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椅子上因为剧烈咳嗽而缩成一团的人,叶知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是二少爷的院子,这么一个大男人敢堂而皇之地坐在二少爷的房里,叶知秋大概是知道这个人是谁的。看他那个样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还不等她有什么动作,屋外便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了进来。他快步走到椅子边,从手中的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喂给椅子上的男人。
咳嗽声这才慢慢的止住了。
“你们是何人?”说话的是后面跑进来的那名小厮,叶知秋听得出他话里的防备与不满。
她和芥子刚从周夫人的院子里回来,还未进门,叶知秋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剧烈的咳嗽声,那时候叶知秋只当是屋里灰尘太多,呛着了打扫的人。
不曾想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出口就咳了起来。
“你们又是何人?”叶知秋反问道,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芥子以前只是小小的粗使丫鬟,根本就没同主子打过交道,此时见新房里站着两个男人,早就吓得丢了魂。
二少爷常年不在家,下人们隔三岔五的来打扫一次院子,白眉老人去世之后,二少爷倒是回到了周家,但是病人宜静,因此院子里也没什么下人,二少爷更是十天半个月不出一回院子。
“这是我家爷的屋子,你说我们是什么人?”那小厮不屑的道。
长得挺好看的一小姑娘,怎么脸皮这样厚,跑到他家爷房里来。
“这也是我的屋子,你说我是什么人?”叶知秋照着他的口气说道。
“这怎么就是你的屋子了,这分明是……”那小厮还欲说些什么,一直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却忽的开了口。
“鱼七,给二奶奶倒茶。”男人的气息还有些不稳,说话的声音极轻柔,短短的一句话,却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
显然,他也猜到了她是谁。
“爷,哪来的二奶……”那个叫鱼七的小厮有些不明所以,话说到一半,瞥见屋子里随处可见的喜字,这才想起,昨儿是他家爷娶妻的日子。
鱼七连忙将桌子下的凳子拉出来,还殷勤的用袖子擦了擦,然后赔着笑对叶知秋道:“小的瞎了眼,冒犯了奶奶,奶奶大人大量,别跟小的计较。”
说完,他又拎起桌上的茶壶,往杯里注了茶水。
要知道自家爷娶个妻多不容易,鱼七如今只盼着二奶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生气。
叶知秋并不忙着坐下,而是细细的打量着椅子上已经挺直了脊背的二少爷,过分瘦削的身材,那衣裳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很不合身。眉目凌厉,脸上却没有什么肉,脸上的病态掩去了他的英气。
若不是常年体弱多病,他也是个美男子,叶知秋想。
“二奶奶。”芥子用胳膊拐了叶知秋一下,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二少爷那轻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叶知秋见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的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的放浪之后,叶知秋有些尴尬,旁人看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她在鱼七拉出来的那张凳子坐下,但没有喝那杯茶。
“没有。”她答道。
“你是从母亲那里回来的?”他又问道,语气熟稔的好似两人是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
“我去敬茶。”叶知秋答道,听上去像是带着几分抱怨。
“是我对不住你,我……”他话还没说完,又咳了起来,叶知秋环顾一圈,才发现鱼七和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她只好起身上前,询问他有没有事,他对她摆手,仍在咳个不停,叶知秋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虽然知道这样做兴许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叶知秋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做不能站在一旁看他一直咳。
好一会之后,二少爷才止住了咳嗽,他的脸被涨的通红,叶知秋将刚刚鱼七到给自己的那杯水端给他。
“麻烦你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喝了茶,又过了好一会,他呼吸才慢慢变得平稳些。叶知秋觉得很尴尬,她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娘亲教过她嫁人之后的事,但是没有教她要怎么跟一个动不动就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的人相处。
叶知秋好像有些明白,早上周夫人的那句“与别个不同”是什么意思了。
“我的身子你也知道了,我晓得这门亲事定不是你的意思,我一会就让鱼七准备纸笔,给你放妻书。”久久的沉默之后,他突然开口道。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叶知秋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又咳起来,乃至于好一会之后她才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要休了我?”叶知秋颦眉,话里有几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