的所有人去下地狱，你会帮我的，对吧？”

山崎雪落不答。石原尽夏就像笃定被容纳在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一定会听似的，无论山崎雪落作何反应，她继续道:“我们被泯灭意志，践踏人格，经历痛苦，成为脖子上被栓上铁链的狗，只能在他们的脚底下摇尾乞怜，你不恨吗？”

石原尽夏本该用深恶痛疾的语气去引诱山崎雪落，但过往种种重新回顾，她只是感觉厌倦，于是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情绪，像在读一本公式书般，不必加上自己的情感。

或者说，她的情感早就在那个白色的房间被消磨殆尽了。

“雪落，帮帮我。”怎不可怜。

有一片云，短暂遮住了太阳，所以人们可以短暂的直视太阳，只因太阳不可见。那片云很快被风带走了，于是那直射而来的光刺目，叫人的眼角溢出泪来。

太阳存在，却永不可直视。

静谧中，太阳落山，风也停了。扑腾着翅膀的黑鸟落在电线杆上，用喙梳理羽毛，那鸟比最常见的麻雀身形大上几倍，完美融入夜色中。

“嘎——”鸟叫了。于是人们发现，那是一只觅死而来的乌鸦。

“好。”声音是直接从石原尽夏脑海中响起的。空旷的房间中，石原尽夏突兀地笑出声，那笑声先是隐忍着断断续续的，而后她再不克制自己，变成了疯子般的狂妄大笑。

笑声停止同样突兀，石原尽夏脸上的笑忽然收敛，她轻喘了一口气，拉开窗户，望向隔着十四层楼的地面。

“那我们，就走吧。”她轻声道。

亦是短暂的静默。

“好。”山崎雪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