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缭绕的房间里,空气中还泛着淡淡的药香,叶知秋小心翼翼的将门合上。
桌前空无一人,偶有水声传来,其间还夹杂这一两声女子的轻笑,叶知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方才那易水居的主人不是说了带她来看周二吗,怎么会有女子的笑声?
转头看向屏风遮挡着的方向,确认这屋里的雾气都是从屏风后方升起的,叶知秋于是放轻了步子朝那里走去。
离得越近,那水声就越是清晰。
所谓的治病,就是换个房间洗澡?还有丫鬟在一旁伺候?
叶知秋终于鼓起勇气,绕到屏风的另一头去。
原以为摆着圆桌的那一头便占了这个厢房的大半部分,绕过来之后叶知秋才发现,那一头只不过是这间屋子的一小部分罢了,屏风的另一头才是别有洞天。
最里面摆着一张架子床,床头的几案上放着一个柳叶瓶,倒是没有插什么花。
而离床边五六步的地方,摆着一个大浴桶,水汽氤氲,叶知秋还是能看得出,坐在里面的人是周二。
浴桶外,一个身穿劲装的艳丽女子,正围着浴桶不停地打转,她双手也不闲着,在浴桶里周二的身上不停地流连。
女子额前的头发被不知是被汗水还是被浴桶里的水汽浸湿,小脸也被热气蒸得泛着红晕,看上去更是添了几分魅惑。
浴桶里周二闭着双眼,脸上的表情,似痛苦,又似享受。
这是什么治病的方法?
叶知秋被眼前的一幕惊到,站在那里,一时忘了有所动作。
“好了,累死我了。”就在叶知秋发愣的时候,艳丽女子收回自己在周二身上游走的手,直起腰来拍拍手,她长吁了一口气,似是终于得了解脱的模样。
叶知秋这才回过神来,浴桶里的周二也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察觉到第三人的存在之后,他微微侧过头来,朦胧中见叶知秋站在屏风边上,有些诧异的朝自己这边看来。
他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当初既然阻止了她跟着自己过来,如今又何必放她过来?又是在这个时间点上,若说不是别有用心,周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岁岁。”叶知秋听到浴桶里的周二在喊自己,他的声音像是也被这满屋子的水汽沾湿了,听上去竟觉得有几分沉重。
她仍旧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周二,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此情此景,叶知秋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你便是他娘子吧,他还需要泡上两个时辰,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一会会有人过来添热汤。”女子走到叶知秋面前挑眉笑道。
说完,也不管叶知秋是什么反应,她掸了掸自己衣裳上的水渍然后就离开了屋子。
叶知秋站在那里,上前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岁岁。”那头,周二又喊了一声。“你先出去罢,两个时辰之后,我再去找你。”
周二这么一说,原本想要离开的叶知秋忽然迈不动步子了。
他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就这样离开是不是不太好?
如此,叶知秋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她又往前走了两步,但不敢靠得太近,毕竟周二如今泡在浴桶里,兴许未着寸缕,她要是离得太近,谁知道会看到什么。
她嫁给周二这么久,虽说每天都是同床共枕,周二也帮她换过衣裳擦过药,但她却是没有见过周二光着身子的模样的。
“岁岁。”这是他第三次喊她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力,似乎是累极了,也不知她进来之前这房里都发生了什么。
“二爷。”叶知秋终于回答了一声,只是一张嘴,却又觉得莫名的想哭,于是连带着声音都变得颤悠悠的。
那人既然没有说什么,想来是能治好周二的吧。只是方才那女子,是大夫?她看着那样年轻,真的有治好周二的本事?
“岁岁站在那里就好,不要再上前来了。”叶知秋才走了两步,周二便开口道。
隔着朦胧的水汽,叶知秋只觉得浴桶里的周二有些缥缈,好似他随时都会随着那些水汽一起上升,然后在空中消失。
想到方才红衣男子同自己说的那些话,叶知秋又觉得阵阵心慌,她不由得上前两步,几乎是冲到了浴桶旁边。
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周二,见叶知秋突然接近,也瞬间变得清醒起来。
周二并非是不着寸缕,再加上浴桶里的水加了各种草药,叶知秋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肩膀以下都泡在水里,而裸露在外的左肩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伤疤,那伤痕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岁,从肩头一直蜿蜒进了药液里,叶知秋也说不准它到底有多长。
叶知秋有些愣住,他一个在金银堆里长大的公子爷,如何会有这样骇人的伤疤?
“岁岁不要看我。”周二别过头去,似乎有些难为情。
叶知秋却来了兴致,她在浴桶旁站定,死死的盯着周二肩上的伤疤看。
“二爷害羞么?你不也给我擦过药,如今我怎么看不得了。”叶知秋颇为不满的说。她这不是还没动手吗,周二给她上药的那些日子,她受了多少煎熬?当时周二不也是没有饶过她。
周二不答话。
“二爷这伤怎么来的?”叶知秋又接着问道。
想来当年这伤口应该也不会太浅,不然不会留下这么狰狞的痕迹,可是叶知秋想不到,是要经历什么,才会留下这么吓人的伤疤?
“岁岁害怕吗?”周二终于把头转过来,他微微仰着头看向叶知秋道。
叶知秋摇了摇头。
怕到是不怕,只是觉得有些惊讶,又觉得有些心疼。
上次她在武宁,受了一晚上折磨,也没有留下这样的伤痕,周二这是经历了些什么,更何况他只是一个病秧子,谁会对他动手?
“二爷痛吗?”叶知秋开口问道,声音轻柔的就像是小猫新长出来的绒毛一般,她好像觉得自己要是声音大些,周二就会感到疼痛。
周二摇了摇头,他眸中氤氲着水汽,轻声笑道:“原本不痛了,可是岁岁这么一问,我就觉得像是有千百根针在我身上扎着,又开始疼了起来。”
还是一贯同她拌嘴时的语气。
“痛死你得了。”叶知秋瞪了他一眼。
不晓得周二是不是跟鱼七学的,越发没个正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