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萨菲罗斯,他不肯和她对视,碧绿的竖瞳宁愿盯着没有任何装饰的墙壁,也不愿将目光落到她此时的模样上。
萨菲罗斯虽然身材高大,在特种兵中都显得鹤立鸡群,他那身肌肉却不会显得过分夸张,流畅紧实的线条完美呈现出人体的力与美,苍白的皮肤看起来就像经过巧匠雕饰的大理石,在卧室微暗的自然光里笼罩着朦胧的光泽。
宽阔厚实的肩膀,劲瘦有力的腰身,腹部的线条向下收拢消失在黑色的皮裤里,这个人是神罗科学家打造出来的最完美的兵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堪称瑕疵。
她抱起手臂,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这个人平常不照镜子吗?
她很有自觉,论外貌和吸引力,两人在这方面的差距就像他们在体力上的差距一样鲜明。
两人若站在一起,就像完美证实了大自然界的某种现象:雄鸟总是比雌鸟更加漂亮,羽毛也更加鲜亮夺目。
“……你不打算负责到底吗?”
萨菲罗斯惊诧地转过头。他表现惊诧的方式没有普通人那么明显——准确点说,是差远了——他只是转头的速度比平时更快一些,竖瞳稍微张大了那么一点点,表情整体来说还是不变的冷淡沉稳。
他抿住薄唇,声音低沉下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
“……”他别过头,微微紧绷的声音因为克制而显得分外冷漠,“我不想伤害你。”
“但是我不介意。”
萨菲罗斯发出警告般的声音:“不要说胡话。”
隐约已经摆出了作为军队指挥官的1st特种兵训斥不听话的下属的架势。
“我是认真的。”
她张开手,掌心倾斜,浅绿色的治愈魔石随着一声轻响落到地板上,咕噜噜地滚到一边:“我们可以继续。”
“利娅。”萨菲罗斯声音里警告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
碧绿的竖瞳终于转向她的所在,暗沉沉地压着危险的神色。
“你会受伤。”
这种时候他真的不用那么有责任心。
“但是你还没得到满足。”她顿了顿,补充,“我也没有。”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紧绷起来。卧室里残留的味道忽然变得明显,身体率先做出反应,萨菲罗斯似乎想扯开目光,但没能成功,危险的竖瞳微微扩散,就像盯上猎物的大型野兽一般,连低沉的呼吸声都不觉放缓下来。
“那这样好了……”
“利娅。”
“就算伤害我也没关系,”她冷静地说。
“因为我给你许可。”
她需要证明她心里的那点不安不过是一场错觉。
当人变得过于投入,精神过于集中,会因此忽略身体的疼痛,这种例子并不罕见。
两人纠缠着摔回被褥里,她抱住萨菲罗斯的背脊,再次合在一起时,滚烫而炽热的快乐汹涌而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大脑陡然变得一片空白。
她急促地喘了口气,断断续续的声音还未出口,便已被压在身上的人低下头来吞入口中。
世界颠倒摇晃起来,身体好像在持续的撞击中不断下陷,陷入柔软凌乱的被褥,融化在缠绕的体温之中。
但在那过于庞大的欢愉中,这次她确实感受到了和快乐相比可以忽略不计的疼痛。
酸胀的痛楚和灼热的欢愉糅杂在一起,渐渐变成可怕的酥麻,不断涌来的快乐让人几乎无法思考,仿佛连大脑都要融化,失去所有控制变得不正常起来。
……所以果然只是她的错觉吗。
很快的,她便无法再思考其他。
昏乱的世界里只剩下碧绿的竖瞳,在狩猎状态下阴燃着专注到诡异的神色。
银色的长发像月光编织的帘子一般散落在两人身侧,萨菲罗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将她身体最细微的反应尽数拢入眼底。
弱点被他掌握,就像脆弱的喉咙被野兽的獠牙扼住一般,她的身体很快再次颤抖起来,而可怕的欢愉还在不断积累,持续攀向会将人的理智摔得粉碎的高度。
“……等一下。”她终于感到了一丝后悔。
她试着推他的肩膀,但压在身上的人纹丝不动,紧绷的肌肉坚硬如铁。
“等等。”她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太多了。”
仅剩一丝理智的大脑不断朝她发出警告。
不管是意识还是身体,所能承受的都到了极限。
她忽然仰起脖子,仿佛溺水的人被夺走了所有呼吸,涣散开来的瞳孔望着卧室的天花板,空白一片的大脑好像刹那炸开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那些碎片渐渐消隐,最后只剩下收束成线不断回荡的金属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精疲力竭的身体软绵绵地塌下去,萨菲罗斯搂着她的腰,坐起身将她抱在怀里。
“……利娅?”低沉沙哑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他似乎恢复了正常,温柔地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平复呼吸。
他摸着她的后背,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蝴蝶骨,她累得说不出话,昏昏沉沉的大脑依然有些空白,只是靠在他的臂弯里休息。
萨菲罗斯给她拿来回复剂和军粮时,她一声不吭地将两者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把回复剂当水喝。
柔和如水的绿色光芒再次亮起,萨菲罗斯替她治好伤口。
他皱起眉:“你还好吗?”
仔细看的话,英俊的脸上似乎隐含着几分愧疚。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点头的时候脸颊蹭过他的肩膀,萨菲罗斯将她抱得紧了些,喉咙里不自觉溢出一声低沉的喟叹。
他亲了亲她的头发,变得亲密之后,这些事情他做起来意外自然,仿佛他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萨菲罗斯拥着她,胸膛隐约传来低低的震动。
像大型猫科动物。
她在他的怀里非常有安全感,贴在一起的感觉仿佛本该如此,理所当然得不可思议。萨菲罗斯好像也感觉到了,银色的长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滑落到她肩上,柔软的触感如同烟雾或流水,让她的心里变得麻酥酥的。
“这样很好。”他在她耳边叹息。
她抬起眼帘,和瑰丽璀璨的碧绿竖瞳对上目光。
「就这样待着别动。」那双竖瞳里的神色仿佛这么说。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待了很久,直到她有些无法忍受黏糊糊的感觉,萨菲罗斯才将她抱进了浴室。
过程中,她差点泡在热水里睡着了。
卧室收拾完毕,她靠坐在床边,萨菲罗斯重新给她拿了一件黑衬衫,丝质的衬衫空荡荡地落到她的膝盖上方。
谢天谢地现在是周六,但她后天还得回神罗上班。他们都得回神罗上班。
她现在这幅模样完全无法出门,但能穿的衣物都挂在她自己公寓的衣橱里,她盯着手机里的联系人,正想着要不要给坎赛尔或扎克斯发封求救的邮件。
“把钥匙给我,我去拿。”
她抬起头,发现萨菲罗斯不知何时又穿回了排扣的黑色长风衣。他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冷凝,压着很浅的不悦。
见她没有反应,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把你的公寓钥匙给我。”
在军队里常年发号施令的人,这种时候威压感就体现出来了。哪怕只是稍微蹙起眉头,碧绿的竖瞳从上往下看着别人时,很容易就让对方感到自己渺小。
她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将钥匙放到他的掌心里。萨菲罗斯转过身,即将离开卧室时,忽然又停了下来。
“……好好待着,不要乱动。”
说得好像只要他一出门,她就会翻过阳台跑掉似的。
“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发消息。”
这个世上应该不存在敢闯进萨菲罗斯公寓里的人。
但她还是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萨菲罗斯又看了她一眼,这次视线停留得稍久一些。
高大的身影离开了。随着一声轻响,玄关传来锁门的细响。
周围安静下来,她看着窗外的天空,此时还是白天,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高楼林立的钢铁都市,刚才还好好的公寓忽然显得有点空。
为了填补这忽如其来的空腹感——她其实并不饿——她穿着宽松的黑衬衫去了一趟厨房,塞了这么多干巴巴的军粮,晚上需要吃点正常的东西弥补一下。
以米德加的标准,正常的食物就是罐头和加工处理过的速食。
做饭的时候,她打开了电视。无聊的新闻立刻填满了客厅的寂静,人类说话的声音不断飘来,形成某种固定的背景音,虽然算不上白噪音,但也聊胜于无。
蔬菜土豆浓汤煮得差不多时,公寓的门响了一下,随着涌进来的寒冷空气应声开启。
外面没有下雪,但也尚未到春天。自神罗特种兵的大量失踪事件已经过了几个月,五台战争全面结束,杰内西斯和安吉尔目前仍然不知所踪。
她接过萨菲罗斯带回来的东西一看,里面装着足够她几天换洗的衣物,还有不少日常用品。
说实话,他带回来的东西有点多,他原本只需要拿一套衣服回来就行。
她平静地开口:“你希望我在这里多待几天吗?”
“……”萨菲罗斯垂下眼帘,她不得不再次注意到他的睫毛有多长。
明明是孤高冷酷的长相,但为什么睫毛偏偏这么纤丽?
“你最近需要多休息。”萨菲罗斯的回答非常简短。
“哦。”她说,“你是说在这里休息吗?”
“……你不愿意?”
“当然不会。”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只要你不介意的话。”
萨菲罗斯的表情放松下来,他温和地低头看着她,她没有在他脸上见过如此柔软的表情,她的心脏也莫名发烫起来。
两人一动不动地望着彼此许久,最后是厨房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吃完饭,太阳也差不多落了下去。米德加在黑夜里亮起绿莹莹的光芒,魔晄的雾气在这个钢铁都市中常年萦绕不散。两人靠在沙发上,好像在看新闻又没有在看新闻。
“五台战争结束后,神罗还需要英雄吗?”
“没有五台也会有别的战争。”
反神罗的武装组织最近活跃了起来,神罗需要重新培养训练大量的特种兵,这件事自然而然地便落到了目前唯一的1st,萨菲罗斯头上。
“萨菲。”
她感到他转过头。
“你好像不怎么提起自己的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萨菲罗斯才移开视线道:“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啊。”她作出不以为意的样子,“我的过去也没什么好说的。”
话题原本到此为止,但萨菲罗斯沉默片刻,微微开口:“贫民窟……”
他似乎有点在意。
“是不是很不容易?”
她露出一点笑意:“想知道?”
萨菲罗斯看了她一眼。
“很不容易,简直困难极了——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可以碰一下你的手吗?”
萨菲罗斯伸出手,将手递到她面前。苍白修长的手指,手腕可以看到浅色的青筋,漂亮如同大理石的纹理。
掌心温热的手,体温交叠在一起。她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她语气温柔,神态自然地撒谎,“贫民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容易。”
她也不怎么喜欢回顾自己的过去,以及当初冒着危险也要回到神罗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