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朔在病房里躺了一天就出院了。
毕竟他只是当时凶险,等度过最危险的时刻,身体代谢掉体内大部分毒素后,就完全像个正常人了。除了身体内多了一个隐患,要时刻担心余毒发作。
闻朔一向是个能忍的人。
在宋谨深建议他去救助中心领取专类镇痛剂时,他拒绝了。
“我不能留下领取专类镇痛剂的记录。”闻朔舔了舔牙齿,执法部内部的保密性都很难让人信任,更别提救助中心那种地方了
“我不能让不死鸟组织知道我被新调科的人下了毒,这会影响我的二次刺杀计划。”宋谨深沉默片刻,没有再劝他。夜晚,熟悉的家里。
闻朔蜷缩在床上,不断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宋谨深半夜起床去盥洗室,路过他房间时,听见他喘粗气的声音,顿时心底一惊,拧开房门冲了进去。
“闻朔!”
宋谨深冲到床边,一把掀开闻朔蒙住脑袋的被子,露出那张苍白又挂满冷汗的脸庞。
“你发作了!“
“走开!”闻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分不出半点精力去理会他。
宋谨深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感觉触感滚烫,好似煮熟的虾子。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用被子裹住闻朔不断颤抖的身躯,只露出他的脑袋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宋谨深问:“我有什么能帮到你吗”
“滚开!”闻朔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整个人颤抖着,咬牙切齿的说,
宋谨深隔着被子紧紧抱住闻朔,试图用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更多的力量。
闻朔很快就哭了。
倒不是感动的,而是余毒发作起来太痛了。
全身每一个地方都痛从头顶到脚尖,从皮肤到骨头,每一个细胞都痛,痛得他根本无法想事情。
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里似乎都有虫子在爬,渐渐地,它们钻进肉里,骨头里
简直痛到怀疑人生。
闻朔后悔了,他不该那么硬气的说不要镇痛剂。如果能给他一点镇痛剂也好啊。痛啊
真的好痛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东西!好痛啊啊啊啊!!!
闻朔失控的想要冲出被子的禁锢,却察觉到被子外面被一圈有力的臂膀箍住了。
“放开我!”闻朔大喊,挣扎,涕泪横流,“放开我!放开我
“坚持住,闻朔,是你自己说的不能留下页取记录。”宋谨深牢牢箍住被子卷,强有力的臂膀就像铁做的牢笼,将不断挣扎颤抖的青年困在怀抱里。
“我受不了了,我好痛啊
闻朔侧头呕吐了起来。
那是毒素发作时浑身肌肉痉挛导致的呕吐。
宋谨深毫不在意闻朔吐在了床上,只等他吐完之后,从床头抽了纸巾帮他擦嘴,又用纸巾盖住床上的秽物,免得闻朔挣扎时蹭到身上。
闻朔又哭又咳,手脚没有丝毫力气,瘫在宋谨深的怀抱里不断小幅度震颤着,就像一个失去自理能力的废物。
宋谨深看见他这个样子,内心深处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痛。
“闻朔,坚持住,你可以的!”
他只能不断用苍白的语言安慰着他,做不到任何帮助。
闻朔抖了一会儿,似乎劲儿过去了,喘息着稍稍恢复了神智。
“谨深哥,你把我绑起来。”他冷静地判断,你这样子太累了。我还不知道要熬多久,你没必要陪着我熬。”
“不,我愿意陪着你。”宋谨深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闻朔闭了闭眼,没再说话。
宋谨深起身将床上脏污的被子拿走,换了一床新被子给他,又给他喂了一点水。
“趁现在睡一会儿吧。”宋谨深担忧的说,刚开始发作的感觉最痛苦,你要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保持体力。”
“好。”闻朔疲惫地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睡梦里。凌晨两点多,闻朔再一次被疼醒,刚一动弹,就感觉一双手臂在被窝里抱住了他,将他圈在宽厚的胸膛前。
“又发作了”宋谨深低声询问。
闻朔咬着牙在他怀里颤抖着,忍耐着体内万千蚂蚁噬咬的感觉,时不时猛地抽搐一下,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低嚎。
宋谨深抱着他,压朱性他想要挣扎逃跑的动作,不断地亲吻他滚烫的额头,用下巴摩挲着他满头的冷汗。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坚持住。闻朔。”
“我好痛
“知道你痛,忍一忍,乖啊。
“放开我
“你想吐吗想吐跟我说,我这里有呕吐袋。”
“可恶!放开我!我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别怕,别怕,再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的。”
“呜咳咳咳
闻朔抱着呕吐袋吐的稀里哗啦。艰难的一夜过去,两人都精疲力尽,相拥着勉强睡了一会儿。
白天,宋谨深向执法队请了假,留在家里照顾闻朔。
说实话,照顾这样一个病人实在太累了。
这还是在闻朔绝大部分时间里主动配合的情况。换做是其他人,没有闻朔这般坚强的意志力,恐怕早就疯了。
闻朔醒来,勉强吃了一点稀粥,还没咽下去多久就又通通吐掉了。喝水也会吐,甚至不吃东西也会呕。
他的嘴唇千的起皮,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恍惚的。
宋谨深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提前在家里备好了生理盐水吊瓶,给他挂上吊针输液。
宋谨深光是看顾他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闻朔的情况渐渐开始好转,发作时难受的也不那么厉害了。
有一次,他在发作过程中一边颤抖一边咬牙切齿地叨念着要报仇。
宋谨深问他:“你要找谁报仇徐浩吗”
闻朔意识恍惚的张了张嘴,刚想要回答,却又被理智拉扯住即将脱口的名字,咬着唇死活不肯再说。
宋谨深也没有再问,只当他是又一次余毒发作的胡言乱语罢了。
一周时间一晃而过。
宋谨深缺勤的天数太多,以至于罗伯特都找到家里催他上班。
“宋,你再不上班,队里那些小兔崽子们就要翻天了。”罗伯特抱怨道,“而且,就算你请了事假,消失这么久也太出格,队里大家都在问你,我怕回头上面一查下来,你窝藏闻朔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宋谨深:
罗伯特问:“闻朔呢”
宋谨深下巴指了指紧闭的屋门。
“屋里睡觉呢。他清醒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候不是在发作,就是在睡觉。”
“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罗伯特叹气,
“他是新调科的成员“
“对啊等等,你怎么知道的”罗伯特震惊。
宋谨深捏了捏眉心,露出疲惫的神色,“猜的。”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猜的这么准!”罗伯特被噎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闻朔告诉你的他知道对方是新调科的成员
宋谨深不说话。
罗伯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里一定隐藏着大秘密,毕竟新调科的存在是执法部的最高保密机构,非一般人不能知晓,更何况认识其中的成员了。
他顿时一把捂住嘴,连忙道:
宋谨深:
罗伯特挠了挠大胡子,替他发愁:“宋,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办啊。闻朔他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他的身份太麻烦了,你这样子一直护着他,替他擦屁股,最后吃亏的总是你。”
宋谨深笑了笑,
“谁让我喜欢上了他呢。”
宋谨深伸手摸向罗伯特胸口的口袋,
罗伯特将烟盒掏出来扔给他,看着他熟练的从烟盒里摸出一根香烟叨在唇里,用打火机点燃,深深抽了一口。
“你会抽烟了啊”罗伯特感慨的说。
宋谨深吐了一口烟气,两指夹着烟放在眼前,静静注视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宋谨深叹气道,
罗伯特也跟着叹气。
“要是让我老婆知道我教会了你抽烟,她非抽死我不可!”宋谨深失笑。
罗伯特坐了一会儿走了。
闻朔打开房门,踩着拖鞋走出来,端着杯子接热水喝。
“谨深哥,你去上班吧。”闻朔低声道。
“你还没有好透。”宋谨深皱眉。
闻朔仰头喝了几口热水,放下杯子,“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余毒发作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了。我觉得再有两天就能彻底代谢掉了。”
“谢谢你,谨深哥。”闻朔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宋谨深,嘴角向下抿了抿,“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宋谨深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