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端做好了陪少年练到日落得准备,说来奇怪,本一直无法突破祭祀舞第十试,少年从国师那清雅居回来后,竟一次便过了。
并且,接下来的最后两试也在一个月之期祭祀典礼前完美练成。
和上次夺镇压红玉一样,越是顺利,叶寻端心里头那股淡淡不安就越是挥散不去。
不日便是祭祀大典,不止皇宫,整个云时国的人都很忙,准备新衣,屋前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以焕然一新最好的面貌接受天神的祝福。
国师派人送了一套更为华丽华贵的衣服到少年宫殿,走线以金丝而绣,皎洁如月光的白衣用朱砂细细描绘了看不懂的扭曲弯绕符篆,云肩坠了红色流苏。
仅仅看圣子的服饰,便看出云时国对祭祀的看重。
墨诀自从少年学会祭祀舞之后,一直不见人影,直到祭祀典礼前夕,国师来少年宫殿说明日的注意事项,才见到墨诀出现。
“燃谷百年来教导圣子有功,如今是最后一个圣子,我想邀请二人作为燃谷的代表,明日一同前往神山。”
国师语气诚恳。
叶寻端并不是燃谷的人,不能做决定,没开口,而且他并不知道燃谷作为教导圣子祭祀舞的人,竟然听国师言语中的意思是,他们没有权利去神山。
神山又是哪里?
为何偏偏最后一次燃谷又能去了?
墨诀怔了一会,随即朗声笑着应了国师的邀约。
叶寻端微微皱眉,他莫名觉得,国师做出这个决定,和他有关。
莫非……国师发现了自己也十八岁未到化神期?
思至此,叶寻端心狠狠一跳,前面的诡异之感似乎有一条线串起来了。
那国师是怎么知道的,他又做了什么呢?
在国师走后,叶寻端陷入思考,没想出个所以然,想和墨诀商讨一下,等回过神,便发觉墨诀再次不见人影。
连续几天都没见到人,消失一声招呼都不会和叶寻端和少年打,他们更本不知道墨诀在忙什么。
少年的祭祀舞学是分成十二试来学的,学完第十二试后,墨诀嘱咐不到祭祀大典时不可将第一试到第十二试从头到尾跳完。
叶寻端隐隐猜到,顺下来跳完的后果。
一直以来,墨诀都说燃谷的计划,叶寻端他们能做的,只需要少年顺利跳完就行了,剩下的,燃谷会处理。
而到了那个时候,叶寻端觉得少年不太可能有存活的机会,虽然墨诀和国师大人都没说过,这场祭祀舞,九成九是要少年以身献祭。
还好,叶寻端也有应对之法。
又是一天,他去了找少年。
“月白,紧张吗?”叶寻端问。
少年立在窗台边,摆弄着雕花架子上的一盆兰花,闻言转身轻笑,“有师父在,我紧张什么?”
“师父,你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少年察觉到不对,缠绕在指尖的兰花叶子散开,提步想凑到离叶寻端近一点的地方看清楚些。
叶寻端下意识退了一步,旋即言笑道,话题还想扯回去,“哪有,月白不紧张就行。”
“师父,你有事瞒着我。”
叶寻端被少年一眼洞悉的眼神看得一愣。
“是不是因为明日的祭祀典礼?”
“师父是不是做了什么?”
少年每上前一步,就放出一句逼问,问到最后一句,已经在叶寻端的面前站定。
叶寻端反应过来一把将少年推开,换了一个地方坐,换位置的脚步像是在逃离。
“身为徒弟哪有怎么管师父的,这就是月白的尊师重道?”
榭宴听到尊师重道四个字在叶寻端的嘴里说出来,只觉得搞笑,心里冷笑的幅度还没扯出来,忽的,想到什么。
叶寻端从来没搬出过师父的威严来压过少年,榭宴顿了顿,如若他真的是少年的境界修为的话,还真看不出叶寻端变化。
吸收了镇压红玉的叶寻端,境界应当直逼结婴突破才对,现在非但没突破,境界折半大跌,这么明显的变化,为何说如果少年不是榭宴的话会看不出来。
因为叶寻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维持金丹后期境界,修士稳扎稳打修炼出来的境界,周遭散发出来的气息不会像他一样紊乱。
似乎,要随时消散。
“我…我就是担心师父…”少年软了说话的语气,被叶寻端凶得有些委屈。
叶寻端吃软不吃硬,一看到少年这副模样就有些懊悔刚刚说的那番话。
“谢谢月白的关心,我只是昨晚没休息好。”叶寻端歉意的笑笑,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儿。
榭宴思索片刻,尽管叶寻端再这之前表现出来的,像是在全心全意对少年好,但要让他觉得叶寻端没私心,他是绝对不信的。
毕竟……叶寻端有前科。
榭宴眸光不易察觉闪过难懂的情绪,对啊,面前这个人是叶寻端。
是把萧渊仙尊也就是他蒙骗得死无葬身之地的叶寻端。
日落月升,月落日出。
第二日不过眨眼的时光便到了。
国师大人将长袄厚斗篷换下,穿了一身同少年一样极为隆重繁琐的华服。
皇帝,国师,大臣,凡是身份地位尊贵之人,皆在第一缕日光普照大地之前,站在少年宫殿外,静侯圣子净身穿戴整齐出来。
“迎圣子——”
少年祭祀神服外袍拖尾长长的拖在身后,所过之处,皆铺了层厚厚的红绸,与天神沟通的人,染上一丝尘埃都视为不敬。
“送神山——”
国师让圣子老师,燃谷的人,叶寻端和墨诀,伴随圣子左右。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国师在首位,此次前往神山和初来是祭天之礼有所不同,后者国师和圣子是乘坐马车,这次国师和圣子都是跟着同行的人徒步而去。
或许是换了那袭长袄厚斗篷,尽管国师身形还是消瘦单薄,但凭着他脸上庄严神圣的神情,国师少了以往难以忽略的病态之感。
去神山的路,居然也是去清雅居的路。
叶寻端走在少年身后,透过他的发冠垂下来的流苏随着步伐轻微晃动看向前方的路,他去过两次清雅居,不会认错。
神山。
他好像知道了是哪。
果然不出叶寻端所料,就在众人踏入清雅居范围内,一座高耸云霄的巍峨壮丽的山骤然入了众人的眼。
叶寻端徒然一惊,在他的印象中,清雅居可没有一座这么高的山。
就此情形,他不敢和少年对话。
步入山麓,国师不大的声音喊了一声闭眼,清晰的落入每一个人耳中,只是再睁眼的功夫,就到了山巅。
到了山巅,众人都很有默契整齐划一的低着头,神色带着真诚的敬畏。
山巅仿佛身处云间,现在太阳升起得还不高,夜间起的雾气还未散去,山巅的中央,建了一座雕得鬼斧神工的高台,周遭微微拢了一圈薄薄的红纱般的光芒,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叶寻端本只觉得山巅看起来心里面有种熟悉感油然而生,当看到那层光芒。
这是国师的密阵!
脑中灵光一闪,他彻底明白了!
他哪里是为了天神降福?哪里是为了云时国的百姓?国师病弱连风都吹不得的身子,是他做这一切的反噬!
国师是为了他自己。
云时国的人境界高的离谱,叶寻端曾经问过墨诀,那突破得道成仙的是不是也有很多人。
那个时候墨诀摇摇头,很认真的说了,云时国长卷历史记载,没有一个人能成仙。
圣子,只是国师为了实现目的的献祭品。
叶寻端一时没压抑好情绪,外露了几分,怎料站在最前端的国师倏忽回头看向他,朝他微微一笑,眼中疯狂和恶意毫无隐藏。
你终于知道了啊。
叶寻端读懂国师的眼神,他想做出点反应,惊觉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令他双瞳放大。
什么时候丧失的身体控制权?!他一点都不知道!
目光自视恰好能看到少年身子挺拔如松的站立在前方,叶寻端察觉了不对劲后,才发现少年似乎站的有点僵。
月白也被控制了,叶寻端一口气卡在胸口吐不出来,视线偏移不敢抱有期待的往墨诀的方向看过去。
发觉墨诀身子微僵,眼神也看不出任何神彩。
所以他们不但身体被控制了,神识操控了?!
“你猜的不错噢。”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控制了,国师丝毫没有顾及,点头出声赞赏道。
意料之中,他识破了叶寻端的身份。
叶寻端紧绷着一张脸,不自觉的抿唇暴露了他的紧张,少年背对着他,他看不出少年是否和其他人一样。
“是啊。”
他根本不用说出来,国师便能不急不慢像是在逗弄着回答叶寻端心中所想。
若是穿的衣物少了的话,秋天的清晨凉意会像蛛丝般盘绕渗透入身子,冷得逼人。
叶寻端心里一沉,这下真的芭比q了。
国师不知在等待什么,现在好似很有闲工夫和叶寻端聊天,明明祭天之礼初遇时,坐在马车上的国师大人淡漠得宛如对什么都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