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是夜，反常的夜。

四野萧瑟，飒飒有声。

王府灯火通明。

弘嘉王爷把诏书狠狠地拍在案桌上，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是谁的人！谁允许你越过我接下皇兄的诏书！是谁给你这个权力！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黑袍男子并未下跪，坚定不屈，微微颔首，“王爷息怒。”

王爷甩袖，忿忿坐回圈儿椅里，“宁贡偏远，国人荒蛮！朝中有哪个将军愿意接这档子差事儿？”他从鼻子里哼了声，“将军都避之不及，你倒好，区区一个捕头，竟上赶着！”

黑鹰嘴角弯了弯，听他这语气，倒也不是真的要责罚。

王爷瞧见他笑，气儿更不打一处来，“怎么，天下第一名捕那不也还是捕头？本王说错了？”

黑鹰首肯，语气平和：“王爷说得不错。可朝中拖延，百姓等不起。”

王爷额间青筋凸起，“亏我母亲将你从军机营里挑出来！你不念着她也该念着你的养父母，逞什么英雄？保国用一捕头，传出去还不给别人笑掉大牙了？”

他说完，又自顾摇了摇头，劝自己道：“算了算了”

黑鹰既然已经拿着皇上的诏书站在此处，定是一切都安排好了。

果然，下一句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黑鹰说：“王太妃的知遇之恩黑鹰无以为报，只当报国。至于养父母周氏，膝下有女关照，对我的决定也表示支持。皇上说，愿为我配备五万精兵，但左右我都是弘王府的人，该先征得您的同意才是。”

王爷瘫坐，也示意他坐下来，无奈道：“本王七岁时喜欢同姑娘家玩花绳，你喜欢习武；本王十五岁时喜欢逛花楼，你喜欢习武；本王十八岁时喜欢马术，你喜欢习武，还当上了捕头；如今本王潜心修道，你凭借着一身武艺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名捕黑鹰你的人生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旁的追求了？”

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有够枯燥乏味。

黑鹰只觉有一种情绪用力的撞向太阳穴，十分感情用事。

“王爷，不瞒你说，黑鹰正是因为有了旁的追求，才想做出件能让自己舍弃过去的大事儿，此事过后，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不行！”弘嘉王爷想都没想就拂手打断他，“辞官之事你想都别想！若是你顺利凯旋，皇兄定会重赏，本王脸上也有光，你岂能说走就走？”

黑鹰沉吟了一下，““听您方才的话您允了？”

“你套我话！”弘嘉王爷气恼。

橙儿在瑶池仙境研究新搜刮来的剑谱时，被母后召去，得了桩差事，前往凡间。

路过京城时，不知怎的，拐了个弯儿，去到了王府。

但她并未惊动任何人。

王太妃披着外衣掀帘，问到：“明天就是出征的日子，他还是执意要去？”

弘嘉王爷点点头，惆怅道：“他一向是个有主意的。”

王太妃将外衣递给侍女，坐下来：“可眼下跟宁贡交界正闹洪荒，实在不是个出征的好时候，这其中的利害，朝堂那群老家伙最清楚不过，怀儿此时急糊涂了病急乱投医便罢了，你怎的也不知道多劝劝”

她口中的怀儿是当今圣上弘怀，弘嘉王爷的表兄。

王爷安抚道：“母亲，我知道您惜才，但黑鹰您还不了解么，他要做的事岂是你我劝劝就能改变的？”

王太妃默然。

当年让黑鹰入朝当武官，他不愿，只愿做个小捕头，贴近百姓，惩恶扬善，十分正直。谁也没想到短短几年便成了大家公认的名捕。

皇上召见，有意封他为官，他又拒了。

能言善辩的性子不仅保了他一条命，还得到了皇上的赞赏，封他为天下第一名捕。

他本就是名副其实、干实事儿的，对这些个虚名一直不大在意。

“二姐，亏我方才见到你还那么开心，你就带来这么个坏消息呀！”黄儿不禁扶额，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就连通情达理的大姐也站在一旁叹了口气。

说起王母娘娘这桩决定，还是来自于几位仙女。她曾明着暗着说过几次，希望各位都能留在天庭生活，自愿的那种。

但没人呈这个情，偏偏要前往凡间。

也罢，她不强求。

但在凡间就要有凡间的规矩，不能将这天地的秩序乱了。于是跟各仙君商量过后，才做了这桩决定，派橙儿去知会她们一声儿。

“放进去吧。”橙儿将一个镶金的匣子推到方桌中央，见大家没什么反应，抬了抬下巴，“等什么呢，快放啊。”

阿绿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摘下灵石，第一个放进匣子里，“二姐我们在凡间若是没有灵石傍身，定会受人欺负的”

“对啊对啊，”青儿帮衬道，“那我们也没法变银子出来买东西了，你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呀？”

橙儿说：“这是母后的意思，既然要在凡间长久的生活，便不能乱了凡间的秩序。无论哪一个朝代，铜钱的发行数都是固量的，多了或是少了都会产生不同的后果。若是我们无止无尽地变银两出来，则会导致大乱。”

“那我们不变银两便是了，反正大姐和食神的茶楼正开得红火，董记酒馆生意也不错，我们不变银子就是了”青儿挽着橙儿撒娇，“二姐，你再跟母后求求情别收我们的灵石”

红儿显然头脑更清醒，温婉道：“大家把灵石放进匣子吧，我想，二妹来之前定是已经劝过母后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又是众仙家共同商议以辅佐新天规的条例，我们作为公主，不可带头违反，更不可让母后为难啊。”

橙儿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事实确实如此。

“七妹身子尚弱，仙骨没有完全恢复，母后特许七妹留下灵石。千里眼和顺风耳会多多关注你们的情况，若有什么事我会随时及时赶到的。”

留下这句话，她欲带着五枚灵石离开。

青儿和蓝儿送她。

橙儿这会儿才觉得好奇，“本想到京城找你们两个，却没找到，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二姐，这水乡养人，我们特来此住一段时间，顺便看看七妹。”青儿解释道。

“那马天龙和柳宜宣我怎的没见着？”

“他们”蓝儿抿了抿唇。

青儿推推她，“瞧你胆子小的，提便提了，二姐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到底怎么回事？”橙儿皱眉。

蓝儿：“是黑鹰。他明日便要出征宁贡，王爷为他设宴，宜宣和马公子前几日便回京了，就是为了参加这践行宴。”

橙儿默然。

这件事他是说过的，那是说的是两个月后。

他还说过，橙儿要多多想我。

这两个月，对于天上的她来说，只是弹指瞬间，一日光景都不到。原来凡间已过去两月了。

青儿盈盈看向她，“二姐，当真不去送送？”

橙儿看她一眼，不接茬，打趣儿道：“你有空想这个倒不如想想明天是喝东风还是南风，我回头找风神说说情，叫她给你吹两丝儿甜的来。”

一来二回，橙儿收好匣子一个转身消失。

蓝儿问：“五姐，你说二姐还喜不喜欢黑鹰了，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

青儿恨铁不成钢：“叫你不要成天跟柳宜宣看那些高深莫测的言文，作那么些酸溜溜的诗还不是什么都不懂！改天我找些话本子给你瞧瞧，到时你就懂了。”

“懂什么？”蓝儿懵。

“自然是懂什么叫欲擒故纵了。”

蓝儿想了想自己对这四个字的理解，蹙眉：“可我觉得二姐这步棋走得很酷，不像在欲擒故纵，倒像是练就了钢铁之心、油盐不进”

青儿假意数落她：“什么呀？钢铁之心？你再好好想想？”

蓝儿思虑，回想这么些年，醒悟般道：“二姐那颗心绝对是软的！”

硬的只是脾气罢了。