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的余晖洒在白浪村沙滩的时候,潮汐正好退去了一半。大海每天要经历两次涨潮和两次退潮。涨潮时,浪花会一直拍打到沙滩尽头,那片红树林的高高的叶片上。等到潮水退去,红树林底下原本埋在水下,纵横交错的气根则连同海底的岩石一起暴露在太阳的余晖之下。
这片在涨潮时被潮水淹没,而在退潮时又露出水面的区域,叫做潮间带,这里是螃蟹,海虾,还有各种海虾和章鱼的乐园。
原本鲸鱼搁浅的位置,就在这潮间带中间,被鲸鱼沉重的身躯压出来的巨大凹痕还清晰可见。潮水退去之后,这里成了一个巨大的水坑。一只来不及逃回海里的银鲷鱼在里面游来游去,想找到出口。
雨林和油饼两人一起,正从沙滩的一头朝着水坑的方向走过来。
油饼在水坑附近一块露出地面的巨大岩石上坐下,雨林则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油饼面前。
“你觉得有必要跟月美他们去一趟死人岛吗?”雨林锁紧了眉头问。
“这不是看你自己嘛?”油饼还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样子。
“我一直在考虑,但是还没有拿定主意,”雨林回答。
油饼看到岩石上有一只硬币大小的短趾和尚蟹慢慢地爬着,想要钻到缝隙里去。他一下把螃蟹的背壳按住,然后从屁股捏起来,放到手里玩弄起来。
那长着蓝色甲壳的漂亮小螃蟹在油饼的手心里来回的试探,拼命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雨林,如果你自己都没注意,别人就更不知道了,”
“油饼,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我难道还不了解你?我早看出你有想法了,你只是闷在心里没说出来,说出来给我听听吧!”
那只小螃蟹从油饼的手心一下子逃脱了,掉了地上,油饼又把它捡了起来。
”你也看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了,你看老培,还有那条叫什么来着的船?”
“白鹭号,“
“对,对,就叫白鹭号,老培从死人岛回来之后就病成了那个样子,现在已经萎缩得跟只死猴一样。还有那个白鹭号,难道你没有跟我的感觉一样,整个事情十分诡异吗?”
“诡异?我没觉得那条船会很诡异!”
“我不是说船本身,而是说船沉没时候的样子,一瞬间就那样没了,就像是中了邪一般,”
“那条船是遇到了跟飞渔号一样的鱼群才沉没的,你不记得了?”
“我当然记得,那样的画面谁能忘记,但是飞鱼号是因为鱼群沉没的吗?白鹭号科考船遇到的鱼群可不是小数目,要把那样一艘科考船直接带进海里去。”
雨林没有回答,他并非不想回答,而是自己的脑袋里也没有答案。
油饼看出了雨林的心思,双手撑住膝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走,我们到前面去看看,说不定多走两步会帮助你思考,理清楚思路。”
沙滩原本鲸鱼尸体躺着的大坑前,这时候来了位80多岁的大妈。大妈挎着竹篮,走到距离大坑边上,她从竹篮里拿出五个橘子和半只鸡。
大妈把橘子放到地上,四个放在底下,剩下的放在中间,于是,橘子就被摆成金字塔模样,接着,她又拿出一次性的纸盘,放到橘子的右边的沙地上,接着把烧鸡小心翼翼地放到纸盘里。最后,诚恳地在贡品前面跪了下来,点燃了三根红色的香,对着水坑和大海的方向作了三个揖,双手和实,放在胸前,默念起来。
“你看,村民都相信大海里有超出我们之上的东西,”油饼看着大妈诚恳的样子,收起了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严肃地说。
“老一辈的村民一直都这样,”玉林回答。
“好吧,可能,你有你的道理,”
“对于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你是我的哥们,”
“我?这问题干嘛要问我?”
油饼似乎很怕雨林单刀直入地问这个问题,因为他确实觉得让雨林去冒不必要的风险毫无价值。
“我一直都很想听听你的想法。遇到这样的事情,尤其看到可能是自己失散多年妹妹的遗物,我也很难保持冷静。”雨林显然,没有让油饼有回避问题的机会。
“我告诉你我的想法,我觉得,月美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任务,”
“他们当然有他们自己的事情,”
“不,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且不说海上有没有危险,即便你妹妹在死人岛上,雨林,你跟我都知道,那是个多大的海岛?死人岛的面积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城市了,你觉得他们会花心思在岛上去找一个六年前就失踪的人吗?”
雨林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油饼的话,就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跟,他知道油饼说的是实话,但本能的想反驳,又找不到借口。
“我实在觉得,没必要去冒不必要的风险,”油饼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雨林低下头,想了想,抬头的时候却笑了出来。他指着前面的一片红树林说,
“你看那片树林子,是我小时候跟妹妹一起经常来抓螃蟹的地方。那时候她还小,我爸不让他上渔船,总跟她说等你长大了,就带你出来。可是妹妹跟我们一样,从小就留着渔民的血,喜欢在海边抓各种螃蟹和鱼虾,于是我就经常带她来这片区域,因为这里的鱼虾是最多的。她每次都能抓到慢慢一桶,然后带回去跟我爸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跟你们一起出海抓鱼了。”
油饼看了雨林一样,好像有一滴泪珠挂在他的眼睛里,雨林在强忍着不让他掉出来。
”我已经决定了,如果我不去那边看看,那以后我一定会后悔错过了这个机会的”
真是个榆木脑袋,油饼在心里想。
“月美今天早上给我电话,鱼鹰号的一切工作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后天船就要准备启程,去死人岛附近的海域,也许他们有自己的计划,但是这可能也是我唯一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