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假如说开着裁缝店的阿兰还能给人以笑面虎的感觉，利爪一号怎么看都是个人到中年万事休的疲惫社畜，坐在吧台前沉默不语的时候，十个人里有八个都觉得他是家庭事业不顺跑来喝闷酒的。

杰森把利爪一号拉来应付托马斯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他和托马斯在墨西哥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对方有自保能力。企鹅人做生意以赚钱为先，只要不出意外，冰山俱乐部就不算什么龙潭虎穴。让托马斯放心下楼去找人，既方便他和提姆行事，又把锅甩给了蝙蝠侠，可谓一举两得。

结果flag立早了。

他们在大厅中停留大约二十分钟时，餐厅角落传来一阵骚动。市长秘书神色惊慌地从安全通道里跑出来，挤过人群想要冲到俱乐部门口。

中途他路过舞池，表演钢管舞的姑娘状似漫不经心地瞥过来一眼。就在市长秘书与她擦肩而过时，前一刻还身姿柔韧的女人陡然暴起，一只手从裙子底下抽出匕首，另一只手抵着市长秘书的后脑勺，用力将凶器捅进他的右眼。

——市长秘书当场断气。

隔了几秒钟，旁边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人群才反应过来，惊呼声此起彼伏，推搡过程中倒下好几个无辜者。

事发突然，又仿佛是遇见了同行，利爪一号下意识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然而身后的两个义警并不想让突发事件中卷进太多普通人，提姆赶忙拉住他：“你别动……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利爪一号顿了顿，回头吐出假名：“杰克。”

平平无奇，和气质相符，提姆暂且信了。他说：“杰克你别乱走，我们先看看情况。”

利爪一号自动把提姆的诉求理解成未成年人感到害怕。

他原先在纽约一带活动，最近经过洲际酒店的人事调动才定居哥谭。眼下是他人生中头一次接到保护型工作，业务非常生疏，慢了半拍才想起来并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死个人而已，又不是他们杀的。

台词被抢的提姆：“……”

什么，冰山俱乐部常客里还有这样的好人吗？

眼看厅堂中央，女刺客趁着人们还沉浸在惊慌里开始向大楼有窗户的一侧撤退，他不由得有些着急，冲杰森使了个眼色，希望对方可以找机会溜走控制局势。杰森也想走，结果他往左边走，‘杰克’跟到左边；他往右边走，‘杰克’跟到右边。

冰山俱乐部路走窄了。

杰森只好把眼神甩回去，意思是：我没办法，你得先拖住他。

提姆深吸一口气：“杰克别动，你走来走去让我有点紧张。能不能站到我这边来？”

利爪一号停住。提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他神情凝重地说道：“这件事不对劲啊。刚刚那女刺客想要撤退，怎么还有人在往里进呢？今天晚上想在冰山餐厅动手的有两伙人？”

算上他家boss夜枭，岂不是有三波势力了？

果然，之前刺杀市长秘书的女刺客还没来及跑出去，大门外又传来一阵枪响。

杰森低声道：“是‘杀手蛾’和‘薯条人’。”

利爪作为初来乍到的外地人，迷茫地问：“那是谁？”

杰森摆了摆手：“哥谭市十三线反派，不认识也行。”

“杰森。”提姆不赞成同伴居高临下的蔑视态度。他在战略上重视敌人，详细介绍说：“杀手蛾是个杀手，薯条人因为经常抢劫汉堡店而得名。”

他还想再拓展下，结果回想一番蝙蝠侠和自己建立的超反档案……感觉这俩家伙确实没什么好拓展的，只得道，“他们手里有武器，你要小心。不过这些家伙通常不敢招惹企鹅人，今晚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什么都不知道。”利爪一号诚实回答，又颇为震撼地表示，“哥谭市民真讲究，什么角色都给起代号的。”

总觉得他之前一直待在纽约亏大了，曼哈顿地狱厨房的糟糕名声响彻全国，可是有几个人听说过那里黑邦老大的名字呢？

不管怎么说，杀手蛾、薯条人、企鹅人的部下陆续加入战局，场面更加混乱。利爪一号觉得自己在保护人上没什么天赋，为了避免任务失败被boss拉去吊哥谭钟塔，他就想直接处理掉制造混乱的人，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一起身，提姆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厉声喝道：“杰克别动！”

利爪一号：“……”

杰森：“……”

开始陷入怪圈。

他们旁边，刚从地下赌场走出来的酱料王被吓了一跳，满头问号道：“谁是‘杰克别动’？”

“酱料王？他也在这？”杰森认出他来，“这一会出现在冰山俱乐部的边缘角色也太多了点。”

“我也这么觉得。”提姆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是被被人派过来搅混水的？”

利爪一号露出思考的表情。

考虑到他之前第一个注意到冰山餐厅外面有人，提姆比较重视他的意见：“你想到了什么？”

“我有个疑问。”利爪一号虚心求教，“既然他叫酱料王，那个什么什么薯条人的代号，为什么不是汉堡王？”

“……”

一片静默中，酱料王和薯条人双重震怒。

卑鄙的外乡人！你懂什么！

只有杀手蛾毫无队友情地哈哈大笑。

薯条人站在门口拿着枪，本来指向人群，这会气得调转枪口对准利爪一号：“你叫什么来着？‘杰克别动’，给我过来！”

利爪一号：“……你到底是让我别动还是动？”

谁他娘的会姓‘别动’啊！你故意的吧！

旁边杰森一手捂脸一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肩膀不住抽动。提姆简直不知道要作出什么表情，正觉得生无可恋，一回头发现企鹅人神色狠厉地走出防火通道。

厅堂里气氛顿时为之一肃，见到老板的安保人员们疯狂整顿表情。

企鹅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今晚状况外的次数太多了，现在还以为自己的地位在哥谭反派间得到了承认，要不然怎么他一上楼附近就安静下来呢？

“谁让你们来的？”他问道，“抢劫抢到我这里，知不知道下场是什么？”

“下场？”杀手蛾不耐烦道，“时代变了，科伯特，不思转变的人只会被淘汰掉，你和你的冰山俱乐部都是。”

“时代变了？”企鹅人眯起眼睛看过去，“德鲁瑞·沃克，你在说什么胡话？”

杀手蛾的目光落在死掉的市长秘书身上：“波比·杨死了，他不会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人群中提姆偷偷打开了录音器，并祈祷杀手蛾多说点，再多说点。

杀手蛾果然没忍住继续说道：“你想想他上面还有谁？下一个会轮到谁呢？是时候选择正确的立场了，科伯特。现在不是第零年，夜枭也不是谜语人，你该不会真的觉得他能掌控住哥谭吧？”

（注：零年事件中谜语人切断供电瘫痪城市，使哥谭成为与世隔绝的孤岛，并将事发的那一年命名为‘第零年’）

这话一出，利爪一号和两个蝙蝠家成员同时看过去。

利爪一号极其有集体荣誉感，是老板最喜欢的那种员工，这时义愤填膺地想：掌控哥谭的为什么不能是猫头鹰！就要猫头鹰就要猫头鹰……不过boss什么时候说他要统治哥谭了？

企鹅人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他的手下时刻注意老板脸色，此刻蠢蠢欲动。企鹅人抬手制止他们，开口道：“你们果然是阿卡姆那边派来的。我不客气地说了，你们三个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这时刺杀市长秘书的女刺客已然不见踪影，提姆扫描过她的五官和身形，准备回去后再进行追踪，刚才企鹅人指的显然是杀手蛾、酱料王和薯条人。

酱料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他们又不是一伙的！”

他就来打个扑克招谁惹谁了！

企鹅人恍然：“哦，我忘了。”

但他也没有道歉的意思：“算了，如果你们有机会回去，去告诉阿卡姆里随便什么人，我……”

话未说完，身后电梯门砰地一声炸开，蝙蝠侠借着声浪一个前滚翻冲进人群扔下烟务弹。利爪一号心中一惊，本能地找掩体自保，身体动了之后，大脑才反应过来还有任务对象。但他再一回头，一大一小两个韦恩崽哪还在原地？

天要亡我！

他本来就是职业杀手，无需掩藏身份，此刻情绪激动杀意上涌，抡起身前的金属矮凳敲在背对他的酱料王脑壳上。酱料王无声无息地倒下去，利爪一号又转身去找薯条人，薯条人面露惊惧，下意识叫道：“‘杰克别……’！”

利爪一号凶狠地物理制止他说出最后一个字。

大厅另一头，蝙蝠侠解决了唯一一个相对正经人杀手蛾。他的登场对冰山俱乐部顾客造成的冲击比之前的抢劫犯们强烈多了，因为这些人心里面很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德行、又该不该被正义的铁拳制裁。

他们一边喊着‘蝙蝠侠来了’一边往大门方向挤，企鹅人脸色铁青横肉抽动，蝙蝠侠却没有第一时间理会这帮人，而是转头看向利爪一号：

“你又是为谁效命？”

利爪一号没回答，默不作声地从怀里拿出猫头鹰面具扣在脸上。

“——我。”

不远处夜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