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瓦伦丁,前塔克斯的一员,外表英俊冷漠,性格沉默寡言,实际上是个百年难遇的痴情种,死不悔改的那种。
十多年前,文森特被派遣到神罗公馆,负责保护杰诺瓦计划的研究团队。他和露克蕾西亚坠入爱河,后来却遭到露克蕾西亚拒绝,最后在一场争执中被宝条射杀,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身体经过改造,成为了不老不死的怪物,外貌永远定格在二十七岁。
因为没能阻止宝条的人体实验,露克蕾西亚和她的孩子成为了杰诺瓦计划的牺牲品,文森特十分自责,将自己封印到棺材中陷入沉睡,以此作为赎罪和惩罚。
为什么睡觉是惩罚,这件事暂且不提,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真是搞得死去又活来,活来又死去,中间还添加了不少科幻恐怖元素。
故事的发生地,神罗公馆建立在尼布尔海姆村外的山坡上。阴森森的建筑俯视着山脚,窗外映出寒冷的阴天。雾蒙蒙的光线落到二楼房间的木地板上,勾勒出空气里沉淀的尘埃。
按照命运原本的轨迹,文森特会在沉睡二十多年后被主角团唤醒,踏上寻找宝条和阻止萨菲罗斯的旅程。现在他提前被她摇醒了,有许多信息上的空白需要填补。
“宝条已经死了。”
她站在茶桌边,泛黄的墙纸沿边缘脱落,散发着霉味的房间依稀可见曾经的精致,裹着猩红披风的身影靠在窗边的阴影里,完美避开了稀薄的阳光。
文森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萨菲罗斯,将银发的少年带来似乎是个正确的决定,萨菲罗斯和宝条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猜测他的样貌继承了母亲那边的基因,而这会是支持她说辞最有力的证据之一。
“他的名字是萨菲罗斯。”
闻言,那双猩红的眼眸出现了细微的波动,看似古井无波的神情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在文森特看着萨菲罗斯的期间,她也一直在观察着两人之间的气氛。
萨菲罗斯的表现称不上友好,大概是察觉出文森特的实力和他至今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两人就像狭路相逢的猎食者,萨菲罗斯谨慎而冷漠地打量着文森特,文森特看似无动于衷,神情却缓和很多,如同成年的野兽在关注第一次见面的幼崽。
如果两人现在打起来,萨菲罗斯会以杀掉对方为目的出手,文森特却不会做出相同的举动。
“他是露克蕾西亚的孩子。”
文森特和萨菲罗斯一起朝她看了过来。
因为现在有文森特在场,萨菲罗斯如果情绪不稳定,她会有可靠的帮手,有些事情隐瞒了这么久,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坦白的时候。
“你的母亲不是杰诺瓦。”她看向萨菲罗斯,银发的少年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宝条没有告诉你完整的真相,你母亲真正的名字是露克蕾西亚,她曾经是神罗的科学家,当年就是在这里生下了你。”
“……”
“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吗,你为什么生来就在神罗的实验室里。”
萨菲罗斯没有说话。
“原因是你的父母都是神罗的科学家,而旁边的这位文森特·瓦伦丁先生,当年是被派遣到神罗公馆的保镖。”
猩红的眼眸微眯,文森特语气平静地开口:“你是谁?”
“神罗科学部的实验体。”她说,“杀掉宝条之前,我从他口里问出了不少情报。”
文森特瞥了萨菲罗斯一眼。
“从实验室逃跑时,我们搭了个伴。”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补充说,“萨菲罗斯不能回到神罗,那里的人……”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文森特知道神罗的科学部门有多病态,他自己就是人体实验的受害者之一,自然明白萨菲罗斯这些年在实验室里可能经历了什么。
深爱露克蕾西亚的文森特,不可能放任萨菲罗斯落入神罗手里。
“你们在被神罗追杀?”文森特声音微低。
“……不排除这个可能。”这是实话。塔克斯擅于隐匿行踪,来到尼布尔海姆的路上虽然顺风顺遂,但也有可能只是对方不想打草惊蛇,暂时躲在暗中观察,想要了解一行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突兀,”她抬起眼帘,和文森特对视,希望他能感觉到她此刻的真诚。身为前塔克斯,他应该非常擅于阅读他人的情绪,判断一个人的话语是否出自真心。
“能请你照顾萨菲罗斯吗?作为他的监护人,保护他不落入神罗手里。”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浮动的尘埃在雾蒙蒙的阳光中静止,文森特抱着手臂靠在窗边,猩红的身影一动不动,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自然也无法让人猜测他此刻的想法。
打破寂静的是萨菲罗斯的声音。
“我不需要。”他僵硬地说,“我不需要什么监护人。”
她转过头,萨菲罗斯目光尖锐地看着她,语气冷硬:“我不需要别人保护。”
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他神情紧绷,冷漠平直的声线仿佛在极力压抑奇怪的颤抖。
“……接下来的路,我不打算带上任何人。”她说,“自然也不会带上你。”
她语气平静:“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
碧绿的竖瞳收缩了一下,萨菲罗斯动了动嘴唇,似乎想在那一刻说些什么。他从喉咙里吐出艰涩的声音:“但是你当时不是说了吗?”
「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我还没想好。”银发少年脸色苍白,“你不是说我可以慢慢想吗?”
“那你现在有想去的地方吗?”
“……”
“你看,你依然不知道。”
萨菲罗斯试着开口,她移开视线,看向天空灰暗的窗外:“我没有时间了。”
“这一路上,我已经花了足够的时间,现在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天空似乎和云层融为了一体,看不见那片灰白的边缘,她让自己的目光落得足够远,不管是看着什么都好,只要她能够避免看清楚少年眼中此时的神情。
“……我做错了什么?”
应该把耳朵也堵上的,她现在一点也不介意卸下脑海里的精神屏障,任奇形怪状的外星生物在她的意识里喧嚣鼓噪。
她没有表情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我这次做错了什么?”萨菲罗斯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神罗的科学家没有教过他如何反驳别人的话,如何为自己据理力争,拼命留住想要的事物。
“为什么?”
萨菲罗斯的声音很轻,危险如同纤薄的冰层。
文森特的身影离开窗边,他忽然放下手臂,身体重心随着站姿改变了。
“没有为什么。”她终于回过头,“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同伴,只是凑巧一起逃亡的实验体罢了。”
碧绿的竖瞳狭长如蛇,看起来就像在玉石表面用刀刻下了一条细长的裂缝。
“我们不是同类吗?”萨菲罗斯说,“我们明明是一样的。”
“拥有相同的基因并不能代表什么,就算同类也不意味着会一直在一起。”
“那家人呢?如果成为家人,你就会留下了吗?”
“就算是家人也会分开。”她语气平静,“孩子会长大,父母会离世,兄弟姐妹不会永远住在一起,就算是伴侣,也会有率先离开的一方。”
萨菲罗斯的表情中飞快掠过什么,遭到刺痛般的苍白神情很快就被更加阴暗的情绪替代。
“你明明答应过我。”声音堵在喉咙里,他试图说,“我可以慢慢想。”
“那也会有分开的一天。”她语气冷淡,“总会分开的。”
“……说谎。”
“那就当我说谎好了。”
她看着萨菲罗斯,目光不闪不避。
“……不,”就像受伤的动物一样,他忍住急促的呼吸,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放大的瞳孔微微发颤,“不要说。”
她没有表情。
“我反悔了。”
……
深秋的天空阴沉欲雪,踩断枯枝落叶的脚步声在寂静里回响,山里的树枝光秃秃的,地面铺满枯黄的落叶。
呼吸时的白雾落到空气里,短暂如同昙花一现,这个时节没有人会往山里去,听到背后的响动时,她回过身,文森特的身影如同从雾中显现,那个裹着猩红披风的身影,就像真正的吸血鬼一样,只有想让你注意到他的存在时才会发出声音。
“……这是塔克斯训练的一部分?”
“隐匿气息是塔克斯的基础。”文森特顿了顿,语气平静地继续道,“但身体被改造后,藏匿行踪确实变得比以前容易。”
两人站在落尽树叶的枫树底下,深色的枝桠交织分叉,如同人体的毛细血管,伸向头顶灰白的苍穹。
一时没有人说话。
“山里很危险。”文森特收回目光,“说不定会遇到魔兽。”
“那不是正好吗。”
两人都假装没有注意到后面跟上来的身影。
银发的少年保持着足够谨慎的距离,就像跟在猎物后面的幼狼一样无声而执拗,就算被斥责、被威吓也不会远离。
因为萨菲罗斯在后面缀得足够远,倒是方便两人压低声音谈话。就算是被杰诺瓦细胞改造过的身体,听力也没有优秀到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
“抱歉。”她看向文森特,“我利用了你对露克蕾西亚的感情。”
“……”
文森特安静片刻,微微垂下眼帘:“没能阻止宝条,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因为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我才找上了你。”
不管是出于对露克蕾西亚的爱恋,还是当年没能阻止宝条的愧疚,都会让文森特成为照顾萨菲罗斯的不二人选。
“对不起。”她说,“你现在估计有很多问题,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未来世界会毁灭的事,以及她是怎么在世界即将毁灭之际,被星球从生命之流里强行唤醒,扔到过去修正命运的轨迹。
“我来自未来,因为见过未来的你,所以才会知道这么多事。”
她停顿片刻:“你知道露克蕾西亚将自己封印到魔石结晶里的事吗?”
文森特眼神微动。
“……不,”他说,“我并不知道。”
未来的文森特估计是在和克劳德一行人旅行的途中,发现了露克蕾西亚封印自己的地点。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带着那孩子去寻找他的母亲。”
“萨菲罗斯他……”她张了张口,“他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
文森特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片刻。
“目的只是为了这个?”
“……我需要你带他离开尼布尔海姆。”
文森特微微颔首:“你打算留下来。”
“我还有必须要解决的事。”
“是危险的事吗?”文森特声音平稳,问题却很锋利。
“是只能由我一个人解决的问题。”
冰凉的触感擦过脸颊,她微微仰起脸,发现天空下雪了。
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到林间,像白色的碎布一样盖到干枯的树枝上,下雪时的世界寂然无声,让人不自觉想要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从天空飘舞落下的冰晶雪花。
“为什么是我?”
文森特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黑发红眸的男人注视着她,猩红的披风下露出黄铜的手甲,他的左手比正常人长很多,指尖像野兽一般尖利,可以轻易将猎物开膛剖腹。
“为什么选择我作为那孩子的监护人?”文森特问她,“真正的理由应该不止这些。”
为什么?
“因为萨菲罗斯很特殊。”
身世特殊、能力也特殊,就像危险的生化武器不能被交付到平民百姓的手中一样,萨菲罗斯也没有办法由普通的家庭抚养。
他生物学上的人类父母都精神不太稳定,宝条是个科学狂人,露克蕾西娅内心敏感脆弱,双亲没有一个精神正常,萨菲罗斯本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他还有个外星生物妈,时刻虎视眈眈地想要把他拉到外星生物的阵营。
文森特原本是塔克斯的一员,他熟悉神罗的做法,能够理解萨菲罗斯在实验室的遭遇。和宝条不同,他有一颗正直的心,当年曾经强烈反对宝条的计划。就算没有对露克蕾西亚的爱意,他依然不会弃萨菲罗斯于不顾,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萨菲罗斯是逃跑的实验体,如果神罗打算采取行动,身为前塔克斯的文森特能够避开神罗的追踪,确保萨菲罗斯在安全的环境里长大。
他实力很强,不老不死,青春永驻,和萨菲罗斯一样,都是世间难容的怪物。就算在普通的家庭中长大,萨菲罗斯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自己的异常,这是无法隐藏的事实,他已经对此具有初步的认知,强行让他融入普通人的社会不是上选,必定会为未来埋下隐患。
在萨菲罗斯成长的过程中,他需要同类,需要能够正确引导他的人。
更重要的是,虽然身体已经变成了怪物,文森特·瓦伦丁依然保留着人类的心。
雪花无声地飘落下来,呼吸在空气中融成朦胧的白雾。文森特一动不动地看了她很久,“你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没有告诉我。”
文森特平静地说:“你爱他。”
林间下雪了,薄薄的积雪在落叶上铺了一层白霜,她突兀地笑了一下,笑声很短暂,就像听到了不合时宜的笑话一样。
“你还爱着她吗?”她转头问他,“露克蕾西亚。”
文森特安静地望着她,白色的雪花落到鸦黑的长发上,落到他披风的肩膀上,他依然沉默寡言,但红色的眼眸中却浮现出温柔而隐含哀伤的神色。
“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她转回头,“也不会影响我必须要做的事。”
零零碎碎的雪花遮蔽眼目,她抬起眼帘,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我来到尼布尔海姆,是来赴死的。”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