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入户,亮堂的光线刺得躺在床上闭眼的人好似有感知,他不适地皱皱眉。
在前陛下的身形彻底消散时,叶寻端的意识也陷入一片黑暗,不知昏了多久,现在才醒过来。
被褥是棉麻,有好几个破洞,被主人用针线细细的补上了,屋顶看起来是用茅草铺的,屋子空间不大,中间摆着竹编桌椅。
虽不是富丽堂皇,但看起来干净整洁让人十分舒心。
不对,少年呢?
叶寻端思绪归拢了些,才发觉不对劲,这间茅屋只有他一个人。
他为什么会在这?
“小伙子你醒了?”
茅屋的门是块深蓝色的破长布悬在顶上垂下来,一位白发苍苍老翁从外面走进来,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他肩上搭了条白色有些发黄的汗巾,一边走一只手忙着擦满头的汗。
不清楚情况,叶寻端下意识神色戒备。
叶寻端没回答,老翁也没生气,进了屋子就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完,又倒了一杯。
应是渴极了。
“老爷爷您好,请问我为何会在这?”对方不主动,叶寻端也不能被动。
老翁连灌了四杯水,才瞅了眼叶寻端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倒在我屋子外面。”
听老翁这么说,叶寻端没见到少年,担忧急忙问,“那我身边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老翁了当道,汗巾擦完汗随手丢在桌子上。
难道传送的落点不一样?少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对,少年怎么说都是个元婴初期道修修士,自保能力肯定是有的。
也不知道少年是不是也在找他。
还好在中围把少年体质淬炼逆改了,叶寻端想到如今应该是少年担心他才对,好不容易稍微放松下来了些。
又听老翁自顾自的啧啧感慨,用一种发自内心的疑问语气问,“小伙子,你怎么才金丹后期啊,这些年是怎么在云时国长那么大的?”
云时国便是曦楼内围。
“???”
叶寻端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已经到了金丹后期,别说在曦楼外面是年轻一派的佼佼者,就说放眼万千修士,修为都是上层的状态。
从踏上修仙的道路后,原主叶寻端可是一直被天才的存在。
怎么老翁说的话,就像他是废物菜鸡的样子?
要是原主叶寻端在这,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叶寻端纳闷的目光过于明显,老翁竟露出那种老师常说你们这一届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那种语气道,“金丹后期,八岁小娃就能到达的境界。”
老翁前几天一早推开门见到叶寻端察觉到他的境界时,确实震惊许久,是那种从来没见过这个年龄了境界还停留在金丹的震惊。
老翁单纯的以为叶寻端是被哪个大家族藏起来的公子哥,不然,金丹期在云时国没有大家族包庇根本生存不下去,许是偷跑出来遭了意外,或是其他,才半生不死倒在他门口。
而为什么会有这般猜测,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云时国的人,十八岁境界若是达不到化神期,国师会派人来把他带走,不见归,曾经就是有一位大家族的夫人之子,比眼前小伙子还差劲,夫人爱子心切,好生生把他藏起来,可他偏偏耐不住,寻了个时机便从府中跑出来,后果可想而知。
闹了个沸沸扬扬。
夫人之子和以前被带走的人一样,不再见归。
叶寻端不知道其中之意,还在唏嘘八岁小儿境界金丹上,默默吐槽,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我太菜,是你们内围的人太变态。
不过,随着老翁说的这几句话,叶寻端总觉得有种违和感,这位老翁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不想他外表表现出来的年龄。
就像年轻的灵魂,套进了一个苍老的身躯壳子。
可老翁说完的这些话,让叶寻端刚刚放下一些对少年的担忧又提起来,照他这么讲,少年元婴初期的修为也不像能看的样子。
叶寻端没再坐在床上,迎着老翁的目光走到简陋竹编凳椅旁边,没有丝毫拘谨。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叶寻端不可能在此时退缩,他恭敬拱手道,“在下叶寻端,感谢老爷爷收留之恩,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行告辞了。”
尽管老翁前面说话毫不客气,叶寻端也是对他抱有感激的,毕竟人家没有对他晕在路边坐视不管。
“你的感谢口头上说说就行?”老翁不紧不慢问,没接受叶寻端的道谢。
老翁的话说着像找茬,本对他印象不错的叶寻端有些拿不准了。
满脑子担忧着少年的他在思考要不要夺门而跑,眼前的人明明看着像寻常农家老翁,又想起老翁说的云时国人均八岁金丹后期。
能跑掉的几率不大,叶寻端很有自知之明。
“敢问老爷爷需要寻端如何报恩?”希望不是很难的,叶寻端对报恩这件事并不抗拒,可就是真的很担心少年啊。
“很简单,钓条鱼就放你走。”
老翁眼底的神色不像是刁难。
好像挺简单的,叶寻端爽快答应了,“现在去吧。”
老翁惊道:“你昏了那么多天不饿?急啥啊小伙子。”
“你不饿我还饿了。”
说完,步子带风的出去了,片刻,端着两碗凉粥进来,还在很假的用凄凄凉凉的话调卖惨,“这还是我早上下地干农活之前熬的粥呢,都舍不得喝完。”
老翁是一点都不装了,违和感越来越强,神态活生生的一个青年男子,还是很活泼开朗的那种。
叶寻端看着也不揭穿他,昏迷还几天是有点饿了,接过冷粥一饮而尽,说了声谢谢。
“现在就馋一口鱼。”老翁的戏还在继续演,“我今早钓了一早上,半条鱼都没钓上来。”
神彩还颇为可惜。
叶寻端:“……”你刚刚还说今早下地干农活去了。
粗略的解决完午饭,叶寻端跟着老翁出去了,老翁带着他熟练的左弯右拐,约莫两柱香,便到了个视野开阔,大型湖泊的岸边,湖岸还离湖面有点距离。
岸边垂着杨柳,树形高大在烈日炎炎下,还可以遮阴。
叶寻端看到岸边的时候,真见到有一张竹编矮凳摆在那,再旁边支愣着钓鱼工具,长长的鱼线垂入水中。
视线环绕了一圈,又看到离湖岸有些远的地方,是有一方小小的地,种了点青菜。
老翁还真没骗人。
叶寻端顺着鱼线垂下的方向看去,发觉不对。
这鱼线…好像没鱼钩?
他还以为老翁说的一早上没钓到鱼是手法问题呢!
“老爷爷,您这确实不好钓啊。”
就差让鱼自己跳进锅里面了,叶寻端看着鱼线在心里暗暗补充。
老翁脸上端着个高深莫测,说出来的话却有无理取闹之意,“鱼啊,要它自愿上钩的,才能好吃。”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拜托啊姜太公钓鱼至少还用了个直钩,你这钩都不上,就一条鱼线,幸亏现在没风,有风不得直接飘起来?
还得让鱼打个滚跳到空中来咬呗?
——
榭宴不像叶寻端在前陛下传送二人的时候晕了,他的意识始终都是清醒的。
然而,视线短暂的黑了一瞬,就是这一瞬,他和叶寻端就分开了。
叶寻端不在,榭宴也懒得伪装,一张单纯的脸上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桀骜不羁。
只不过,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妙,落点是固定的,榭宴落点是在一群人的中间。
他刚落地,一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在榭宴刹那想跳走之前,那群人表情突然变得炙热,用那种看到救世主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榭宴,并且,在他脚尖刚发力之时,那群人意识到了。
动作竟然比他还快,一道桎梏迅速打入榭宴身体,紧接着,其他人也立即接连打入几道桎梏。
一时之间,榭宴身上有了数十道桎梏,周身法力被凝住一般无法运转,他眸中的光乍的冷如九重寒冰。
魔息也运转不起来。
榭宴现在如同没有根骨的普通人。
“元婴初期,哈哈哈哈哈……”一名身穿降紫色长衫的男子眼底锦是疯狂。
“没看错的话他十九了吧。”另一位的墨绿色暗竹底纹的青年男人道,他眼中的疯狂叶不少,但比前面那个人好些。
“呵,你心里面有答案问什么?”打扮贵气的女子怼了他一句。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说着说着开始起了争执。
唯一不变的,是眼底久久不散狂热的光。
“安静。”
偌大的空间内,刹那嘘若寒蝉,只能听到不远处的鸟扑动翅膀和名叫声。
可见说话的人地位不低。
那群人最中间的男人除了在榭宴刚出现的时候露出了和旁人相近之色,很快便稳定下来。
中间的男人穿的和旁人也很不一样,现在的天气,旁人穿的最多就是薄薄三件叠穿,而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严严实实,最外面还披了件银狐色的加厚斗篷,俨然是酷寒严冬的打扮。
“天佑云时啊。”他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