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家吃过午饭,叶知秋和周二便离开了。
时候还早,两人又没有什么要事,因此也不急着回周家,最后还是周二提出去悦茗肆。
萧伯依旧没有回来,原本说书人的位置,如今已经换成了卖艺的爷孙俩,那老头看上怎么也得有六十来岁,而他孙女,也不过十四五岁,正是花一般的好年纪。
小姑娘咿咿呀呀的唱着,叶知秋和周二坐在楼上,关了窗户,听不清小姑娘的唱词,只隐约感觉到,小姑娘生了一副好嗓子。
“岁岁为何会认识那说书人?”周二见叶知秋兴致不高,桌上的茶点她都没动几块,于是他便先开了口,想要引着她说些话。
叶知秋趴在桌子上,食指随着楼下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扣着。
“我以前常来悦茗肆听萧伯说书,一来二去便熟了。”叶知秋轻声应着周二的话,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认真的打量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茶杯。
她怎么记得周二以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岁岁家不是在城南吗?”周二又接着道。
悦茗肆在城东,看叶知秋跟那说书人的熟悉程度,想来叶知秋的确没少来这悦茗肆啊,只是叶家在城南,偏得都要出了饶河县去,叶知秋怎会总往这茶馆里跑。
“县里的私塾也在城东啊。”叶知秋终于抬眸看了周二一眼,只是那眼神就好似在说:你是傻子吗。
周二只当做没有看到,自顾自的往下说:“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直接去私塾一趟呢,年年若是看到我们去私塾看他,想来他一定会高兴的。”
他又想起了上次年年偷偷从私塾溜出来找叶知秋的事,按理说,私塾比叶家离周家更近,可是每次叶知秋都是直接回娘家,从未听她说过她要到私塾去看看叶父或是年年。
周二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叶知秋,只见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叶知秋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也不再继续趴在桌子上,而是坐直了身子,双手捧着原先摆在她面前的那个茶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痛苦。
“爹爹在授课,年年在上学,我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好半晌之后,叶知秋才将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吐出来。
她还小的时候,也在私塾里待过不少的时间,后来年纪大些,娘亲不再允许爹爹带她到私塾里去,但是叶知秋还是总借口给爹爹送饭,然后去看宋勉。
少女怀春,现在想来,叶知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年少时究竟为宋勉做过多少傻事啊,只是为什么,那个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就这么一去不回呢?
宋勉刚走的那一年,叶知秋还是经常到私塾里去,她总盼着,哪天自己去,宋勉就忽然跳出来,抱着她转一个圈,兴奋地道:岁儿,我回来了。
可是去的次数越多,失望也就越多,到后来,叶知秋就不敢再去了,那一的每一砖每一瓦,都见证过她年少时的情事。
以后,她也不会再去了。
周二察觉到叶知秋情绪的变化,于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叶知秋,换下她手中的那个空杯子,叶知秋端起那杯茶,牛饮一般一饮而尽。
“岁岁待嫁之前,每日都做什么?”周二将话题岔开。
他知道京中的闺阁小姐,未嫁之前,除了学习女红和琴棋书画,还有永远参加不完的各类宴会。但叶知秋只是一秀才的女儿,又是在这样的小地方,她未嫁之前,每日都做些什么呢?
叶知秋楞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回答周二的问题。
“岁岁总不会是每日都待在家中做女红吧?”周二轻笑答。
叶知秋嫁到周家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没见到叶知秋拿过针。她又是巴不得自己的事都亲力亲为的人,,既没有拿过针线,想来叶知秋的女红,应该也是拿不出手的吧。
果然,他这么一说,只见叶知秋微微垂下头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让二爷失望了,我女红学得不好,勉强能订个扣子而已。”叶知秋有些心虚的道。
当初并不觉得女红不好是一件让人多么不好意思的事,如今被周二这么一提,叶知秋倒真是觉得有些惭愧。
“那岁岁每日做什么?吟诗作画吗?”周二又接着道。
看来叶父和赵氏对叶知秋这个女儿真的是宠得没了边,本就是寻常百姓出身,却连最基本的女红都拿不出手。
知他是在打趣自己,叶知秋也不再觉得尴尬,而是直接抬起头来直视着周二道:“那些我也没学好,我就每日到茶馆听萧伯说书,或是跟着大虎小虎满大街的乱窜。”
这都是宋勉走了之后的事了,那时候娘亲就总说她像只猴儿,怎么看都看不住。
自从钱袋差点被偷结识了大小虎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叶知秋整日都跟着大小虎在一块,专门抓那些混迹在人群里偷钱袋的偷儿。
再往后,流言最盛的时候,赵氏便不再允许叶知秋出门,看着邻里邻居对自家女儿指指点点,赵氏觉得就好似有人在割自己的肉一样疼。
后来她就嫁给周二了,过起了整日无所事事的周家二奶奶的生活。
“我不知以前岁岁活得这般惬意。”周二半是羡慕半是打趣的道。
叶知秋也不忸怩,直接点头应下。
没嫁给周二之前,不管宋勉在或是不在,她过的都很惬意。
嫁给周二之后,她就不再是叶知秋,而是周家的二奶奶。
“那岁岁如今可会觉得无聊?”周二继续道。
往常见她待在周家陪自己读书练字,他着实想不到以前她过的是这样热闹的日子。
“每日照顾二爷已经很辛苦了,哪里还有时间无聊。”叶知秋颇为不满的道。
周二轻笑出声,随即又温声问道:“岁岁可是在嫌弃我?”
叶知秋警惕的看着周二,一时摸不准他这话里的意思。
“我可没这么说,二爷别想错怪我。”叶知秋撇撇嘴不满的道。
以前说她盼着他死,如今又说她嫌弃他,可这一切,叶知秋都没有想过,所有的话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