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如果“命运”可以被操纵，山崎雪落的“命运”就是一场戏剧。

被操纵着出生，作为器具，作为试验品。孩子相对于成年人来说，对感情的认知相对脆弱，善良与邪恶在孩子身上是没有界限的，爱与恨也是这样，孩子不明白作为人类心理支撑的爱，也不懂作为心理支撑的恨。这种对感情的迟钝放在山崎雪落身上，又比正常孩童脆弱了许多。

她作为只有一半灵魂的残次品，在六岁时第一次粗略的明白了何为痛苦。痛苦是爱的伴生物，爱她的那个老人死了，所以，山崎雪落粗浅地明白了“爱”。

爷爷去世后，山崎雪落久违地见到了父母。母亲与父亲商议将她送走，会有亲戚照顾她。父亲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忍，山崎雪落从他眼中看到了粗浅的“爱”，而后他同意了母亲的决定。

于是山崎雪落明白“爱”的含义后，很快又明白了“爱”这种东西，是有重量的，可以放在称上称量。有时多一点，有时又少一点。幸运的是，她并不在意。

山崎雪落被送到了一个无法随意进出的地方，这里的人成天穿着白色的无菌服，将面孔遮盖在白色的口罩之下。他们会让山崎雪落进入测试某些东西的仪器之中，有时会从她身上抽血，因此，山崎雪落的手臂上尽是些密密麻麻的针孔。

对比其他实验品，山崎雪落的表现过分乖巧，所以有时会被部分研究人员带出实验室，她见过很多脖子上套着塑料环的孩子，塑料环上有数字标志，那是他们的编号，山崎雪落自己脖子上也有一个白色塑料环，上面写着023。

那些孩子的面孔经常会变，在山崎雪落被注射药剂最为频繁的那几天里，她明显发现孩子们的数量减少了。

“残次品的数量太多了，又浪费了一批药剂。二十三号是这批实验品里数据最稳定的。”穿着无菌服的男人审视着山崎雪落的数据，对另一人道。

“不愧是那位亲手挑选出的实验品。”提到“那位”，两个人表情有些僵硬，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很快就转移话题，不再提与“那位”有关的消息。

呆的时间久了，山崎雪落从不同的人口中听过“那位”的信息，女强人、疯子、天才，这是她最常听到的词语。

“那位今天要过来。”不知谁说了一句，实验室短暂的纷乱之后，研究员们纷纷做出认真工作的模样。

山崎雪落抱着腿坐在四方玻璃制成的观察室内，灰褐色的眼睛无神地落在某处发呆。直到面前一片阴影遮挡住了眼前的白炽灯光。

从其他人紧张的神态来看，她面前这个穿着白色长褂的女人就是被经常谈论的“那位”，“那位”的一头黑色长发被利落束成了马尾绑在脑后，面孔被掩盖在白色口罩之下，只露出了那双同样是灰褐色的眼睛。她胸前挂着特殊材料制成的铭牌，那是她的身份证明，上面写着四个字，那是她的名字——山崎雪落。

与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

“那位”调取了白之二十三的所有资料后离开了，之后，山崎雪落再也没有见过她。

成为实验品三个月后的某天，研究所从一声爆炸之后开始被攻破，很多人死在爆炸中，没有死在爆炸中的也被一一杀掉。

山崎雪落保持抱着腿的姿势，安静望着火焰在废墟中燃烧。痛哭声与惨叫声渐渐都消失了，她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与交谈声传来。

“这些孩子都活不长了。”青年的声音有些悲悯。

“杀掉吧。”这是个听起来更年轻一些的声音，讲话时听不出情绪。

短暂的等待之后，一个哭声都没有了。山崎雪落明白，外面的实验品已经全部死掉了。

“还有一个房间。”青年说着，抬脚走进来，山崎雪落看清了他的模样，棕的长风衣，黑的长发，发尾弧度曲卷，额头饱满，脸瘦长，眼睛是安静温柔的清透绿色。在看到山崎雪落的一刹那，青年的表情有短暂的惊诧。

“怎么了？”是另一个人的声音，随着声音落下，另一人走进房间，灿金色长发绑成马尾束在脑后，钴蓝色的眼睛如同宝石般，散发着冰冷。在看到山崎雪落的第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厌恶的神色。山崎雪落让他想起了讨厌的记忆。

“我们把这孩子带走吧。”神情悲悯的青年转头说道，询问另一人的意见，“她让我想起了当初的你。”

一闪而过的烦闷被很好的掩藏在那张漂亮的冰冷面孔之下，“好”。他说道。

山崎雪落没有反抗的余地，更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对她来讲，无论是在这个研究所等死，还是被其他什么人带走，都没有区别。

她看着世界，与世界总隔着一层膜，那种错落感令她更难感受到常人的感情。

“我的名字是兰波。”黑色长发的青年自我介绍完，又将另一人的名字告知于她，“他的名字是魏尔伦。”

青年将手放在山崎雪落面前的玻璃上，一阵金色的光芒闪过，山崎雪落面前密封的玻璃被青年的异能力切割出一个出口，兰波安静看着山崎雪落，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问道：“要跟我们走吗？”

研究所的火焰越烧越大，再这片以废墟为背景的情况下，青年的目光平静而悲悯，并不催促。

眼睛很漂亮。山崎雪落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将自己布满针孔的手放在了青年的掌心。

兰波将山崎雪落抱在怀里，迅速退出这里，不时有砖石掉落在他们退出的路径上，金黄色的亚空间隔绝一切粉尘与砖石，魏尔伦在他身侧行动，在异能力的保护下，三个人顺利离开。

他们退出后，森林中正在燃烧的建筑物彻底坍塌，支柱与房顶落地的巨大轰鸣声被隔绝在金色的立方体空间内。

山崎雪落神情怔忪，眼眶里落下泪来，那双曾经看不懂情绪的灰褐色眼睛此时布满哀恸。“懂得”的代价过于巨大，而活着，同样也是。

山崎雪落此时已然明白，为什么兰堂那时能认出使用赤西鹊身体的就是自己。

身体瘦弱，看起来严重营养不良的少女在太宰治怀中面无表情地流着泪，太宰治表情平静地看着少女哭泣的脸，眸色暗沉，似乎看透了所有的过去与未来。

“不许哭。你是我的所有物，眼泪自然也是我的。想要哭泣，就来讨好我吧，取得我的同意就让你哭个够。现在，我不准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