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没娘的孩子

虽然那日周二再三保证不喝药也不会有事，叶知秋还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准备等周二稍微有一点不舒服就去找周夫人，免得事后挨罚。

但两日下来，果然就如周二说的那样，什么事都没有，叶知秋甚至还觉得，周二咳嗽的频率比以前少了一些。如此，她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回门那日周夫人只说了过两日要到寺里烧香，却没有说准确的日子，于是叶知秋在抄佛经这件事上也不敢怠慢，生怕自己还没抄完周夫人就说要出城。

“你这是何必呢。”书房里，周二躺在藤椅上，身上盖着薄毯，叶知秋在书案前抄着佛经。

周二倒是说过让叶知秋不用抄，周夫人那里由他去说，但是被叶知秋给拒绝了。

鱼七走后，叶知秋更觉自己像个丫鬟了，周二倒是没有要求她寸步不离的伺候，只是叶知秋心里明白，如今自己跟周二是绑在一块的，他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就连自己到书房抄佛经，她都把周二带上了。

“左右闲着也没事做。”叶知秋头也不抬的答道。

这话倒是不假，嫁到周家之后，叶知秋就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所谓的照顾周二也只不过是守着他而已，并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

以前闲下来的时候，想到宋勉就好像有了盼头，可如今……叶知秋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抄抄佛经权当静心了。

“你若是闲着，可以带上芥子上街转转，或者回家看看。何苦困在这书房里。”周二轻声叹道。

尤其是她这样守着他，他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周二掀开身上盖着的毯子，从藤椅上下来，走到书案前，看叶知秋抄佛经。

她写得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每个字都写得极认真，但周二知道，这些都是表象。

“二爷若是闲了，我可以让芥子领着你上街转转，不过不能太久……”叶知秋仍旧没有抬头，自顾自的说着，那语气就好像周二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叶知秋的确是这么看待周二的。他在她眼里就像是学步的孩童，要注意他磕着碰着，注意别让他吃不该吃的，时时刻刻离不得人。

“你什么时候同母亲去上香？”周二又问道。

“具体的时间还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很久。”叶知秋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周二，认真的表情让他有些不解，周二正想说些什么，叶知秋却开了口。

“二爷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周二仔细的听了听，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叶知秋皱眉，朝外面喊了一声“芥子”，芥子应声走了进来。

“你去附近看看，我好像听到孩子的声音。”叶知秋吩咐道。

准确的说，是听到孩子的哭声。大奶奶的那一双儿女叶知秋都是见过的，就是不知道哭的是哪一个。

芥子得了吩咐出门去，半晌之后领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走进来，不是大奶奶的孩子。

那孩子生得跟年年差不多高，不过却很瘦，身上的衣服也很不合身，衣裳露出了半截手腕，裤子又太长都踩在了脚下。

光是看着也不会是大奶奶的孩子。

”这是谁家的孩子？“叶知秋对着芥子问道。

“奴婢不知。”芥子摇了摇头。

叶知秋有看向周二，试图在他那里找到答案，但周二跟芥子一样，只是摇了摇头。

许是差不多的身量，叶知秋看着那孩子，就想到了家中的年年，顿时心生怜悯，走到那孩子面前，半蹲下去，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孩子看向叶知秋的眼里满是警惕与防备，也不回答叶知秋的话。

“你多大了？”叶知秋继续问道。

还是没有回答。

之后不管叶知秋问什么，那孩子都只是一脸防备的看着叶知秋，嘴巴都没有张一下。她有些挫败，明明自己很招小孩子喜欢的。

见她如此，一直站在旁边的周二开口道：“先让芥子带他下去换身衣裳吧。”

叶知秋这才站起身来，望着小男孩身上不合身的衣服，转头对芥子道：“你带他下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然后去问问这是哪家的……”

“好啊你，我到处找也找不着，原来你跑这儿来了。”不待叶知秋的话说完，一个丫鬟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全然不顾还有其他人在，上来就给了那个小男孩一个巴掌。

她速度太快，叶知秋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小男孩就已经挨了巴掌。不过挨打之后他也不哭，只是死死的盯着打他的那个丫鬟，眼底满是愤恨，叶知秋看得有些心惊。

那小男孩看起来就跟年年差不多大，而年年今年才刚四岁，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撒野？”叶知秋上前将小男孩拽到自己身后，然后厉声喝道。

周二的院子向来安静，便是打扫的丫鬟小厮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叶知秋都习惯了这样的清净，如今突然跑出来这么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当着周二和自己的面打人，打的还是个孩子，叶知秋还是有些生气的。

那丫鬟好似才注意到屋子里的其他人，她瞟了一眼叶知秋和周二，眼神很是轻蔑。

“二奶奶照顾好二爷才是本分，其余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那丫鬟冷哼一声道，说着便想上前去拽叶知秋身后的那个孩子。

看来是知道她和周二是谁的，叶知秋还以为这小丫鬟不认得自己和周二呢。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告诉我我的本分是什么吗。”叶知秋冷喝道，一张小脸沉了下去。

那丫鬟似是被她镇住，一时忘了手上的动作。

这周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二爷命不久矣，新进门的二奶奶是嫁进来冲喜的。周家如今是大爷当家，而她又是为大奶奶做事，自然没有将二爷夫妇放在眼里。

不过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了才是，毕竟二爷是夫人的掌中宝，这事要是传到夫人那里去，大奶奶也保不住她。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那小丫鬟眼珠子转了转，往后退了一步，赔着笑脸开了口。

“二奶奶教训得是，刚才是奴婢逾越了。”说着那丫鬟对着叶知秋行了个礼，然后又接着道：“二奶奶有所不知，这是大厨房一厨娘的孩子，平常惯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今儿他又犯了事，我也是奉命来将他带回去的。”

那丫鬟说得有板有眼，不过叶知秋却不大相信，且不说这孩子是不是个偷儿，就是一个厨娘的孩子，为什么要养在周家？

“你奉的谁的命，让他来找我，或者是你要这孩子的母亲过来，将这孩子带回去。”叶知秋清了清嗓子道。

那丫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犹豫了一会之后，她又开了口：“二奶奶有所不知，那厨娘年初生了场大病，撒手去了。”

原来是个没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